民間智慧

“得把那老東西給做了，否則就枉為人了。”剛子咬牙切齒地對著鏡子說。

剛從監獄里回來的剛子，給人的感覺是變了，變得多了。沒有了以前的張揚，也沒有了以前暴躁。不但沉默寡言，而且待人非常禮貌。周圍的人都說，監獄就是能改造人呀！

5年前，因為光棍劉成在酒后語言侮辱了剛子的媳婦小蘭，他就直接拎著鐵鍬把劉成的脊梁骨給拍斷了。最后司法機關以故意傷害罪判了剛子七年。事情發生后，人們還指責劉成嘴賤，罵誰不行，非罵剛子的媳婦。

剛子在監獄里就聽到消息說，媳婦和自己最要好的朋友連山好了 。他開始還不相信：朋友妻，不可欺。戲本上說，關羽挑袍帶嫂子尋劉備好幾年，那種義薄云天的氣概，連山那么仗義的人，這一點常識就不懂嗎？況且自己和連山從小長到大，不說過命，也是至交。

有一次，小蘭去探監，剛子故意詐小蘭說：“小蘭，我見父親在信上說，連山對你和寶寶照顧得非常好，天下大雨的那天半夜寶寶發病，一墻之隔的父親趕到時，連山已經在屋里了。”小蘭聽得手中的東西咣當掉在地上了，剛子的臉色刷地一下子變得鐵青。小蘭走后，剛子絕食了四五天，人一下子瘦了一圈。那幾天教官、獄友無論怎么問，怎么勸，剛子就是一言不發，直到一星期后接到他爹老蔑的一封“忍”字書信，才突然變得勤奮多了。

蹲了五年十一個月牢的剛子提前減刑回去了。很多人都以為只要剛子回來，連山一定不是少胳膊就是缺腿。其實，小蘭和連山的事，不僅是剛子知道，恐怕全村的人都知道了。自從剛子進去后不到半年，連山就和小蘭好上了，開始還是遮遮掩掩，后來幾乎光明正大了。連山不但農忙時泡在小蘭家，而且三天兩頭和小蘭進城。為此，連山的媳婦在大街上指著小蘭的鼻子罵幾回了。

這一回可有戲看了。劉成用嘴侮辱了小蘭一下，剛子拍斷了他的脊梁骨；連山用身體侮辱了小蘭，剛子還不要了他的命。于是，人們都密切地關注著剛子，和連山交情不錯的人，那幾天都黏在連山家，生怕剛子拎著刀什么時候沖進來。奇怪的是，剛子回家后，一天沒有什么事，兩天沒有什么事，三天仍沒有什么事。難道真是監獄把剛子改造好了，改造成了另一個人？正當人們紛紛猜疑時，連山扛不住了，主動拎著酒找剛子。倆人仍像以前在一起玩時一樣，一瓶酒倒兩碗，一根黃瓜一盤菜，臉對臉地喝。剛子越是平靜，連山越是覺得剛子變了，變得陰冷。喝著喝著，撲通給剛子跪下了，一邊打自己的臉，一邊說出了事情的真相——他之所以和小蘭好，都是剛子的爹——老蔑的主意。剛子進去沒有幾天，老蔑就拎著酒找連山，酒后非常肯切地說：“連山呀！你看你和剛子好得像一個人一樣，過命的哥們。剛子這回進去了，今后小蘭你要多照顧，隔三差五到那兒坐一坐，無論發生什么，我都不介意。 ”“開始，我只是想幫一幫小蘭的忙，沒有想到最后自己也控制不住了。”連山邊說邊打自己的臉。剛子聽得怒目圓睜，啪的一聲，把手中的碗摔了，聲嘶力竭地吼道：“滾、滾、滾……”

“得把這個老東西給做了，否則枉為人了。”剛子每想到他爹老蔑，就恨得牙根癢。起了殺心的剛子，變得更陰冷了。雖然從監獄里出來的剛子看到可愛的兒子，心一下子軟多了，小蘭的百般討好，也讓他平靜了許多。可是殺他爹的念頭，一直打消不了。

“這事不能光怪連山與小蘭，如果不是老東西故意從中慫恿，連山與小蘭也不敢。”驗證了自己的這個推理之后，剛子決定殺了他爹老蔑，而且只殺他爹，用一種不顯山不露水的殺法……

剛子從家里出來時，手里拿著幾十張燒紙。他想趁他爹老蔑熟睡時，弄住他的手腳，一層一層地往他臉上糊濕紙，直到窒息而死。剛子想好后，趁著天不明就出來了。盡管已經盤算了好幾天，可是走到他爹的門前，剛子仍是猶豫了一下。門沒有插，剛子一推，進去了。沒有什么動靜，緊張得手心出汗的剛子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他爹的床前，見他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點反應都沒有。正要動手時，剛子突然聞到了一股藥氣。“不好，我爹喝藥了。”剛子急忙掰他爹的嘴……此時老蔑一身新衣，身邊放一封遺書。“剛子，連山和小蘭相好是我的主意。你不要怪連山，也不要怪小蘭。你一進去就是七年，再強的人也扛不住時間，況且都是精力旺盛的年輕人……我不希望將來你回來時，媳婦沒媳婦，兒子沒兒子。我知道你回來不會善罷干休，也不會原諒爹……這個世界上，除了神仙，沒有誰活得是真正自在的。退一步海闊天空……”

剛子看完遺書，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煽著自己的臉聲嘶力竭地喊：來人呀，我爹喝藥了……

欄目編輯/卞瑞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