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紅,桃花白
電視上的冬天還白雪飄飄,南方的早春已悄然來到。新年還沒過,桃花就開了。村子旁,小路邊,街角,墻側,桃花們一不留神就在某個夜里大模大樣地張揚開來。
民間的桃花是一種辟的植物。桃葉一枝,百歪回避。桃花是仙一樣的植物。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桃花才開得比其他花都早呢?我不知道。
當然民間傳說里也有桃花妖,但那基本上都是一些沒影響的小家伙,妖里更多的是代表純潔、無私出現的桃花仙子。她們素衣長發,餐風飲露,福祉人間。就是金庸小說《笑傲江湖》里的桃谷六仙,雖然行事不經,但也是嬉笑打鬧、給人歡樂的角色。這顯然是符合中國民間審美的結果。
我們家沒栽桃樹,鄰居卻種了兩棵。據家里人說,鄰居家的桃花樹至少有二十年以上了。樹高丈余,那樹干比大海碗碗口還粗。桃花樹雖然栽在鄰居家的后院中,桃花枝葉卻跨過圍墻伸展到了我們家后院。鄰居曾擔心桃枝茂盛影響到我們出入,特地問要不要砍去。我們當然不愿意,有青枝綠葉,花紅柳綠,多好!因此每年的春天,我們家院子里也是桃花燦爛,而每年的桃子成熟,我們家院子里也是桃子飄香。
我們那里有一個風俗,參加紅白事情,要帶一二片桃葉在身上,以辟邪。由于我們家里也算栽有桃樹,所以其他鄰居有需要時,如果鄰居的門沒開,一般會拍響我們家的后門。前幾天,陪母親參加一個親戚的婚禮。臨出門時,母親突然指著盤里種的小桃樹問,摘沒?我們大家都笑了。忙說,摘了,摘了!
幾年前就離開小鎮了,小鎮的習俗還是改不了。母親改不了,我們一時半會也改不了。可能改變自小而習慣了的習俗并不都是好事吧。
現在過年了,桃花也將開了!
今年搬了新房,樓下的空地上,物業公司種了很多桃樹,可能這個物業公司的經理也是喜歡桃花的人吧。春天,打開窗,我們將滿眼桃花了!
白色花
清晨,輕風,有點涼。
打開窗,窗外開闊的野地上開滿了白色的小花。它們在枯黃的草中純潔而細碎,在不遠處清晰地白著。這些白色的小花,從窗沿的墻根開始,一直延綿到枯黃的草中間去。遠處是一個叫“格林香海”的高檔住宅區,房子艷麗的顏色在陽光下明晃晃。但那些白色的小花并不因為那些艷麗而遜色和渺小,它們一朵連一朵,在開闊地上放肆地開放。
我觀察過,那些小花的花期不會太長,一般一個月它們就會凋謝,但是一朵還沒謝完,另一朵又綻開了。小小的花兒沿著草根一樣的藤,挨著,連著,成千上萬,有些洶涌的模樣。然而,無論這些花兒的數量有多少,無論北風中它們開得多么嬌艷,無論它們如何覆蓋過枯草的黃,它們終將要在這個冬季消失。這種消失不是枯草一樣的消失,而是連根拔起的,被現代文明徹底覆蓋的淹沒。
就是窗外的這一塊開闊地上,這些白色的花兒和枯草,以及在它們中間有一些孤獨的幾間矮矮紅磚房子,都將被連根拔起。在這里,會屹立起一個建筑群,與不遠處的“格林香海”相對而立。鋼鐵和水泥的間縫中,花和草都將是遙遠的事物。
綠色或者白色都不是城市的基色。城市的基色是灰。
在灰色里渴望綠,渴望白,渴望更多的色彩,向往自然的美麗,向往植物的柔情。這樣的欲望那么強烈!但多么強烈的欲望也比不上人類破壞自然的欲望強,而且這種欲望并不是無意識的,而是一種扭曲的占有,比無知更可怕的占有欲望,是有“意識的無知和無意識的無恥”。
那些白色的花兒,在窗外的北風中搖晃,它們在枯黃的草中,在遠處高大的建筑物包圍里,那么耀眼,那么春意盎然,那么悲壯!
干草垛
我一直認為“草垛”組合在一起便是一個溫暖和柔情的詞。草垛里有成熟、豐茂、盛開,有滿足、甜美和安靜。那些收割過后的田野里,一垛一垛的稻草堆積在一起,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遠處。它們將是牛馬們過冬的糧食,是農村屋頂上避風的遮掩,是一家人一季的柴火。草垛不是殘剩下來的東西,它們每一根每一截都會找到合適的去處。
田野里那些一堆一堆的東西為“垛”,最早是從外國的油畫里知道的。那些油灰在畫布上刀鋒一般凸凹,涌動著冬天的寒冷和蕭條。讓人看著,不由涌起一些消沉的思緒。油畫的名字一般是:××垛。
后來我又看到了一幅油畫。油畫的名字很干脆:干草垛。那是一個中國畫家的作品。一見之下,我的心里不由暗許,這就是我認同的草垛了!于是寫了一些詩句記錄看到的那幅作品:畫中央的干草垛騷動不安/干草垛邊的男人卻安靜地睡著了/他們互相成為陪角/只有草,大概是草吧/那種熟悉卻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像空氣,無處不在”。
那幅油畫描繪的景色,現在透過窗玻璃我就可以看見,只是畫面里缺少了一個安靜熟睡的漢子。遠遠的那些稻草垛,無聲地告訴我,收割的深秋過去了,現在是冬天,而冬天也并不一定是寒冷和蕭條的。陽光下的景物,正溫暖和安靜著。
責任編輯 張 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