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期,社會上對于安樂死的問題爭執很大,中國婦女運動的先驅鄧穎超從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廣播里聽到關于安樂死的討論后,積極參加,甚至多次提出要求安樂死……
周恩來逝世后,鄧穎超病倒了
作為中國政治舞臺上一個杰出的女革命家,解放前的多年艱苦生活和解放后超負荷的重壓,使鄧穎超的身體一直不是太好,進城后診斷有高血壓和冠心病,曾動過膽囊手術,不久又因膽管結石再次手術。這時,她已是一位近八旬高齡的老人。
1976年,周恩來去世之后,這位頑強的老人雖然在表面上保持著平靜,但在心底卻已經不能適應一次次難以向任何人傾訴的心理壓力,終于,到了1988年,這個剛毅的老人病倒了,除了一些器質上的病變,她還患上了輕微的帕金森氏癥。
1988年3月,鄧大姐退了下來,此時她已經84歲高齡了。20世紀80年代末期,社會上對于安樂死的問題爭執很大,鄧大姐知道后就旗幟鮮明地表示支持安樂死。那是1988年1月間,鄧大姐從她最愛聽的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午間半小時”節目中聽到北京首都醫院的一位大夫談論安樂死。那天,她不但一字不漏地認真聽完了節目,而且還給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午間半小時”的同志們寫了一封信:
今天你們勇敢地播出關于安樂死的問題并希望展開討論,我非常贊成。首都醫院那位大夫的意見,我很擁護。我認為安樂死這個問題,是唯物主義者的觀點。我在幾年前,已經留下遺囑,當我的生命要結束,用不著人工和藥物延長壽命的時候,千萬不要用搶救的辦法。
這作為一個聽眾參加你們討論的一點意見。
鄧穎超
1988年1月22日
后來“午間半小時”節目把鄧大姐的信播了出去,許多人都為她贊成安樂死的坦誠態度所感動。1989年10月16日,鄧大姐特意讓秘書向當時的國務院總理李鵬同志轉達了她的意見:“一個共產黨員,在死時再作一次革命。當我生命快要結束時,千萬不要用藥物來搶救,那是浪費人力物力的事,請組織批準,給予安樂死?!甭犃肃嚧蠼愕恼埱?,李鵬立即給江澤民同志和政治局常委們寫了一封信,報告了詳細情況。后來,江澤民同志批示說:鄧大姐的這種徹底的唯物主義精神和高度的共產主義覺悟可敬可佩,值得我們學習。此件常委同志閱后請辦公廳妥為保存,今后鄧大姐百年之后堅決按她意見辦。
在醫院中度過最后一個生日
兩年以后,鄧大姐的身體明顯衰弱,那一年因為感冒和肺炎,她先后住過五次醫院。到了1991年7月27日,鄧大姐又一次住院了,病因還是因為肺炎引起的高燒。鄧大姐的情況可能不好,要知道,一個星期前她剛從醫院出來,如今又因為同樣的病癥住院,而且高燒不退,這可不是好兆頭。
住院后的第五天,經中央批準,鄧大姐接受了一次手術,以后她的情況略有好轉,在江澤民和李鵬來病房看她時還能清楚地同他們講話。到了8月17日,鄧大姐開始出現腎衰,昏迷中的她已經不認人了,組織上也已經開會研究她的后事。但鄧大姐的生命力十分頑強,經搶救她又脫離了危險。那次,她醒來后秘書正好回西花廳辦事,值班的同志一打電話告訴秘書這個好消息,秘書馬上就趕回醫院。沒想到,鄧大姐見到秘書居然不認識了,可對其他同志卻能一一叫出名字。秘書很難過也很奇怪,就問醫生是怎么回事。醫生說,當病人長時間昏迷后就會出現這種情況——對越熟悉的人越不認識。他讓秘書別著急,慢慢情況就會好。果然 ,一天以后鄧大姐認出秘書了。后來,當同志們告訴她清醒后最后才認出趙秘時,她居然還有點不相信。
病情好轉后,鄧大姐在院中見到了許多來探望的黨和國家領導人,還會見了西哈努克親王和他的夫人莫尼克公主;她還惦著北京第一實驗小學的八十周年校慶,給師生們寫了一封信表示祝賀。
1992年1月23日,鄧大姐在醫院里過了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個生日——那天她正好88周歲。鄧大姐生日那天很熱鬧,來的人也格外多,除了工作人員和醫護人員,現任總理溫家寶同志也來了,大家瞞著鄧大姐,把隔壁房間布置得喜氣洋洋。一切都安排好了,秘書去推鄧大姐。秘書對她說,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到隔壁房間去看看。鄧大姐說:“你們就愛搞這個,我最不愛過生日了?!薄澳贿^也得過,這是我們大家的心意。您今年88歲了,日本人叫‘米壽’,吉祥呢,是個好日子,您身體會好起來的。”說著,秘書就用輪椅把她推到隔壁。鄧大姐一過去,屋子里就熱鬧起來,有稱“鄧大姐”的,有叫“鄧媽媽”的,還有喊“鄧奶奶”的……這一天,鄧大姐在大家的祝賀聲中過得很愉快。
1992年的夏天來臨了。從6月下旬起,鄧大姐的情況就一直不穩定,她的心率加快,胸部憋悶,全身多器官功能都不好。7月9日中午,秘書還沒吃完飯,鄧大姐突然讓護士叫秘書,說有事要和秘書說。秘書馬上來到她的床前,這時鄧大姐拉著他的手清楚地說:“趙煒,我同你見最后一面?!薄按蠼?,別這樣說,你養養神吧,該睡午覺了。”趙煒強忍著淚水勸慰鄧大姐。
鄧大姐當時為什么要同趙煒說那樣一句話,也許那次醒來她已經感覺到了自己將要走向生命的終點。但7月9日中午確實是趙煒和清醒的鄧大姐見的最后一面。
鄧大姐臨終前說出的最后兩個字
到了10日早晨,鄧大姐的情況更糟了,她脈搏加快,呼吸緩慢,醫生說病情危重,需要向中央報告。為防不測,下午趙煒和警衛秘書高振普、保健醫生季建華一起開始安排鄧大姐的后事,哪些需要秘書們做,哪些要請示報告,整整列了兩大張紙。同周總理去世時的情況不同,此時秘書們已經有了充分的思想準備。
10日晚上8點左右,李鵬和夫人朱琳來到病房,趙煒趴在鄧大姐耳邊向她報告,她用微弱而沙啞聲音吐出兩個字:“李鵬……”這是鄧大姐臨終前說出的最后兩個字。
那天夜里,趙煒起來看了幾次,鄧大姐的情況一直沒有好轉。到了11日清晨五點多鐘,護士叫鄧大姐,她沒有任何反應,趙煒就急忙起來趴在她床前喊:“大姐,我是趙煒,您聽見沒有?您要聽見就睜睜眼睛點點頭?!钡嚧蠼銊e說睜眼睛,就連一點兒反應也沒有。這時她的血壓和脈搏都降了下來,趙煒和護士分別去叫人。
1992年7月11日6時55分,鄧大姐在平靜中停止了呼吸,她老人家走得十分安詳。
(據《西花廳歲月》《黨史文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