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阿夢”到“夕爺”

1961年12月7日生于香港，原名梁偉文，英文名Albert Leung，是80年代中期晉身香港樂壇的專業填詞人，畢業于陳瑞祺書院和喇沙書院，香港狀元。1984年畢業于香港大學文學院中文系（現名中文學院），主修翻譯，曾任大學助教、報刊編輯、亞洲電視節目創作主任、音樂工廠總經理及商業電臺廣告部創作總監，現為商業電臺制作創作總監，并從事于歌詞創作。同時，林夕也是香港作曲家及作詞家協會會員。曾為詩人，與吳美筠、洛楓等香港八十年代著名詩人創辦《九分壹》詩刊。首次發表主要作品為《吸煙的女人》。他對事物觀察入微，對城市的觸覺敏銳，以填詞速度高、產量多而著名。于無線電視生活臺《志云飯局》訪問中，林夕承認自己能夠在觀看日劇的同時進行作詞工作，曾只花45分鐘便填寫了一首歌詞（許美靜的《明知故犯》）。他與黃偉文合稱香港詞壇的“兩個偉文”。林夕是其筆名，關于來歷，坊間有很多說法，其中“由簡體夢拆分而得”流傳最廣，但其實這只是以訛傳訛的說法。其實是開始打算填詞的時候，很喜歡林振強，覺得林字很美，所以選擇姓林，而后來的確是看了簡體版的《紅樓夢》，見到林下面有個夕陽很漂亮，于是覺得不如就叫林夕。最初，只是用這個筆名寫稿，到后來正式寫詞，就順便也用了這個名字。至于自己的真實姓名，不是不愿意提起，只是既然用筆名，就是想隱姓埋名。關于另一雅號“夕爺”，乃是機緣巧合下由俞琤在某次商臺創作部會議中提出：“夕哥？夕爺都不做聲！”從此，林夕多了個略顯老成的敬稱夕爺。

Part 1

林夕名字的由來，簡體紅樓夢的“夢”分拆得來的。學友戲稱為“阿夢”，對夢的理解，與創作的關聯，本能反應的幾個關鍵詞：進念、邁克、達明、石頭記。在開噴之前有必要對進念做一個小小的說明。關于這個團體在香港藝術界的成就與前沿性，我稱之為“沙漠綠洲”，其實在香港不止一塊綠洲，會在以后再做詳解。

《進念二十面體》，英稱Zuni Icosahedron。在顏色表中Zuni是一種介乎藍與綠之間的顏色，另一種解釋意為北美洲新墨西哥的一個印第安少數民族部落的名稱，這個部落以創作手工藝著名。Icosahedron中文意譯為二十面體，另一層意譯為傳播力強的細菌。 把Zuni音譯，Icosahedron意譯，就成了《進念二十面體》。

進念九十多出劇場原創作品嘗試多方面實驗，包括集體創作、評論對話式創作、跨界別跨媒體創作，并推動各類延續性系列創作，包括《百年之孤寂》系列、《列女傳》系列、《香港二叁事》系列、《中國文化深層結構》系列、《張愛玲》系列、《進念運動》系列、《進念同志》系列、《石頭記》系列、《中國旅程》系列等等。近年進念主推跨文化跨地區跨媒體跨藝術模式交流合作計劃，合作對象包括北京、東京、臺北、紐約、倫敦、慕尼黑、柏林、哥本哈根、布魯塞爾等地的非牟利文化團體。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與崔健、王虹等等內地藝術家的合作頗多。

林夕是在達明一派散伙后才加入的。無論從時間段分還是從作品思想看，他與陳少琪都正好是一個鮮明對比。他為達明寫過2首歌，包括“想擁抱而不想執手禱告 笑一笑已蒼老”的《晚節不保》，讓黃耀明唱出一份苦澀蒼涼。為黃耀明寫的至少有36首，是單飛的黃耀明最主要的詞人。在轉變的年代、漸大的年紀，黃耀明與林夕氣味更相投，他們一起走向上世紀90年代后的“后達明”。當初陳少琪憤世嫉俗的墓碑上的《血色薔薇》，在林夕那兒已溶解成一堆臉俏眼媚的《薔薇泡沫》。

然而，我們都這樣長大了。林夕的《愛色》、《我們不是天使》、《忽而今夏》、《花天走地》、《邊走邊唱》、《甜美生活》等等，都極深切地影響過和貼近著我。他既痛心地質問俗世（《愛的教育》），又或高歌直言要放下沉重的十字架（《光天化日》），將《春光乍洩》于人間，更多的是“只有時間才永垂不朽 要回憶變得一無所有 我們才能夠自在自由”（《帶不走》）那種喟嘆，如此矛盾的心態和生態，正屬于我們這樣心在前塵身在紅塵的人。

林夕對于“前達明”的接續，是《風月寶鑒》。與《石頭記》借用的題目一樣，還有我很喜歡的這一句：“過眼云煙里兜兜且轉轉 從頑石鑿取每滴甜”，當年邁克與進念寫《石頭記》的“兜兜轉轉化作段段塵緣”，有較大“爭議”，因為黃耀明他們覺得“兜”字唱來挺怪的，但最后還是保留了，成全一個名句。林夕致敬式也挑戰式地拿來演化，意思同樣極佳：始終沉迷于故人往情的過眼云煙，眷戀流連不忍去，也不能去，那么，就從頑石中一點點地鑿取一滴滴的甜吧。頑石，既代表逝去的美好、心中的理念，也可視為現實的象征。黃耀明始終在“鑿”，這是他不放棄的執著；而取出的是“甜”，則是他與劉以達藝術上最大的不同了。而我，雖然尊敬劉以達音樂上“麻木”于俗世，但比起他那《一額汗》，則更愿意品嘗林夕與黃耀明將理想與現實結合得恰到好處的這份“甜”。

石頭記

曲：劉以達 詞：邁克/陳少琪/進念二十面體

看遍了冷冷清風吹飄雪漸厚鞋踏破路濕透

再看遍遠遠青山吹飛絮弱柳曾獨醉病消瘦

聽遍那渺渺世間輕飄送樂韻 人獨舞亂衣鬢

一心把思緒拋卻似虛如真 深院內舊夢復浮沉

一心把生關死結與酒同飲 焉知那笑黡藏淚印

絲絲點點計算 偏偏相差太遠

兜兜轉轉 化作段段塵緣

紛紛擾擾作嫁 春宵戀戀變掛

真真假假 悉悲歡恩怨原是詐 花色香皆看化

細細品味這首詞，想想那個拆字游戲，看看林夕一路走來的數千詞作，感覺不盡相同的縈繞在你我心中。

Part 2

填詞一般是以歌手特點為基準，加自己的概念，也有為歌曲主題來創作，如《北京歡迎你》，有別于之前的作品，個人感覺這類作品是有利于本人作品風格之外的產物。久居香港的林夕要駕馭歌謠式的曲風并非難事，但是把握“北京味”無疑是有相當的難度，個人認為小柯的力邀，以及盡可能“去口號化”的創作思想促成了這個合作。歌詞中的老子思想，國人的待客之道，讓我們知道原來我們是這么樣的親切。

北京歡迎你

曲：小柯 詞：林夕

迎接另一個晨曦 帶來全新空氣

氣息改變情味不變 茶香飄滿情誼

我家大門常打開 開放懷抱等你

擁抱過就有了默契 你會愛上這里

不管遠近都是客人 請不用客氣

相約好了再一起 我們歡迎你

我家種著萬年青 開放每段傳奇

為傳統的土壤播種 為你留下回憶

陌生熟悉都是客人 請不用拘禮

第幾次來沒關系 有太多話題

北京歡迎你 為你開天辟地

流動中的魅力充滿著朝氣

北京歡迎你 在太陽下分享呼吸

在黃土地刷新成績

我家大門常打開 開懷容納天地

歲月綻放青春笑容 迎接這個日期

天大地大都是朋友 請不用客氣

畫意詩情帶笑意 只為等待你

北京歡迎你 像音樂感動你

讓我們都加油去超越自己

北京歡迎你 有夢想誰都了不起

有勇氣就會有奇跡

北京歡迎你 為你開天辟地

流動中的魅力充滿著朝氣

北京歡迎你 在太陽下分享呼吸

在黃土地刷新成績

北京歡迎你 像音樂感動你

讓我們都加油去超越自己

北京歡迎你 有夢想誰都了不起

有勇氣就會有奇跡

京劇：北京歡迎你呀

我家大門常打開 開放懷抱等你

擁抱過就有了默契 你會愛上這里

不管遠近都是客人 請不用客氣

相約好了再一起 我們歡迎你

北京歡迎你 為你開天辟地

流動中的魅力充滿著朝氣

北京歡迎你 在太陽下分享呼吸

在黃土地刷新成績

我家大門常打開 開懷容納天地

歲月綻放青春笑容 迎接這個日期

天大地大都是朋友 請不用客氣

畫意詩情帶笑意 只為等待你

北京歡迎你 像音樂感動你

讓我們都加油去超越自己

北京歡迎你 有夢想誰都了不起

有勇氣就會有奇跡

北京歡迎你 為你開天辟地

流動中的魅力充滿著朝氣

北京歡迎你 在太陽下分享呼吸

在黃土地刷新成績

北京歡迎你 像音樂感動你

讓我們都加油去超越自己

北京歡迎你 有夢想誰都了不起

有勇氣就會有奇跡

北京歡迎你 有夢想誰都了不起

有勇氣就會有奇跡

北京歡迎你 有夢想誰都了不起

有勇氣就會有奇跡

Part 3

林憶蓮《再見悲哀》，填詞8次，最麻煩的歌手，合作可以用幾近崩潰來形容。林夕如是說：“其實全行都知道是誰，我也不怕說出來，是一個叫林憶蓮的人！我自問是一個不輕言放棄的人，但她真的會令人放棄。任何歌手我都愿意改歌詞，改三、四次也有，但林憶蓮最大問題是她不知自己要什么，她說不出來，只會說一些很抽象的感覺，‘咦！不像那些哦！’她有一首《再見悲哀》是最高紀錄，我填了八次，填了三、四次之后，她覺得不妥約出來談，我列出很多可能性，她仍是沒答案，終於有一天我不再理她，覺得是這樣寫，之后她便收貨。過去這么多年跟林憶蓮合作也是一個苦難，令你自信崩潰的一個過程。但從這個過程我又學到些東西，就是怎樣應付一些不知自己要什么的人，如何去引導她說出來。引導她是很難的，譬如有一次，她說哪里應該是黃色，我心想‘嘩！你估畫抽象畫嗎？那里是黃色。’那我便說是否就是黃昏的感覺。她便說：‘嗯，有少少，但不是完全黃昏，是未到懶洋洋那種黃昏。’但其實也是很抽象。于是就寫一些，不重復她不喜歡的東西，是用減法，她不能說給你聽是怎樣，在訓練過程中減去究竟哪些是不好的，那我便很快可以得到答案。另外，跟她深入交談談歌詞是沒有用的，是很有難度，所以最難服待一定是林憶蓮天后，沒話可說。”

再見悲哀（粵）

作曲：Eric Kwok填詞：林夕

再見悲哀因我不再計較任何結果

什么都可以坦蕩未在乎誰是錯

我兩眼合上失去什么

是與非也掠過

別固執到問一切為何

再見傷感因我不易被淚流留住我

什么的境界都愛自自然地渡過

去到最尾就如與物忘我

回復身心最初

面對心鏡內一片平和

鳥聲瞬間閃過

除了心只有心可以解心鎖

煩惱多因我要得多

微似砂輕似煙怎會有風波

有惆悵跌入了恒河

情路太彎過就過當是個經過

感動的愛當做一次砌磋

沿途上遇上什么都欣賞過

投入時便快樂一起過

再見悲哀因我不再計較任何結果

什么都可以坦蕩未在乎誰是錯

我兩眼合上失去什么

是與非也掠過

別固執到問一切為何

再見傷感因我不易被淚流留住我

什么的境界都愛自自然地渡過

去到最尾就如與物忘我

回復身心最初

面對心鏡內一片平和

這么最好不過

傻也好癡也好因你記得多

忘記的比你記的多

懷念最好我便會繼續愛惜我

花瓣飄過美在不顧結果

人存活在世就似沙粒飛過

誰又曾為了誰褒貶過

再見悲哀因我不再計較任何結果

什么都可以坦蕩未在乎誰是錯

我兩眼合上失去什么

是與非也掠過

別固執到問一切為何

再見傷感因我不易被淚流留住我

什么的境界都愛自自然地渡過

去到最尾就如與物忘我

回復身心最初

面對心鏡內一片平和

這么最好不過

這么最好不過

全是一種經過

Part 4

最合作的天王陳奕迅，彈性空間很大，尺度也是比較大，此外還有古巨基、楊千嬅，也許在不理解詞的意圖情況下，會先接納，這比信任更甚。

林夕給陳奕迅寫的經典粵語歌，其中的《人來人往》被譽為粵語詞作巔峰

人來人往

曲：陳輝陽 詞：林夕 編曲：陳輝陽

朋友已走

剛升職的你舉杯到凌晨還未夠

用盡心機拉我手

纏在我頸背后

說你男友有事忙是借口

說到終于飲醉酒

情侶會走

剛失戀的你哭干眼淚前來自首

寂寞因此牽我手

除下了他手信后

我已得到你沒有

但你我至少往后

成為了蜜友

閉起雙眼你最掛念誰

眼睛張開身邊竟是誰

感激車站里

尚有月臺能讓我們滿足到落淚

擁不擁有也會記住誰

快不快樂留在身體里

愛若能夠永不失去

何以你今天竟想找尋伴侶

誰也會走

剛相戀的你先知我們原來未夠

借故松開我的手

藏在貼紙相背后

我這苦心開過沒有

但試過散心旅游

如何答沒有

閉起雙眼我最掛念誰

眼睛張開身邊竟是誰

感激車站里

尚有月臺曾讓我們滿足到落淚

擁不擁有也會記住誰

快不快樂有天總過去

愛若為了永不失去

誰勉強娛樂過誰

愛若難以放進手里

何不將這雙手放進心里

時間會走

剛失戀的我開始與旁人攜著手

但甚么可以擁有

纏在那頸背后

最美麗長發未留在我手

我也開心飲過酒

全曲分為六段，用四句遙相呼應的開頭，朋友已走，情侶會走，誰也會走，時間會走，把兩段副歌部分隔開。

所謂曖昧，往往是一個人在利用另一個人的真情做的游戲，而對于不是花花公子的多數坦誠男人而言，拒絕自己心中的天使是困難的，雖然明知道天使并不眷顧自己，但還是抱著一點點的希望想嘗試一下，妄圖得到天使的溫柔與美麗。

男人大多自己并不能說會道，也不了解女孩區別于表面的心思，因此總是苦于自己愛的人不愛自己，感嘆好女孩都被壞男人搶走了。這時有個自己一直想得到的美麗女孩主動來貼近自己，說是友情也好，說是愛情的私心也好，如果有了這種照顧女孩的機會，男人是絕對無法抗拒的。

男主角明明知道女孩心里放不下她以前的男朋友，雖然心里很清楚她并不愛自己，但還是希望能與女孩的關系更近一步，希望在自己的溫柔照顧下能有轉機發生。

比肉體關系更重要的，是心靈的溝通。人世間最悲哀的事，莫過于枕邊人不愛自己，而自己明知道這點卻無法讓自己不愛她。本來幸福的事情由于同床異夢帶來的只能是偽裝與痛苦。

女主角的夢里都是從前的快樂，而早晨醒來看見身邊躺的確是自己并不愛的男人，想必那種厭惡感是讓人沮喪的。而男人雖然明知道這點，卻不能向女孩開口讓她放棄再掛念從前男人的想法。愛情本無靜態的天長地久，既然無法擁有，何必念念不忘。男人雖然無法真正的擁有女孩，但是畢竟留下了自己一段快樂回憶。

人的一生中，情人往往像車站般人來人往，乘客一個接一個的上車，下車，終究是過客。雖然如此，在每段感情中總能留下讓自己難忘的回憶，就像列車靠站時在月臺上短暫的相處，在獨自上車后總讓人淚流滿面。

終于男主角擔心的事情變成了事實，女孩最終無法欺騙自己，選擇了找個借口與男主角分離。男人看著從前貌似甜蜜的合影大頭貼，明白上面只不過是女孩違心的笑容，悲哀的思緒無法揮散只好去旅游散心，但一大圈旅行回來終于發現自己還是每日每夜無法忘記最愛的女孩。

“剛相戀的你先知我們原來未夠”女孩從始至終付出的就不是真心，只讓男人更加難過。

這與第一段副歌描述的完全是兩種心情。“閉起雙眼我最掛念誰，眼睛張開身邊竟是誰”很多時候因為某些原因，和你相守到老的并不是你的最愛。自己為了擺脫寂寞，也開始學著與別的女人睡覺，但是睜開眼看到眼前人并不是自己的心上人，自己卻又對于心上人不愛自己這點無可奈何，那種悲哀感必然讓天空都變成了灰色。

“誰勉強娛樂過誰”這句歌詞堪稱絕句，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為了擺脫失戀的寂寞而強迫自己與另一個不喜歡的人談戀愛，這只能是對自己對他人的雙方面折磨。作為女主角而言，由于自己的美麗，她心里清清楚楚雖然男主角知道女孩不愛他，但還是在她提出戀愛要求的時候無法抗拒，輕輕松松就得到了男主角的愛情，看似是強勢的一方。但是她做的這個愛情游戲對于自己來說也是殘忍的。虛情假意的應承對方的真情真意，內心是無比自責的，而另一方面欺騙自己愛上一個人是很難的，想娛樂一番來忘懷傷痛，只能得到娛樂了自己的結局。如果愛情真的無法得到，何不將真誠留下，將這段思念封存在自己的內心深處呢？

男主角也開始學著強迫自己愛上別人，心里卻清清楚楚的知道無論與旁人的牽手還是擁抱都是感情假面，自己心里實際無法忘懷的還是從前的女孩。看似男人此時是強勢的，輕輕松松就找到了新的戀人，但實際上由于男人自己并沒有付出真情，雖然看著她，心中想的卻是另一個她，他連這個女友也并沒有得到。這是不是讓這個新的女孩又重復了男人從前的悲哀呢？

也許這個新的女孩也像男人從前一樣，長久以來愛著這個男人卻總等不到男人的表白，這次終于意外得到了男人的追求；也許這個新的女孩根本也不愛這男人，同樣也是為了擺脫分手的寂寞來找個簡單的替代品。無論是哪種情況，男人已經無法顧及此時身邊人的感受，心中只有從前的女孩，夢里也是多年來的摯愛。

“纏在那頸背后，最美麗長發未留在我手，我也開心飲過酒”愛情的人來人往讓人感嘆，其中又有多少是真心？多少只是寂寞的替代品？無論是誰，一生中用盡心力去愛過的人絕不會很多，但留住自己的愛情記憶，在寂寞的時候想起自己也與曾經的摯愛飲酒同歡，觸碰過摯愛的美麗長發，足矣。

Part 5

王菲是最喜歡的女歌手，可以用“沒有名分的夫妻”來形容，可見喜歡的程度。在林夕的創作生涯中，有兩個人不得不提，那就是王菲和張國榮。

林夕曾說，王菲是他的皮，楊千嬅是他的肉。事實上，他視王菲如無名分的妻子。“1998年，王菲感情失敗，她離開了竇唯，竇唯發表了很多很難聽的話。那時我也正陷在失戀的情緒里，于是想了很多方法去理解哀傷和放下哀傷。后來我寫了一些詞送給王菲，鼓勵她和我自己都應該拿得起放得下，其中一首就是《百年孤寂》。”林夕的詞還開解了更多失戀的人，他們聽著他寫的歌暗自流淚撫平傷口。林夕說：“我們本來與天地同在，我為你流的眼淚化成水，水又化成云，云又化成雨，說不定會有機會打到他臉上。失戀也沒什么大不了，起碼有戀可失。”

王菲的獨特個性和眾多喜歡她歌的人，使她的專輯歌詞方面擁有更大的提升和發揮的空間，之前在詞作上的中庸之道取得巨大成功，既有廣泛傳唱度且具藝術性，在此基礎上林夕為王菲創作了更為藝術意念的詞，所謂生僻一些，是欣賞級，“只可遠觀”的作品，讓王菲從一個很好的歌手漸漸向女神的方面轉化，其中最被人津津樂道的《寓言》專輯中的前五首歌，在我看來，是成體系的組曲才對，十分強悍的大作。

Part 6

“印象中的張國榮是一個完美主義者。我覺得他是藝人的典范，唱歌要唱好，主要并不在乎你的音準不準，不在乎你拍子的節奏感。因為那些都是很基本的東西。我有一首歌是寫給他的，是一首國語歌，我聽到有一個字他的發音錯了，就告訴他。后來出來的版本是唱得正確的，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辦法，因為那個時候是已經錄好了的。這件事只是其中的一個例子。他很多東西，比如每一首歌，他都有一個概念，包括聲音以外的。因為他的歌，他的MV，他都已經想好了究竟用什么方法，才可以拍出那首歌的味道，張國榮特別的地方就是他的聲音可以達到陰陽同體，看得出在傳統上無論男女的演繹方法，他都有，而且他的歌聲本身就是一種演繹。”

張國榮的這種感覺，我覺得是從他加盟滾石開始的，之前時候我覺得是比較傾向于偶像派的。他真正讓人覺得進入殿堂是宣布退休以后，然后再復出。他好像覺得可以釋放出去，張國榮他復出的第一張專輯，也堅持不用他的樣子做封面。之后，大部分歌詞都是林夕替張國榮填的。

“那場演唱會(指2000年的《熱·情》演唱會)氣死張國榮了，他好不容易請到一位時裝大師幫他設計服裝。看過的人都會有很深的印象。但是因為幾乎所有的傳媒，專門往那些不好的地方挖，結果那場演唱會人們只是注意到張國榮的奇裝異服，而沒去看的人就不知道他唱得很好，這個也是香港平面傳媒的一種惡習。有一次他過生日大家請他吃飯，那時候演唱會剛結束，他喝了一點酒就開罵了。”

“和張國榮的合作很自由。可能因為我比較了解他，所以寫歌之前都沒有太多的溝通，我就自己寫，寫完后剛好他也很喜歡。我覺得這就是緣分，也不是說開會研究這首歌要打開什么市場之類的，都沒有！我們合作得很好。與我合作得比較有默契的一些藝人，比如王菲、張國榮。所有的歌詞，其實都是我自己很自由地寫的，因為沒有限制，我才發揮得好。”

很多歌手唱歌，比如一張唱片十首歌，你會覺得十首歌本來是要給十個不一樣的人，但是張國榮唱出來，你會覺得這十首歌全部都是他該唱的，特別是歌詞。比如說一個人唱歌，他唱的明明是別人寫給他的歌，但是經過他的嘴巴，就像現在我和你說話，你不會覺得我這句話是別人寫出來的。但是大部分歌手唱歌，我聽的時候會覺得他唱的是別人寫給他的東西，他說的唱的原來是別人幫他想好的，他就是代言人。但是張國榮的歌，你會覺得那真的是他在唱給你聽，是他在唱，是他的話。

《我》

這首歌哥哥曾在一場演唱會上唱了兩次。“對世界說 什么是光明和磊落 ”“要做最堅強的泡沫”這不是寫心聲又是什么呢

我

作曲：張國榮 作詞：林夕

I am what I am

我永遠都愛這樣的我

快樂是

快樂的方式不只一種

最榮幸是

誰都是造物者的光榮

不用閃躲

為我喜歡的生活而活

不用粉墨

就站在光明的角落

我就是我

是顏色不一樣的煙火

天空海闊

要做最堅強的泡沫

我喜歡我

讓薔薇開出一種結果

孤獨的沙漠里

一樣盛放的赤裸裸

多么高興

在琉璃屋中快樂生活

對世界說

什么是光明和磊落

Part 7

為了她又再勉強去談天論愛，又再振作去慰解他人，如難復合便盡早放開，凡事看開，又再講沒有情人時還可自愛。抵我對她操心，已記不起我也有權利愛人。誰人曾照顧過我的感受，待我溫柔吻過我傷口，能得到的安慰是失戀者得救后很感激忠誠的狗，誰人曾介意我也不好受，為我出頭碰過我的手。別怪她就怪我永遠難得被愛。白雪公主不多，認命扮矮人的有太多個，早有六個，多我這個不多。梁漢文《七友》，使林夕寫到哭，他自認為不是懦弱的人，我們同感，但這次例外。

七友（格式統一）

作曲:雷頌德 作詞:林夕

為了她 又再勉強去談天論愛

又再振作去慰解他人

如難復合便盡早放開

凡事看開

又再講沒有情人時還可自愛

忘掉或是為自己感慨

笑住說沉淪那些苦海

會有害

因為我堅強到利用自己的痛心

轉換成愛心

抵我對她操心

已記不起我也有權利愛人

誰人曾照顧過我的感受

待我溫柔 吻過我傷口

能得到的安慰是失戀者得救后很感激忠誠的狗

誰人曾介意我也不好受

為我出頭 碰過我的手

重生者走得的都走

誰人又為天使憂愁

甜言蜜語沒有 但卻有我這個好友

直到她 又再告訴我重新被愛

又再看透了我的將來

完成任務后大可喝采

無謂搭臺

別怪她 就怪我永遠難得被愛

然后自虐地贊她可愛

往日最彷徨那刻

好彩有我在

白雪公主不多

認命扮矮人的有太多個

早有六個

多我這個不多

我太好心還是太傻

未問過她 有沒有理我的感受

待我溫柔 吻過我傷口

能得到的安慰是失戀者得救后很感激忠誠的狗

誰人曾介意我也不好受

為我出頭 碰過我的手

重生者走得的都走

誰人又為天使憂愁

甜言蜜語沒有 但卻有我這個好友

《七友》這首詞的時候使得林夕痛哭，因為：“我堅強到利用自己的痛心轉換成愛心，抵我對他操心，已記不起我也有權力愛人。”可是我們都明白的，記憶是真的，快樂是真的。只是，你是千堆雪，而他是長街，日出一到，注定要彼此瓦解。但是，那些曾經的記憶是屬于你的獨家記憶。

Part 8

哲學和歷史《太陽照常升起》勵志歌（曲解部分）順其自然，老子思想，永遠不要嘗試改變自然，我們了解只為順其自然。

太陽照常升起：黃仲賢、林夕齊齊掛上太陽。不是每首歌都要激昂進場，悲愴離開，太陽照常升起，簡單的曲目，卻愈聽愈有味。林夕的歌詞亦為此曲生色不少，從香檳開始，喻作喜，啤酒喻為愁，無論發生什么事情，“車廂也照讓大門開了”，太陽又如常升起，一樣要返工，一樣要嘟咭。

太陽照常升起

曲:黃仲賢 詞:林夕 編: C. Y. Kong

香檳因為美事令人人喝醉

誰不遵守規矩敢喝開水

痛快到震得泡沫緩緩破碎

紅透了每個賓客未散去

狂歡中得星斗沒法講情

時間到了轉身不眨眼睛

一天一夜了誰能聽到蟬在叫

街燈醒悟該休息了要多得破曉

一天都光了人潮如常流動了

已老了一天的心照跳

啤酒跟著那受害人而泄氣

全身給扭曲扭不轉傷悲

罐殼折斷標記為愁腸銘記

隨發泄壓到扁了被放棄

無私心的星斗絕對忠誠

時間到了放低暗夜情景

一天一夜了誰能聽到蟬在叫

街燈醒悟該休息了要多得破曉

一天都光了人潮如常流動了

已老了一天的心照跳

晨曦只懂普照

誰人會較誰重要

過去了的新聞新過了

星星的光影沒理會笑喊聲

時間到了變他方的布景

天空都空了

浮云偶爾蒙住了

車廂也照讓大門開了

填詞創作固然有運用“武器”，其實是大量運用古典文學的修辭手法，如借喻，現在叫超感，類似“問君能有幾多愁，好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古人把郁悶、痛苦、凄涼等等，通通以“愁”代之，但表現形式的豐富非現在可比。林夕也是得其精髓深諳此道啊。

Part 9

盧梭寫大作《愛彌兒》時，曾把私生兒投入到孤兒院寄養，坦言沒有能力養育。哲人的腦袋果真不一樣，對家庭生活的殘酷也能如此坦率，甘于赤裸裸地剝開攤給你看。觸目驚心之余，再回頭審視現實里親情的真實面目，不禁驚詫其與甜美生活的印記背道而馳。

一直以來對直抒母愛的歌都有些過敏。左一句念親恩，右一句真的愛你。字句無不著意至極盡，看的人消化器官直反應。還要同聲慶賀，還要高聲贊頌，仿佛這般如歌如泣就唱盡了人間真情。感覺就象看勵志片一樣，歌詞中英雄主義的渲染鋪排讓人眩暈。一顆心要去包容兩個人的世界那么容易嗎?感情都不免要苦中作樂，親情更不是化學方程式可以配方出來的。

Shall we talk?!

在給陳輝陽的CD文案里，林夕寫道，“對至親像朋友，對朋友像戀人，對戀人像至親”。看了好像是說成長了豁達了，內里卻慨嘆我們的情感被生活扭曲了好多。越長越大，至親也越來越老，彼此也越來越客氣了，越來越疏遠了。記得張國榮有次在訪問中談及母親搬來與其同住，“媽媽去廁所都問我可不可以借洗手間。這一直是我的一個死穴，一個暗結”。這暗結在他心里擰得好苦，到最終都沒解開。

林夕自述當時寫《Shall we talk》是因為自覺對媽媽實在太差了。于是從與父母的斗氣史追憶起，“孩童只盼望歡樂 大人只知道寄望”。就這樣長大了，自我意識長成了。開始沉迷打轉于自己的小天地里，仿佛音樂影像，或是情人的手可以將我們搭救出來，親子關系也淪落到螳螂大戰蟋蟀般。有時候會借口公司工作繁重，但心底里都很明了，一個人的探戈實在無趣至極。

“Shall we talk Shall we talk就算牙關開始打震 別說謊”。設問又自答，林夕其實很想和母親talk的。沉默是打不開情感困局的，還記得上次和父母交心的情形嗎?難道要等到“聽得見葉兒聲聲降”，等到看到自己孩兒啼哭的時候，才記起生命輪回，輪到我們被追問了?現代人的失語癥，渴望溝通卻又制造隔膜的失衡心態在林夕筆下入木三分。在歌中“喝湯”出現了三次。湯是南粵飲食文化的瑰寶，“返屋企飲湯”被認為是很高級的享受，把之喻作為親子關系的冷暖表，可謂獨具匠心。

有時候很恨林夕的狠毒，活活地將那些字從我們心底里摳出來的。在一次訪談中，林夕被問及是否會和媽媽多聯系些，“希望啦，你知道人好衰的，對親人的耐性是差過對朋友的”。真是該死，這樣的秘密都給你兜出來了。

Shall We Talk

曲/陳輝陽詞/林夕 唱/陳奕迅

明月光為何又照地堂

寧愿在公園躲藏不想喝湯

任由目光留在漫畫一角

為何望母親一眼就如罰留堂

孩童只盼望歡樂大人只知道寄望

為何都不大懂得努力體恤對方

大門外有蟋蟀回響卻如同幻覺

Shall we talkShall we talk

就當重新手拖手去上學堂

*陪我講陪我講出我們最后何以生疏 誰怕講誰會可悲得過孤獨探戈

難得可以同座何以要忌諱赤裸 如果心聲真有療效誰怕暴露更多 (你別怕我)

屏幕發光無論什么都看

情人在分手邊緣只敢喝湯

若沉默似金還談什么戀愛

寧愿在發聲機器面前笑著忙

成人只寄望收獲情人只聽見承諾

為何都不大懂得努力珍惜對方

螳螂面對蟋蟀回響也如同幻覺

Shall we talkShall we talk

就算牙關開始打震別說謊

陪我講陪我親身正視眼淚誰跌得多

無法講除非彼此已失去了能力觸摸

鈴聲可以寧靜難過卻避不過

如果沉默太沉重別要輕輕帶過

明月光為何未照地堂

孩兒在公司很忙不需喝湯

Shall we talk斜陽白趕一趟

沉默令我聽得見葉兒聲聲降

赤子

“遠遠近近里 城市高高低低間 沿路斷斷折折那有終站”。初次聽《赤子》，有如驚聞杜鵑啼血，蒼冷之風穿心而過，半晌不能言。此詞作于羅大佑的音樂工廠時期，收錄在《皇后大道中》合輯中。九十年代初，香港處于回歸前的混沌時期，家國夢，末日情，糾纏難了，《赤子》有著別樣的情意結。

詞里疊字的運用相當醒目，“笑笑喊喊里 情緒仿仿佛佛間 誰愿永永遠遠變得短暫”。不僅擎合曲中延綿的韻調，更絲纏柳繞，抑郁難舒，寫盡疏離之愁，恍惚之境，有易安之風。林夕以母親立言，為稚子遠離而歌，其憐也哀，其情也深，聽得人摳心得緊。“世界太冷了 誰會伸出一雙手 圍住你再營造暖流”，與其說是母親的表白，不如說是兒子的自問。相離漸多，童稚漸少，也許彼此無力相通，也許彼此漸行漸遠，但永遠割不斷如絲癡情。

林夕詞風向來細膩感性，字句華美，常常雕琢地玲瓏通透，時而有過于乖巧之嫌。而在與羅大佑合作時期，卻彰顯大氣，詞作每每蕩氣回腸。更為難得的是，此歌唱作皆為絕品。葉德嫻沙啞沉實的嗓音和色士風的藍調相輝映，滄桑中若有所失。有聽聞此歌的一野古，話說葉德嫻當年封麥不唱，羅大佑只得以交流的名義騙她試音，而且把試音板就這么弄出街了，此經典作才得以見天日。

赤子

詞/林夕 曲/羅大佑 唱/葉德嫻

遠遠近近里城市高高低低間沿路斷斷折折那有終站

跌跌碰碰里投進聲聲色色間 誰伴你看長夜變藍

笑笑喊喊里情緒仿仿佛佛間誰愿永永遠遠變得短暫

冷冷暖暖里情意親親疏疏間人大了要長聚更難

一生人只一個 血脈跳得那樣近 而相處如同陌生闊別卻又覺得親

一生能有幾個 愛護你的也是人 正是為了深愛便遺憾

你我似醉了無法清清楚楚講同屬你你我我愛的感受

世界太冷了誰會伸出一雙手圍住你再營造暖流

說說笑笑里曾覺得歡歡喜喜誰料老了變了另有天地

世界太闊了由你出生當天起童稚已每年漸遠離

母親

相聚是緣，于情人間大抵是不錯的。子女與父母，卻更象是債，總是拖欠不還的。偶然之間大家走在一起，雖是命里注定，于子女卻是沒有選擇的。于是起先還會兩情相悅，待時月磨掉了你的稚氣，磨白了她的鬢發，你會發覺一路荊棘的糾纏難忍，總想要他們還自己個自由。待到展翅高飛時，卻驚詫血脈間流動的竟然是他們的心跳聲。可惜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末了才發覺作文里洋洋灑灑的愛還未曾琢磨得清楚。

林夕詞量冠絕港島，其中大多為情詞。這首林夕筆下的母親贊歌，首先是首生命戀曲。把孩童的出生和父母的情欲結合，大膽辛辣又別有新意。“你愛我竟似我苦戀那些經過/大概堅貞的感情永遠就似拔河”，母愛被擬化為競賽，我們怎樣用力，始終都被彼此牽引。妙手偶得的意象，讓人嘆絕不已。

“但看吧母親 我是平凡的眾生 沒理由母親 愛情都不可這樣真”。在《母親》里以愛情比擬親情，怕也只是林夕這等魔方腦袋才琢磨得過來的。林夕一貫知世如夢，嘗愛如戲，難得會如此掏心掏肺。而《母親》象是《赤子》的回應，角色置換，又或是詞人的心聲自述，兩心合一，從來未曾遠離。

林夕在CD的文案中曾寫道，“究竟寫了那么多的情歌，究竟是寫給自己的，還是歌手的，而聽眾想聽的，究竟是誰的愛情？”。這一自問問得我心驚膽跳的，我的情怎么給素昧平生的你給挑了出來。

母親

唱/黃耀明詞/林夕曲/羅大佑

似費了一世紀的心血的中午

在你喘息中等我啼哭聲是多辛苦

茫茫情海終于涌出我身體發膚

無從挑選中不講條件的照顧

上課作文里母親的愛早寫過

但你倉促的皺紋我卻未摸清楚

從前懷中軀體今天隔開得更疏

仍然年青的親心竟時刻感染我

但看吧母親我是平凡的眾生

沒理由母親愛情都不可這樣真

你愛我竟似我苦戀那些經過

大概堅貞的感情永遠就似拔河

然而如不開心不想你知得太多

假使出生不能開心何必有我

上課作文里母親的愛可寫過

但你滄桑的皺紋永遠沒法還原

從前懷中軀體今天隔開得更疏

滄桑的雙手仍可包容這一個我

仿佛總可返回當初懷中溫暖我

Part 10

可惜有情，林夕寫情，又或，林夕詞亦已為情，林夕有理，又或，林夕詞亦歸為理。用情訴理，用常言，用經驗，用佛理，他是林夕。用他自己的詞來講，就是：或許，你是最絕色的傷口。色：因為傷的痛，血肉綻開開得艷，絕：因為如此，還可自己的疼痛為例，詞載道，講述給他人聽。他是林夕。

他說：這一刻心里最掛念誰，眼睛睜開身邊又是誰。他站在那邊對自己說，哦，原來是這樣啊，她心里掛念的另有其人。可這樣的血肉綻開了真相到了他的手里卻流露出堅強與決絕，他看透了對方的心思，卻仍舊笑一笑，平靜而又無限落寞地說：纏在我頸后的長發未留我手，至少我開心飲過酒。

常言道，不求天長地久但求曾經擁有，林夕更是揭下這一層意思背后更為凄涼的意境，人生情，長不過這一刻，那么，讓我來擁有這一刻也好，即使飛蛾撲火，燃盡了所有。相同的詞句，還有他的那句經典：一天流行，與你相比，會發現凡事有限期。他的意思是，我不知道我能和你多久，也不知道你心里掛記誰，但求這一刻，擁有你以為沒有了世間一別。有人得到軀殼得不到真心，有人亦在心與軀殼間游走。

寫到這里，不難發現，林夕筆下的“情”是一種“輪回”，用當年李宗盛的話來講：感情說穿了，一個掙脫了一個去撿。不過，林夕比他更進一步，何止是掙脫去撿？掙脫的未能掙脫，去撿的也撿不干凈，最后一趟渾水，繼續人來人往。他更是說，君子愛的專一卻不熱戀，情種熱戀卻不專一，那么既然如此，濃情亦能博愛。更況，博愛與濃情，誰又分得清？一個人和一個人戀愛，難保心里還有另外一個，一個人同多個戀愛，卻總有一個最愛。或，感情在任何面前都是千瘡百孔又都可以自圓其說的。

最好的證明便是《偷情》，他說：如果可以磊落，誰情緣閃躲，如果可以快樂，誰情愿忘掉心魔。說的是“偷情”，細想，世間任何事亦如此。再想，那邊是一句沉重萬分的話，想磊落，別人未必領情，想快樂，你以為你是誰，想就可以嗎？人人大談戀愛，誰來談談現在。林夕便以“情”來談“現在”。細心的人還能在其中發現“過去”殘留的痕跡以及“未來”無奈去仍有不得不的期許。那是應證了佛家理：凡事，皆有因果。都是因果。所謂預謀，都是有預才有謀。可貴的是，林夕不止寫因果里的“果”，甚至站在“因”的那一方，仿若是“因”來規勸“果”。

經典的是那句我反復念叨的：原來你非不快樂，只我一人未發覺。原來離開我的你過得很快樂，只有我一個人沒有發覺，原來你早早忘卻我們之間，只有我還苦苦掙扎在往日回憶中。當然，反過來說也是一樣的。相同的還有那句：我說你好，你說打擾。

或許多年以后，也只能用這樣的詞來安慰自己，至少，那一分鐘的美麗，無人可以替代，早說過，有人的一分鐘就是一輩子。更有甚者：從前和以后，一夜間擁有，難道這不算，相戀到白頭。那是林夕的《紅顏白發》。他不斷問著，誰說愛是這樣難，誰說愛是這樣難……愛難嗎，于是他自問自答，他說：戀火燒不透，發不透。為愛愿一夜間白頭的悲涼，仍舊出自他的《紅顏白發》。真是心愛經心出，較涅盤精彩。王家衛說：當你不能再擁有的時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記。

最后，林夕不忘在《夕陽無限好》里，寫一次鉗字游戲，夕：林夕，陽：陳輝陽。于是，我們看到最后那句：夕陽平常事，但你每天眼見的，永遠不相似。真正是要在他的詞和他的曲里笑翻了。只有林夕，心有林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