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顏如風 ,80后雙子女,迷戀幻想的現實主義者,游走于小文藝小清新小憂傷小自我的裝逼和關注大國家小市民大社會小問題的現實守望中,意欲做一枚資深文藝女青年,奈何被現實打磨揉練成無敵女金剛。長篇、雜志業余寫手,現供職于某媒體。
相信否極泰來,春暖花開。相信在最深的黑暗里,定能遇見最美的奇跡。
“太冷了,冷得人完全沒有安全感?!?/p>
牧朵說這句話的時候,林岸南正用花瓣狀溫潤明亮的眼睛望著她。
“需不需要我給你一點溫暖?”
他把黑色的風衣張開,半真半假的笑容完美到無懈可擊,牧朵轉過頭,長發在料峭春風里飛舞著,咯咯的笑聲被風湮沒,一雙冰涼的手揣進了自己的衣兜。
縱使無人可相擁取暖,林岸南,你依舊是我奢望不了的燦爛夏天。
一、邂逅另一個自己
遇見他之前,黎牧朵對“人總在不停地尋找靈魂的另一半”這類的話,完全嗤之以鼻。她美麗且富才情,低調卻不卑微,和善的外表下甚至有一顆常人難見的驕傲冷漠的心。
初戀是在十四歲,完全不懂情為何物的懵懂少女與孤傲帥氣的文科才子剛剛展開了三個月的青澀之戀,便被她終結,草草收場。
不是家長老師阻撓,亦非同學朋友嗤笑,只是自己覺得索然無味。
“早戀?沒意思?!蹦炼涞臄嗳环艞墦f讓那個小男生很是心碎了一陣子。不過時光遠了,如今,她甚至已記不清那個男生長什么模樣,叫什么名字。
不讓誰把心摘下,就等那個人愛呀。
第一次令牧朵心動的人是梁城遇,一個溫雅干凈的男孩。彼時,牧朵十八,正如枝頭帶露的碧桃,灼灼其華,攝人眼目。
然而,那個歌喉沉婉、相貌清秀的男子,那個愛穿白衣、笑容如月的男子,那個撫著她的頭頂喚她小阿朵的男子,眼睛里,偏偏看不見她。
他有女友,名叫素顏,亦是溫婉如水的女子。自恃美貌與才氣并重的牧朵在這樣一對金童玉女面前,仿若孤獨的灰姑娘,只好一直低,把自己低到塵埃里。
只可惜,塵埃里的那朵花,終究沒開放。
梁城遇說,你很好,只是我已有素顏。
牧朵轉身,流了眼淚:如果我真的好,你為什么不要?
從此再不輕易為誰心動,梁城遇畢業后去了西藏,帶著相戀六年的女友素顏,帶著他堅貞不渝的愛情。牧朵妥協,終于相信塵世間有真正的愛情,卻不敢奢求能有一個人,某天也會與自己,心心相通。
直到遇見你,我在春天的第一場飄雪里,看見花開無涯,邂逅另一個自己。
二、心動,一個淺淺的笑容
第一次和林岸南相遇,是在某場宴會上。
她是初出茅廬的新人,跟著實習老師陳左參加活動。席間,她坐在安靜的一角,偶爾動筷,大多時候只是面帶微笑,聽那些業內同行滔滔不絕,時高時低地交談。
酒場規矩她是略微懂些的,陳左敬過一圈酒后,她便預備起身,沒想到被輕輕按坐下。
陳左對酒興正酣的眾人笑說:“我有點急事,必須先走。牧朵是我們單位的新秀,希望大家多照顧。酒嘛,就讓她陪各位多喝幾杯?!?/p>
陳左一走,眾人的矛頭便齊刷刷指向座中唯一的女性,黎牧朵。
“美酒敬美人,牧朵,跟大家喝一個吧。”
八男一女,整個酒席的興奮點就在她身上。牧朵自知躲不過,索性不惺惺作態,落落大方地一手執杯、一手拿酒,巧笑倩兮,挨個兒敬酒。
客套的話重復了N遍,敬到上座時才發現坐的是個美男子,眉眼俊朗,表情恬淡,黑色襯衣,有型有款。
“宴會主角,林岸南?!迸赃吶烁蕉驼Z,牧朵點點頭,嘴角微勾,已有醉意的桃花眼輕抬,剛要啟唇,手中的酒杯便被一只修長的手接住。
“林岸南,幸會。”他接住酒杯,一飲而盡,利落的語言和動作令牧朵覺得之前準備的一切客套話都是多余。
訕訕地退回座位,牧朵有些恍惚,抬起頭,卻恰好與他四目相接。一縷柔軟的目光,一抹淡淡的微笑,牧朵心中一動,慌忙掉轉目光,故意與鄰座男人大聲說笑。
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牧朵突然有些難過:一定是醉了,不然怎么會想起這句詩,還自憐自艾起來。
鄰座是個見了美女就興奮的中年男人,左一杯右一杯地灌牧朵喝酒,不一會兒她便覺得有些飄忽,雙頰跟火燒了似的發燙,她捂臉笑:“不行了,再喝就真的醉了?!?/p>
男人不依,嚷著要跟牧朵喝交杯酒,這時聽見林岸南清淡的笑聲:“讓我也跟美女喝一杯。”
他走過來,徑直端起牧朵面前的茶杯遞到她手里:“醉了就喝茶吧,酒多傷身。”
語調是柔的,眼神是暖的,牧朵雖一時有些怔忪,心底卻止不住涌上大團感動。
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芒。
到底是醉了,醉得酒席何時結束她不清楚,也不記得是怎樣被人送到的車上,送回了家。
殘存的記憶中只隱約記得一雙手,掌心溫暖,指尖微涼。只記得那人身上,有淺淺的茉莉花的馨香。
三、模仿愛上一個人的機會
五年了,懷念你,始終如一。
情人節的下午,窗外飄起鵝毛大雪。牧朵托腮看了一會兒雪花,打開文檔,按照慣例,給梁城遇寫信。
許是寂寞,也可以說是真愛。不知何時養成的習慣,每年情人節,都獨自過,都要給他寫一封信。即便,永遠也送不到他的手里。
梁城遇,你永遠想不到吧,我會如此持久不懈地愛你。
寥寥數語,她關了文檔,準備提前下班去吃火鍋,卻被同事叫?。骸半娫?,找你的。”
“黎牧朵,我是林岸南?!?/p>
工作上的事,她有些懶得答理,敷衍了幾句便說餓了,要去吃火鍋。沒想到他不依不饒:“這事比較急,不如見面細說吧,我請你吃火鍋。”
雪下得歡實,老成都火鍋店里所見俱是情侶。林岸南來得早,訂好位子滿面微笑地等著她。
“不好意思,我忘了今天是情人節。如果你有約會的話,我先走,工作上的事改天再談好了。”
牧朵瞅瞅表情特誠懇的他,拉開椅子坐下:“算了,有事說吧。反正回去也是一個人?!?/p>
林岸南燦然一笑,清俊的眉目里蘊含著她看不透的神色。
一邊談公事一邊吃火鍋,倒也不亦樂乎,他談笑風生,她的話也多起來。只是,初次見面時的四目交匯和暗自心動,誰也不提。
飯畢出來,雪猶未停。他目光清亮,垂首看她:“怎么辦,我計劃好了今晚去看電影?!?/p>
“去看好了?!蹦炼渎柭柤?,抹開一朵粘在睫毛上的雪花,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今晚《將愛》上映,你女朋友肯定等急了,快去吧?!?/p>
“那,再見?!?/p>
“再見。”
她先轉身,有些倉惶地跑快了幾步,直到穿過馬路才敢回頭。他的身影猶在路燈下,長長的、寥落的,動人的。
看到他似乎在打電話,牧朵鼻子莫名一酸,接著又笑了,嘲罵自己:“胡思亂想,自作多情……”
“叮叮……”她的手機突然響起,牧朵接起,卻意外聽見他的聲音:“晚上有事嗎?”
“沒……沒有?!?/p>
“一起看電影吧??纯葱祆o蕾和李亞鵬到底老成什么樣了。”
她搞不清究竟什么狀況,總之一陣稀里糊涂過后,她就坐到了電影院里,咫尺身畔,是他。
這是一部懷舊的片子,時隔多年的鏡頭穿插在影片里無端令人惆悵。后來很多人說,《將愛》適合跟初戀一起看。
關于梁城遇的記憶果然洶涌襲來,硬生生地在她已然愈合的心頭橫沖直撞。
不知是哪個情節觸動了牧朵,影片落幕時,她的眼底一片潮潤。
散場時,他走在前面,為她在熙攘人群中小心地開路,只是她的思緒全在回憶中。
驀然抬頭,她只身在洶涌人潮之間,而視線里,已不見他的蹤影。
林岸南,林岸南。她被擠得踉蹌,目光越過一張張陌生的臉,口中喃喃,心中卻漸漸失望。
笑了,酸楚的淚順著微笑的唇畔滑下,她隨著人潮的推動慢慢往前走,終于到了場外。燈火闌珊處有人賣飲料,她走過去,買了一瓶蘇打水,啟蓋而飲。
就在這時,林岸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地出現在她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吼道:“你跑哪里去了?2號廳發生踩踏事故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你,你知……”
他愣住了,因為看到了她臉上未干的淚痕,但她的淚痕下,為何有張微笑的臉?
淺淡的茉莉花香在彼此指尖流轉,正當林岸南有些尷尬地語塞時,牧朵把剛喝了一口的蘇打水遞給他:“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先喝口水吧?!?/p>
他松了一口氣,猶豫了一下,慢慢松開她的手,接過水瓶:“你沒事就好?!?/p>
雪花初停,他將她一直送到樓下,氣氛變得沉默,也微妙。
“謝謝?!绷季?,她輕笑著說。
“謝什么?”
“讓我第一次過一個有人陪伴的情人節。”
林岸南微笑,眼神越發明亮,像星星一顆顆灑在了雪地里。
附近樓里的窗口飄出來陳奕迅的歌聲:“愛讓我們虛偽,我也得到于事無補的安慰,你也得到,模仿愛上一個人的機會……”
四、也許表白,并不是一件很丟臉的事
同事們都說,牧朵在越變越漂亮的同時,也越變越傻了。
她瘦了,莫名其妙的。眼睛熠熠生輝,皮膚吹彈可破,卻呆頭呆腦,偶爾沉默,偶爾傻笑。
有人說她是典型的戀愛期綜合癥。
牧朵嬌憨一笑,不承認,亦不反駁。
林岸南隔三岔五便會約她一次,吃飯、看電影、爬山、打槍……他家世、修養俱好,身邊的幾個密友得知后,都艷慕地對牧朵說:“你丫的命真好,我們咋撿不到這么一個優質美男。”
漸漸地,牧朵不再解釋了。順其自然吧,也許林岸南真的是她的Mr.Right。
三個月了,他們的關系仍然停留在偶爾牽手上,除了酒醉后的那次擁抱,他對她始終不越軌半分。這多少令牧朵有些惆悵,猜心的階段也變得無比漫長。
林岸南究竟喜不喜歡黎牧朵?
她很想知道,卻從不敢問。
夏天就要到了,雨季也隨之而來。
林岸南休假了,回江蘇老家,說要待整整兩個月。
臨走時,她想送他,卻被他婉拒:“公司派車送我,下雨你就別來了?!?/p>
他攏攏她被雨打濕的頭發,語氣溫柔:“我會打電話給你?!?/p>
揮揮手,與君離別煙雨中。牧朵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他沒有說那句:等我回來。
不安和等待在心中一天天滋長著,像墻角攀爬的青藤,一邊糾結,一邊瘋長。
沒有燦爛陽光的夏天,潮濕陰暗,他偶爾會有短信,電話卻鮮有幾通。
無聊的深夜,她把QQ掛在線上,希望他上網時能看到,可林岸南的頭像始終灰著。
在同學群里溜達,談起大學時光,偶然有人談起梁城遇。牧朵心頭微動,換了另一個QQ號登陸入群,追問:“他現在怎樣了?”
“你是誰?”
“梁城遇的學弟,想找他打聽一件事?!?/p>
“哦,我是他哥們兒大煙,城遇的企鵝號我有,你要不?”
“要!”
做這一切時,牧朵既忐忑又竊喜,好像自己是個背著老公偷情的壞女人。
順利要來梁城遇的QQ號,牧朵加了好友,卻沒等到回應。
從大煙那里,牧朵旁敲側擊地問到了梁城遇的近況。
他步步高升,他尚未結婚,他準備從西藏調回內地,他還說過回來后要辦一次同學聚會……
一直聊到深夜,將要下線時,大煙說:“兄弟,你不會是女的吧?我怎么老覺得你暗戀城子呢?!?/p>
被戳破心事,牧朵果斷地下線,按住怦怦的心跳,她拿起手機看看,林岸南,還是杳無音訊。
她更消瘦了,水杏兒似的大眼睛也一天天黯淡下去,睡不好,醒著夢著都是零亂的身影,有時候是他,有時候是他。
六月二日是牧朵的生日,她提前請了一周的長假,買了張去南京的車票。
她希望在二十四歲生日時,陪在身邊的人,是林岸南。
上車之前的電話,他接了,聲音倦怠而疏遠:“朵朵,我在醫院?;厝ゴ蚪o你好嗎?”
“怎么了,你病了嗎?”
“沒事,有空我再打給你?!?/p>
電話斷了,牧朵的心一片茫然,想見他的念頭越發強烈。
耳機里的《布列瑟農》唱了一路,牧朵所在的城市距南京千里,火車足要十幾個小時。
深夜,她躺在臥鋪上輾轉難眠:也許表白,并不是一件很丟臉的事。
五、我只是路過,想看看你
六月二日凌晨五點,牧朵到達南京火車站。
浩渺的玄武湖籠在一層薄霧中,牧朵在洗手間里收拾好妝容,精神煥發地跑到湖邊,歡快地大叫一聲:“南京,我來啦——”
路人當她發神經,牧朵不在乎,笑嘻嘻地頂著兩個黑眼圈沿著玄武湖走到快天亮,然后坐下給林岸南發短信:你猜猜,我現在在哪里?
消息發送失敗??吹綘顟B匯報,牧朵慌了,連忙撥回去,果然聽到的是:您撥打的用戶已停機。
他停機了,停機了!停機就意味著她千里迢迢跑到南京,卻幾乎不可能找到他。
多么悲哀的時代,兩部手機就可造就一場悲劇。她手足無措地蹲在岸邊,不停地撥他的號碼,一次次努力,一次次失望。
電話打回單位,終于輾轉打聽到他家的地址,而她打車剛離開火車站沒多遠就發現,自己的錢包被偷了。
除了身份證在手袋內夾層里,所有的銀行卡、現金以及各種證件全部丟失。
腦袋都空了,她坐在出租車上號啕大哭:林岸南,你怎么忍心我為你狼狽至此!
出租車司機將她送到附近的派出所,在那里,她吃到了民警為她準備的一碗熱面。二十四歲的生日就這樣度過,她吃著面,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牧朵拒絕了派出所民警為她買的返程車票,她說:“我只求你們幫我找個人,他住白下區。”
第二天將近中午,牧朵見到了久違的林岸南。
他也瘦了,胡楂零亂,匆匆趕到派出所,見到牧朵后,一臉震驚。
她紅腫著眼,當著眾人的面,將狼狽不堪的自己主動送到他的懷里。
牧朵撲進林岸南的懷里,又笑又哭:“對不起,我只是路過南京,想看看你?!?/p>
“好……你可以在這休息兩天……再回去。”林岸南慢慢說完這句話,想推開她,終究沒有。
六、梁城遇說,我依然記得你
兩天之后,林岸南讓弟弟岸北送牧朵到火車站。
表白沒能說出口,不怪她矜持,實在是,他陪她的時間少得可憐。
住的是酒店,吃的是外賣。兩天,他總共來看過牧朵兩次,而每次都是匆匆來,匆匆去。
言辭閃爍,目光游離,牧朵感覺得到,在林岸南身上,一定發生了什么。
果然是她自作多情了吧?牧朵和南京揮手告別,江南故城的迷離抑郁,像她失望而又不甘的心情。
臨別時,少年岸北追著火車向牧朵喊了句:“朵朵姐,你別怪我哥,他有苦衷……”
呵,我沒有資格怪他的,林岸南,我和你什么都不是,對嗎?
愛情像一場突如其來的高燒,大病之后,神清氣爽。
黎牧朵又重新恢復了干練、漠然的姿態,穿西裝套裙、高跟鞋,化濃淡得體的妝,已漸漸褪去了職場新人的青澀。
偶然一日掛QQ,大煙急急呼她:城子回來了,想不想見面?
梁城遇從西藏調回來了,大煙說:你是05屆的黎牧朵對不對?我早猜到了,城子跟我提起過你。
牧朵呆住,手握在鼠標上半天不動,好半晌才惶惶敲了一行字:你搞錯了,我真不是。
哦。那,隨便吧。大煙說。
下周日城子和我們幾個老校友在卡琳酒店聚會,你看著辦。是不是黎牧朵,你來了,我就知道了。
牧朵從不奢望有舊情復燃的可能性,只是很想念,也很想知道當初心心念念愛過牽掛過的男子,如今過得怎樣。
她發了很久的呆,出神的時候,QQ彈窗顯示她已被梁城遇加為好友。
心,瞬間又懸了起來。
糾結了很久,終于試探著同他對話。
牧朵:你好,我是你的校友。
梁城遇:好,我剛從西藏回來。
牧朵:呵呵,學長大概已經結婚了吧,一定要幸福哦。
梁城遇:還沒,一起去西藏的女朋友待了半年就走了,至今還沒遇見更合適的女孩。
牧朵:……
梁城遇:你是哪位?說說看,我應該記得你。
牧朵倉惶退出對話框,慌亂中竟拔掉了筆記本的電源。
屏幕一片漆黑,她陷在幽暗的臺燈光芒中,僵如泥塑,淚流滿面。
七、愛情是個偽命題
曾讓黎牧朵心悅誠服地相信這世間有真正愛情的梁城遇和素顏,相戀六年半后,終究分手。牧朵很奇怪自己為何沒有欣喜,而是無端端地感到辛酸,直想流淚。
愛情果然是個偽命題,牧朵擦干眼淚,想:看來和林岸南之間,最多算得上是蜻蜓點水的曖昧,何以能言愛呢。
她重新翻看這些年來,每到情人節就給梁城遇寫的信,一共五封,加上她臨時敲的一封郵件,六封沒有署名的信,她全部發送到了梁城遇的QQ郵箱中。
最后一次賭注,最后一次任性,最后一次了卻青春時的夙愿,牧朵在天將亮時沉沉睡去。
周日的聚會,她要穿上最美麗的長裙,去重逢暗戀了數年的男子。灰姑娘穿上水晶鞋的時刻,是否就是幸福降臨的時候?
周日是個好天氣,北方晴空萬里。
從濕潤的南京匆匆歸來,林岸南扔下行李,頭一件事就是給牧朵打電話。
號碼未變,她的聲音卻輕松歡快:“喂,哪位?”
“是我,林岸南?!?/p>
牧朵的笑容僵住,手指落在鑲滿水鉆的白色長裙上,莫名感到一陣徹骨的涼。
“我回來了,朵朵。有時間嗎?我們見一面吧!”林岸南的聲音僵澀,這些時日,她的苦,他心中自知。
“改天吧,我沒時間。”
掛掉電話,鏡子里的美人臉氤氳斑駁,黎牧朵努力地擠出一個笑容,到柜臺結賬,打車前往卡琳酒店。
八、無緣的你啊,來得不是太早,就是太遲
牧朵沒想到,梁城遇變了那么多。
被高原紫外線曬黑的皮膚,因人事沉浮而精明世俗的眼神,穿的早已不是飄飄白衣,一身正板的黑色西裝,略見稀疏的頭發,談笑時眼角竟有淺淡的皺紋。
不是才分別兩年多嗎?那個記憶中溫文爾雅的白衣少年緣何已是如此模樣。
歲月這把無情的刻刀,究竟剝蝕了多少美好?
聚會是在酒店一個金碧輝煌的大包廂內舉辦的,牧朵立在門口,深呼吸,微笑,娉婷地邁進包廂時,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靜默半分鐘之后,首先跳出來的是瘦得跟抽大煙長大似的“大煙”,他興奮地嚷著:“看我說是黎牧朵吧,看我說是黎牧朵吧!當年的系花啊,城子,你輸了!”
他和梁城遇打賭,賭那個自稱學弟要找他的人,是不是曾經喜歡過他的黎牧朵。
“小阿朵,你好嗎?”梁城遇站起來,成熟了黝黑了的臉龐上滿是驚喜的笑容。
酒過三巡,場面已混亂難控。牧朵放下杯子悄身出門,外面是一個大天臺,襯著城市的夜色、隱約的星光,很美,美得令人想落淚。
悄然走至身后的,是他。牧朵沒有轉身,只是揚起嘴角,一直笑,一直笑,淚也一直一直地掉個不停。
快六年了,要有多勇敢,才能年年不忘。
梁城遇的聲音隨風飄來:“信,我都收到了,我知道是你。很慶幸,也很感動,六年了,牧朵,你很不容易。”
她盯著蒼茫的夜色,思緒卻不知怎么飄到了林岸南的身上:他聲音急促,匆匆歸來,是否真有難言的隱情?
風大了,牧朵打了個哆嗦,一雙溫暖的臂膀適時圈來,梁城遇身上的煙草氣息,她竟然不習慣,這個時候,她竟又想念那個人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來。
“牧朵,謝謝你對我的愛。不如……不如我們在一起吧?!?/p>
時間是一種多可笑的東西,他愛她的時候,她卻已完全感覺不到那種心跳。
無緣的你啊,來得不是太早,就是太遲。
九、太陽落山,有些人再也不能愛
梁城遇送牧朵回到家的時候,在樓下碰到另一個男人。
林岸南在她家門口,等了一個晚上。
梁城遇微笑著先伸出手:“你好,我是梁城遇。”
“林岸南?!?/p>
兩個男性手握在一起,冰涼的溫度中暗自較量。
他知道他,他也知道他。
梁城遇,這是牧朵那次酒醉后口中無數次呼喊的名字。林岸南一陣心痛,松開手,而醉在他人懷里的黎牧朵像無辜的睡蓮,美得毫不自知。
兩人一左一右地將牧朵送回房間,看她安靜睡下后,關上臥室房門,輕步走向陽臺。
季節即將收尾,林岸南遞了一支煙給梁城遇,自己也點了一支,一邊抽一邊想:這個夏天過得太快了,他還沒來得及好好陪一陪牧朵。
“牧朵喜歡你?!绷撼怯稣f。她發給他的第六封電子郵件里,提過他,提過南京,她說那是個令人心碎的城市。
林岸南愣了一下,吐出一個煙圈,自嘲地笑了:“或許有過,但如今,她大概已經死心了?!?/p>
“你也喜歡她,但你不珍惜。林岸南,機會只有一次,你已經錯過了,因為,我回來了。”梁城遇的口氣帶著慶幸,帶著挑戰,逆于城市燈火的背景下,他的微笑,模糊不清。
“是我背負不起她的深情。梁城遇,你好好對她。”
“我發誓,我可以?!绷撼怯龅哪抗夂苁钦嬲\,可林岸南沒有看透對方的笑容下,也藏著難言的凄楚。
從三人角逐中退出的林岸南,再次回到南京。
醫院里,病床上躺了數月的女孩早已不見,他問護士,答曰一周前已經出院。
看到他青梅竹馬的初戀女友,穿著潔白小短裙,頭發烏黑皮膚紅潤地出現在自己的家中,林岸南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阿爾茲海默氏病,俗稱衰老癥。半年前,已經分手很久的女友哭著給他打來電話:“岸南,能不能見你最后一面?”
她患了醫學上罕見的疾病,視年輕美麗比生命重要的女孩幾度自殺,是林岸南的匆匆趕來,數月寸步不離的陪護,以及沈、林兩家不離不棄的治療,最終誕生了醫學上的奇跡。
她痊愈了,林岸南想對牧朵解釋所有撒過的謊,卻已再沒機會。
轉身即天涯,太陽落下了,很多人,你將再也不能愛了。
十、傻瓜,我一直在等你
轉眼又是一春。
所有的真相,牧朵都已明了,關于公主般美麗的叫沈千落的女孩是怎樣與林岸南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她聽說了,也只是笑笑。
據說,他們都快結婚了。
在這座城市里,牧朵也遇見過他幾次。然而每每不過一個微笑,幾句寒暄。目光相觸時,匆匆跳開,然后任各自轉身后,心頭彌漫起悠長的淡淡的傷感。
罕見的“倒春寒”天氣,牧朵感冒了,手足冰冷,怎么捂也捂不熱,整個人就如在冰窖里浸泡了一番又撈出來。
在下班的路上,行人瑟縮,步履匆匆,她彎著腰,孤獨地走在春天的街道上。
迎面撞上一個人,熟悉的茉莉花香沁入鼻間,她抬頭看到林岸南那張一時驚愕繼而微笑的臉。
“今天梁城遇結婚,你不去參加嗎?”他抑住心頭的狂喜,握住她瘦弱的雙臂道,“我一直以為新娘會是你?!?/p>
“呵呵,我送過紅包了?!彼崎_他,淡淡地轉身。梁城遇向她表白的當晚,她便拒絕了,因為牧朵發現,念念不忘的只是那段過去,而令她心動又心痛的,只有一個人。
又一陣冷風吹過,她抱住肩膀:“好冷,冷得人都沒有安全感了?!?/p>
他綻開俊朗的笑顏,黑色的風衣向她敞開:“需不需要我給你一點溫暖?”
牧朵微笑,扭過頭,淚卻溢出來:“你什么時候結婚,我也包個大紅包給你……”
話沒說完,她就被他拉進懷里,溫暖的胸膛真實地挨著她的身體,牧朵抬起頭,在林岸南的眼里,仿佛瞬間看到春暖花開。
“傻瓜,我一直在等你?!?/p>
……
“高燒39°5!給病人掛鹽水退燒……”朦朦朧朧的意識中,牧朵感覺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個冰窖,過了一會兒又仿佛置身火爐,冰火兩重天中,她只記得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說:“傻瓜,我一直在等你……”
林岸南,這一切,究竟是醒還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