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行蹤(組詩)

站 牌

這么多的站牌，這么多等車的人

不能說生命如同草芥

否則那個老人只需要一陣輕風就夠了

現在，他在等車的人群里佝僂著身子

一根拐杖閃著早春的光芒

下一站又會遇到誰呢

眾多等車人里，又一張怎樣的面孔

引起我的注意，并有意無意

測度一下他在這個春天的行蹤

搬運身體的還有一些鳥，北方的麻雀

它們無視道路的存在

更不會留意站牌上那些紅紅綠綠的站名

它們在陽光里抖落自己的影子

小小的翅膀輕易就劃過早晨

肯定還有另一些站牌，不像

路旁的站牌這樣醒目

卻聚集著更多等車的人

衣著各異，神情復雜

不知道要等的車何時才能駛來

刨花是美的

刨花是美的，新鮮的木紋是美的

這個春天的下午

木匠把手中的刨子推向案臺上的松木

更多的松木在他的身后彌漫琥珀的味道

他推出松濤，甚至推出大海

起伏的動作似風吹草木

刨花隨聲而落，木質的花朵

有著玉蘭的模樣

而木匠并不關心這些，只關心

一截松木的平整如鏡

一件手工家具讓日子更加美觀、牢靠

紅海灘

與海相接，連草葉都捧出了最紅的心跳

再也忍不住了

她們把所有的愛和驕傲

鋪滿整個海灘

我寫詩，卻怎么也寫不出大海的韻味

海風隨便一吹

藍的藍，紅的紅

甚至海鳥也學會了吟誦，在遠處的水面上

飛成一連串的動詞

在海邊，被紅包圍就是被一種激動包圍

再卑微的生命也會遼闊起來

這一刻，我忽然明白

天地之間太多的美存在于想象之外

卵石光滑，堿草起伏

我由此記住了一個城市

它把海灘涂得通紅

讓我立于其間

像是把彩霞披在了身上

叮 咚

這聲音由來已久，比夜晚的空曠

更讓我心驚

我還活著，愛著

依然惦記著清澈和細小，依然

對著月亮失眠

依然在滔滔不絕的人群里啞口無言

但是不可能了

我有珍珠

卻不見了玉盤

我有雨水，早已化為一池靜潭

叮咚，叮咚

這是我在深夜練習發音，雙唇啟合

牙齒磕碰牙齒

乒 乓

不是一個橙色的小球，不是你我

之間的推來擋去

比賽結束了

記分牌上落滿灰塵

現在的情形是

我手握球拍一個人在屋內抽打空氣

沒有乒，也沒有乓

像石頭遇到棉花，再怎么擊打也聽不到

清脆的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