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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雨的季節

2011-12-31 00:00:00隋榮
歲月 2011年12期

上班的高峰剛剛過去天就落下了雨,蒙蒙細雨浞濕了路面,浞濕了混濁的空氣。我往后視鏡掃了眼,一打方向盤,將捷達轎車從快車道轉向慢車道,以二檔的車速緩行。一個姑娘從樓區急匆匆走出來,我把車泊過去。姑娘拉開車門,悻然地坐到副駕駛座上。我推上檔,車呼地朝前沖去。姑娘神情陰郁地抿住唇,淚眼婆娑,她猛地用手捂住臉,喑喑啜泣,肩膀在輕輕顫抖。

在中央大街路口,我利用等信號的間隙,輕聲問她到哪兒去。過會兒,她才將手從臉上移開,憂傷地說,隨便去個地方,我想靜靜待會兒。我挺為難,這鬼天氣到哪兒去,哪兒有清靜的地方,看哪都鬧得慌。得,慢慢轉吧。車駛上2路線,姑娘還沒有下車的意思,我調轉車頭,把車駛上世紀大道。這條路剛建兩年,政府為把投入的資金及早收回來,對企業和出租車收取通行費,不管你走不走這條路,不管你有多少臺車,一臺一年交1000元。出租車司機不堪重負,聯合罷工一天,要求政府降低收費。他們把車停在市政府門前,排長長一大溜,談判的結果是不交錢就停車。

那天我沒去,我知道不會談出什么結果。我把車停在家里,也算是支持哥們們。

雨愈下愈大,豆大的雨滴落在前擋風玻璃上發出啪啪的響聲,雨刷器剛掃過去就又被雨水糊滿。幾座抽油機在雨中晃來晃去,我隔著雨水看到一個朦朧的支離破碎的荒野。

當車駛向薩大路,姑娘突然手捂胸口,嘴里發出嘔聲,我忙把車停住,姑娘推開車門,身子探出車外嘔吐起來。

濕漉漉的空氣中夾雜著難聞的氣息和姑娘無聲的哽咽。瞧她難受的樣子,我關切地說,送你去醫院吧。姑娘搖搖頭,聲音柔弱地說,不用,一會兒就好。干嘛這么傷心,和男朋友吵架?我問道。姑娘聽到這話潸然淚下,淚水和雨水融合到一起,如溪水汩汩流淌。我遞給她毛巾,她用毛巾捂住臉,許久才平靜下來。

姑娘帶上車門,一雙鳳眼流露出痛苦的波紋,秀氣的臉蒼白得像一張紙,透出一種病態。她嘴角生著一顆黑痣,那黑痣不但沒給臉上添亂,反倒增添一種魅力,一種誘人的美,只是這種美令人感到一種隱隱的不安。她穿件帶格的短袖米色上衣,領口開得很大,白皙的皮膚上墜著一串金項鏈,前胸隆起,能清晰地窺視到深深的乳溝。我暈。忙移開目光。

一輛桑塔納轎車砉地駛過,雨水濺到車上,我下意識地躲下身,又掃了眼姑娘,希望她有走的意思,我可不想在路邊受氣。車可是我東湊西借,好不容易攏夠18萬買的,為這事兒,李暉(我老婆)和我吵了一個月的嘴。她說現在出租車不好干,不但擔風險,還背一身債。我承認她說得有道理,可我一個大老爺們總不能整天在家閑待著吧,要不和幾個買斷的哥們到處亂轉,轉得人心發慌。李暉給我找個活,在她哥開的化肥廠上班,活倒不累,可我看不起那臉色,那種居高臨下說話的語氣,媽的,牛什么,不就是靠倒賣化肥指標掙幾個錢么,一年里你生產出幾噸化肥。那天,我到林甸送化肥,回來已是晚上11點多鐘,我推開辦公室門,看到他正和一個打工妹廝混,那妹子裸著上身,乳罩的吊帶一支被解開,另一支仍掛在肩上,在身前晃來晃去,袒露著一對青蘋果。大舅哥沒有心理準備,被我突然闖入弄得驚慌失措。我一摔門走了,心想,媽的,你也有怕的時候。李暉和我吵,說我不識抬舉,我說我享不了那清福,還是找點苦差事干吧,我沒提大哥的事,免得讓她難堪。

雨變得淅淅瀝瀝,我關掉雨刷器。姑娘頭枕在靠背上,雙眸緊閉,似睡非睡。我心里急,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我們走吧,姑娘似乎看出我的心事,她閉眼說。

我發動車,車朝前滑去。

腰里的手機響了,我打開手機,喂,哪位?你在哪?為什么不接電話?手機里響起李暉的聲音。我沒有接到,大概是盲區吧。你在哪?她又追問句。我不耐煩地說,我正在路上送客,還能在哪?李暉說,今晚我有事,你去把毛毛接回來,別忘了。

是你夫人打來的?姑娘睜開眼問道。我一踩油門,超過一輛大客車,車上坐滿了外地游客,說,是的。有家真好,姑娘艱難地擠出一絲苦澀的笑,淚眼婆娑地說。我隨口說,你也會有個家的。

姑娘緘默地望著窗外,眼圈漸漸泛紅。當車駛到龍南樓區,姑娘叫停車,問多少錢。我瞅了眼記程表,說,280元。姑娘打開巴掌大的小包,翻了會兒說,我只有50元錢。

我一聽心里躥起一股火,生氣地說,你有沒有搞錯,沒有錢你還打車,還跑了這么長時間,這點錢還不夠我買油吶。姑娘的臉騰地紅了,囁嚅地說,我一生氣把什么都忘了,我不是有意的。我可是下崗的,全靠出力氣養家糊口,你這不是坑我么?我盯住姑娘說。姑娘想了想,摘下頸項上的項鏈,說,這個你拿去,它遠遠超出車費的價值。這么貴重的東西我不能要,我沒有接。姑娘說,對我來說留著它已經沒有意義了。我說,這樣吧,項鏈我先留下,我給你手機號,隨后你再用錢把項鏈換回去。姑娘點點頭。

我望著她懨懨離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鉆出車喊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惠,姑娘說。

李暉不動聲色地站在營業員身后觀察她給顧客選擇首飾。這是一對情侶,女青年長得文靜,她相中了一個手鏈,但還在征求對方意見。男青年同意買,女青年一問價格又犯尋思,自言自語地說,800元,太貴了,差不多我一個月的工資。李暉走上前微笑著說,這種首飾做工精巧,貨走得快,昨天一上午就賣出4條,都是你這樣年齡,如果你誠心買給你打九折,人這輩子還能買幾次首飾,錯過豈不可惜。女青年還在猶豫,男青年說,別猶豫了,還有許多事要辦呢。那就買吧,女青年終于下了決心。

你們在籌備結婚?李暉親切地問道。女青年點點頭。你倆很般配,看得出來他很愛你。李暉朝走向收款臺的男青年看了眼說。女青年也轉過身,望著男青年,眼里流露出暖人的光澤。

一男子走過來,說,你怎么站起柜臺來了?李暉沒有聽清他的話,隨口問道,您買點什么?你說呢?李暉抬起頭,看著那人,笑著說,劉歡,怎么是你?我到公司開會,順道過來看看。

李暉沏了一杯茶,放到桌上,問道,你衣服怎么濕了?劉歡說,外面正下雨。那你還來干什么?誰規定雨天不能出門,不能看看老同學,真要這樣你這商店不得關門。你呀,跟過去一樣,還耍貧嘴,李暉取過一條毛巾遞給劉歡。我壞就壞在這張嘴上,不然追了三年都沒有追到手,劉歡一臉認真地說。過去的事你還提他干什么,李暉說。他好么?劉歡直視著李暉問道。李暉移開目光,把桌上一份合同放進抽屜里。還是老樣子,天天玩方向盤,滿街轉。他買斷了,開出租車,為買車你們還發生了口角。哦,你了解得挺詳細,你還知道什么?李暉嘲諷地說。劉歡一擺手,李暉,不要用這種口吻跟我說話,你應該知道我在關心你。不是幸災樂禍吧。劉歡雙手一攤,你這么看?還有比這更好的解釋。你應該知道我,我們之間……我來不是跟你慪氣的。劉歡說,我至今不明白,當初你為什么離開我?劉歡來到窗前,望著窗外的街景。

李暉的眼前閃現出一個半裸的姑娘的身影,她躺在床上,一對乳房袒露在線毯外,留著一頭短發,腳趾上涂著濃濃的紅色。你是誰?怎么躺在這兒?李暉氣憤地問道。姑娘甜甜地一笑,說,我是他的女朋友,我們剛做完那事,他去衛生間了。李暉臉漲得通紅,她真想上前扇那姑娘耳光,可她控制住自己,她知道問題不在這姑娘,她不明白劉歡怎么能看上這么一個相貌平平的女人,自己要比她好上幾倍,男人真可恨,追求你時山盟海誓,轉身又對另一個女人信誓旦旦,她覺得她的世界坍塌了,眼前一片黑暗,她不知道她是怎樣離開那個她熟悉的給她帶來切膚之愛的地方。她病了,一躺就是三天,父母急得團團轉,連哄帶逼也沒有從她嘴里掏出一句話,劉歡三次登門解釋,被她拒絕門外,她恨這個男人,恨這個和那個走紅的歌星同名但五音不全的偽君子,他騙取了她的愛她的情感她的初戀,也就是在這時她感到世上沒有真正的愛,小說中描寫的那種真摯的感人肺腑的愛只是人們對愛的追求和夢想,而人是不能在夢想中生活的。

隨著敲門聲,門被推開,一位高個長著一張國字臉的男人走了進來。李暉忙站起身,笑著說,張總,是哪陣風把你吹來了。被稱為張總的人哈哈一笑,說,不是風,是雨把我截住了。唔,你有客人?李暉忙介紹說,啊,這是我大學同學,劉歡。張總你好!劉歡走上前,主動伸出手來。張總在劉歡的手上輕輕一握,問道,劉先生在哪部門工作?劉歡說,公司物資部。張總說,那可是個有油水的地方。劉歡說,這年頭還是經商實惠。張總說,當初管理局不分家,我們日子還好過些,現在淪落為“丐幫”了,學著自己端著飯碗到社會上找食,啊,哈哈。劉歡說,張總太謙虛了,我在電視上看到你的專題采訪,你的思路很大氣,令人佩服。

李暉送劉歡回來,張總正在和人通話。不行,你跟東輝說,這個價格不能接受,講點策略么,同時多找幾家談,貨比三家么,讓他知道你的行蹤,但不了解內情,造成他心理上的壓力,迫使對方讓步,多動動腦子,好了,我正在開會吶,有事再來電話。

張總關掉手機,李暉擰開一瓶純凈水,放到桌上,一聲不響地坐在那。她知道官場上的奧秘,不該你知道的絕不要打聽,除非對方主動說出來。一則表現出對你的信任,把你視為圈里人;二則不會引起對方的反感。任何一位領導都不會希望有個搬弄是非的長嘴婦在身邊,哪怕這位領導跟你再近也要保持一定距離,要掌握一個尺度。對方不說,總有他不說的道理,世上的事不是都能擺到桌面上的,有的需要在桌下進行。

這幾天效益如何?張總胖乎乎的手放到桌上,食指輕輕地敲打桌面。李暉不止一次看到這個動作,在經理辦公會,當他聽別人講話,或和別人談話,食指會不緊不慢地敲打著桌面。李暉說,上月營業額比去年同期略高些,這個月不太好,只完成60%。唔,張總說,現在黃金市場處在淡季,能銷售到這個程度就不錯了。還是要在服務上下功夫,除了微笑服務,再印些宣傳單,讓員工發放給顧客,多想些辦法,市場從來都是屬于善用腦的人。張總站起身說,我到局里去,有幾個問題需要落實。

李暉送張總到門口,張總停下腳說,對了,今晚要招待幾個客人,你也參加下,相互認識下便于今后工作。

李暉抄起話筒,告訴林凡接毛毛。

阿惠永遠也忘不了那觸目驚心的場景,那刻骨銘心的傷心時刻。那天阿惠覺得身體不適,她給金打電話,金讓她去醫院看看。醫生告訴她懷孕了,她很高興,她有了金的孩子。金曾經說他的黃臉婆不能生育,如果她能懷孕,就跟她結婚,甩掉黃臉婆。阿惠給金打電話,號碼撥到一半又停下手,她想當面給金一個驚喜,看金是如何高興的,金會把她抱起來,在地上轉兩圈,或親吻她,用他那肥大的舌頭在她嘴里攪動,或給她買個戒指,想到戒指她不由得用手摸了下掛在頸項上的項鏈,這條項鏈是她親手挑選的,價值4000多元,金眼睛眨都不眨,到收款臺交款,一副大款的派頭。阿惠喜歡這種派頭,正是這種派頭吸引了她,她知道金開了兩家酒店,生意興隆,這點錢對金算不了什么,可對阿惠來說是一個大數目,她需要辛辛苦苦工作8個月,才能掙到這些錢。阿惠很高興,以為金是真心實意的愛她。

阿惠的手機響了,她看了眼來電顯示,是金的電話。阿惠你在哪?在醫院。醫生怎么說?不要緊,有點貧血。阿惠沒有告訴他實情。這好辦,酒店有的是東西,你想吃什么就吃,補補身子。這話當真,我想吃啥就吃啥?這有什么,你一個小女子能吃多少!對了,我要到省城去一趟,一會兒就走,你晚上回家住吧,明天我就趕回來。什么事這么急?不要問了,回頭我跟你解釋。

阿惠這一夜睡得很香,她很久沒有睡得這樣實。桌上的鬧鐘將她吵醒,這是她定好的時間,她要趕到金那去。她草草地畫點淡妝,出了家門。

金住在開發小區,在這兒居住的都是有錢的人。阿惠還記得頭一次走進那房間時的情景,這是一間200平方米的房子,屋里裝潢得像宮殿,她從來沒有見過這么漂亮的房子,就在這間房子她把自己給了他,成了金的女人。他們整夜都在做愛,不管什么時候,只要想要,就回到這里,浴室、沙發、廚房,每個角落都留下他們做愛的痕跡和歡樂的笑聲。這一切如刻在巖石上的印痕深深地銘記在她的心里,對一個生活在工人家庭,剛踏入社會閱歷膚淺的阿惠來說,生活是那樣美好。

阿惠走進小區,樓前停著一輛豐田轎車,她知道金回來了。她興沖沖地來到三樓,打開門,屋里一片寂靜,她躡手躡腳來到臥室,看到讓她吃驚的一幕,金挺著粗壯的身軀在床上運動,身下壓著一個女人,那女人長長的秀發瀑布般飄落下來,瀑布里響起一聲聲嬌喘。阿惠失去控制,她受不了這個打擊,發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金停止了動作,他跳下床,沖到阿惠面前,一手捂住阿惠的嘴,一手把她攬進懷里。你瘋了!她是誰?怎么在這里?住嘴,她是誰你不要管,誰對我好,讓我舒坦我就喜歡誰。阿惠掙脫金的懷抱,氣憤地說,你是騙子,我把一切都給了你,你卻和別的女人亂搞。

金一揮手,啪的一聲打在阿惠的臉上,氣洶洶地說,你以為你是國家干部啊,你也就是我穿的衣服,腳上的鞋,喜歡就多穿些日子,不喜歡就扔掉。

我恨你!阿惠手捂住臉,悻悻離去。

阿惠氣瘋了,尤其是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她竟然挺著一對奶子,笑瞇瞇地瞧著金打她,那是對她的一種示威,一種蔑視,一種勝利者的微笑。這比金打她更讓她心痛。

雨淅淅瀝瀝,砭人的皮膚。阿惠的心像雨一樣沉重。她來到街口,坐上一輛泊過來的出租車。

金在省城辦完事,和幾個朋友在榮府酒店小聚,領班把他們領到四川廳,門前站著的姑娘引起他的注意,他不動聲色地脧了姑娘一眼,見她不同于東北女子,有著西北女子的風韻。

他乘姑娘倒茶問道,姑娘不是本地人吧?金叫她姑娘是對她的尊敬,因為社會上把小姐看作是三陪女,會引起對方的反感。姑娘說,我家在成都。成都是個好地方,聽說那里有個九寨溝,是風景勝地?姑娘笑盈盈地說,先生說的是,當地有個傳說,黃山歸來不看山,九寨歸來不看水。以示山秀水美。金說,我倒真想去瞧瞧,這世上該玩的都玩過了,只是大川河流去的少,不知姑娘愿不愿意做向導。姑娘說,先生在哪發財,怎么聯系,如果相信我,我愿意陪先生。

我說你們不如干脆點,一會兒金領姑娘走,別這樣轉來轉去的多累啊,胖子劉插嘴說。這要看姑娘是否愿意。金覷著姑娘說。這有什么,我來協調下,去把老板叫來。胖子劉對門外的另一個小姐說。

老板個不高,笑呵呵地走了進來。幾位先生需要什么,他眼掃了圈坐在桌旁的人,最后定格在胖子劉身上,眼睛立時瞇成一條縫。劉老板,失敬、失敬。

張老板,我來介紹下,這位是我的朋友金,在油田做生意,咱們都是道上人,明說吧,金看上這位姑娘,想指給她一條發財的路,你看……

張老板是什么人,沒等胖子劉說完就明白了,忙說,我以為什么事呢,水蓮去準備東西,跟金老板去。

胖子劉說,不用了,她那東西也值不了幾個錢,帶著反倒礙手礙腳。隨后對水蓮說,你就在這兒,一會兒隨金走。

水蓮做含羞狀,低垂著眼簾坐在金身旁。金倒了兩杯酒,遞給張老板,說,如看得起金,有機會到我那兒去,我做東。

當金駕駛著豐田轎車飛快地行駛在高速公路上已是午夜12點,水蓮坐在后排不住地打著瞌睡。金喝了八兩酒,酒后駕車對他是常事。即使被交警抓住也是前腳進去,還沒等坐穩椅子就被放出來。他交往廣,來往于白道黑道之間,誰也探不清他的根底,跟他作對的人,不是丟條胳膊就是斷條腿,破點財是幸事,有的從此在世面上消失,誰也鬧不清去向。有的巴結他,有的恨他,有的敬而遠之。金在社會上也就愈做愈大,更不把一些人放在眼里,對于女人,他更不當回事,他以為女人就像指間流過的水,膩了,用幾個錢打發掉,遇到難纏的就給她點顏色,從此不敢聲張。阿惠是金第幾個女人金自己也說不清楚,這個外表柔弱的女子,性格卻很倔強,這是他沒有料到的。

金回到家天已見亮,他停穩車,一進門就把水蓮摟進懷里,在她臉上一陣狂吻,他剝去水蓮的衣褲,將水蓮推倒在沙發上,迫不及待地撲了上去。水蓮發出啊的叫聲,金喜歡這叫聲,這叫聲刺激得他全身顫抖,看到身下嬌媚的人兒,他愛憐的雙手在細膩的皮膚上不住地游走,他的眼前產生幻覺,好像自己輕輕地飄起來,在云中漫步……

金躺在沙發上,聽著浴室傳來嘩嘩的水聲,眼前朦朧。那是水蓮在洗浴,憑經驗他知道水蓮不是處女,你怎能指望一個背井離鄉在染缸里淘金的弱女子保持貞節呢?金并不計較這些,他要的只是感覺,只要自己受用,只要她是女人,是不是處女又有何妨?

水蓮煎了兩個荷包蛋,來到大廳,金已經睡著了。她伸手想把金喊醒,隨后又改變主意。她伏在沙發上,仔細地端詳金的睡相,金長著一張窩瓜臉,扁扁的鼻子,厚厚的嘴唇,粗壯的身材,睡得像頭豬,鼾聲不斷。就是這個男人,剛才還像牛一樣牽著犁在她身上耕耘,她覺得自己像散了架子,有些招架不住。

水蓮在屋里轉著,雖然她在省城見多識廣,但對金的裝潢還是感到驚奇。她來到臥室,褪去睡衣,裸著浴后的軀體在屋里轉了兩圈。她瞧見床頭柜上的電話,隨手抄起話筒,撥通了省城。喂,水香么?誰呀,這么晚還來電話,煩不煩吶。電話里傳來一個女人不耐煩的聲音。水香,我是水蓮,你好么?水蓮,你在哪?我到處找你,聽說你和一個老板走了,明天能回來么?不知道,我在一個人家里,我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你今天生意好么?咳,還能好到哪里,只接了一個客,這個男人煩死人了,兜里窮嗖嗖的,舍不得花錢,還想什么都做。你這次行了,傍上一個老板,水蓮你要盯住他,在他身上撈一筆,現在生意不好做。話別這么說,是福是禍還不清楚,竹來電話你幫我接一下,不要告訴他我在哪,免得他亂猜疑,上次他說要來,我真怕見到他。只要你不說他不會知道的,我算看清了,人就是那么回事,跟誰都一樣,就那點事唄。

你在和誰通話?金醒了,走進臥室。水蓮慌忙放下話筒,說,和省城一個老鄉。男的女的?金坐在床上,把水蓮攬進懷里,手在胸前撫摩。女的。水蓮靠近金,手似乎不經意地碰到金的下身,她瞧了金一眼,見金笑瞇瞇的,就壯起膽子用手撥弄起來,金的呼吸變得急促。他抱起水蓮原地轉了一圈,將水蓮扔到床上……

阿惠的突然闖入攪了金的好事,金最恨的就是做事時被人干擾,尤其是做愛。阿惠的失控讓金氣惱,他不得不懲罰她。他知道阿惠是真心愛他,這個癡心的女子。

天漸漸暗了,我送完一個客人,準備收車接毛毛,這時手機響了,我打開手機,里面傳來王亮嘻嘻哈哈的聲音。林凡,忙什么哪?我一個車夫還能忙什么,找我什么事?哎,別那么嚴肅,難道只有有事找你,沒事就不找你了,到富祥酒店來,我和樂和等你。不行,我得去接毛毛,去不了。林凡,我們才離開幾天你就掰生了,把毛毛送到我家去,讓你嫂子照看,你快過來。

我趕到酒店已是晚上6點,王亮和樂和在喝茶等我。

樂和說,你天天開著車又接孩子,可夠受的。我解釋說,李暉今晚有客人。王亮舉下手喊道,小姐,上菜,客人到了。

酒過三巡,哥幾個話漸漸多起來,閑扯會兒社會新聞,隨后王亮轉了話題,說,這幾天我很不痛快,記得我們買斷時,頭說隨著管理局和油田公司分家,油田公司逐漸把物資采購權收走,甩開我們,我們的日子會越來越難過,那種呼風喚雨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過去我們有80多億采購資金,現在不超過40億,職工發工資從銀行貸款,不抓住這次買斷機會,等待我們的是下崗。樂和說,這是過去的事,還提他干啥。王亮說,今天上午我到公司,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什么?我問道。王亮說,還記得公司旁邊那座6層樓么,過去是恒業公司,總公司要搬進那棟樓。樂和說,這有什么奇怪的,要搬就搬唄。王亮說,問題是搬進之前,他們對這棟樓進行了裝修,從里到外重新包裝。你想說什么?我問道。你知道裝修花多少錢?700萬,差不多夠蓋一棟新樓了,問題是裝修之前那棟樓剛剛裝修過。王亮一揚脖,喝干了酒,將酒盅往桌上重重地一 。我不信地問道,你這話當真?機關里都在背后議論這事,不信,你明天去一趟,看我王亮是不是酒后胡說。樂和醒悟地說,我們被耍了。王亮說,買斷那點錢,去掉交醫療保險、養老保險,每月生活費都很緊張,將來采暖費還不知道怎么收,再讓我們交,這日子就沒法過了。我說,他們剛裝修完還要裝修,而且花那么多錢,這錢可以省下用在其它地方么?王亮說,這你不要問我,去問當官的。樂和說,我們已離開企業,再說這些也沒啥意義,還是想想自己吧。王亮說,有什么好想的,文件規定有償解除勞動合同的職工不許返聘,我們還指望企業什么,只有靠自己想門路,我們這個以油為主的地方,個體經濟結構并不健全,6萬名買斷職工涌上社會,都想找個工作,哪有那么多活等著我們去干。上周我在一個體塑料廠找個活,每天要干12小時,全是回收的舊塑料,工作環境非常惡劣,就這活兒老板還要減人哪。你在干什么?我問樂和。樂和說,我還能干什么,待著,三頓飯一個倒,悠哉游哉。王亮說,你小子倒會享清福的。樂和說,這有啥辦法,在單位看領導的眼色,在個體看老板的臉色,這回我誰也不看,我看夠了,媽的,我想清凈幾年,過幾天自己說得算的日子。我說,可你不能總這樣下去。王亮說,對了,你可以寫小說,你過去不是喜歡寫寫畫畫么?小說,哼,樂和搖搖頭說,傻子才寫小說哪,上次我給一家雜志寄去一篇文章,人家說文章寫得挺好,但發不了,因為我沒名。在編輯的眼里只有名人,什么扶持文學新人,都是他媽扯淡。樂和悻然地說。

我接了毛毛往家趕,車到鐵人村,一個女人在路邊攔車,我把車泊過去,問她到哪。女人說,新村。一個人這么晚出來是不安全的,我隨口說了句。不要緊,他在那等我,我不到他是不會走的。聽起來很浪漫。他是我一個要好的朋友,用社會時髦說法是情人。女人很大方地說。

看得出這是一個快言快語的人,我對她這種毫不掩飾的表白感到驚奇,一般的女人都想方設法把自己的隱私掩蓋起來,這女人倒好,像散口的豆子嘩的抖摟出來。

你過去在哪個單位工作?女人問道。恒業公司。我應道。那可是一個好地方。嘿,我笑著說,輝煌的時期已經過去,現在是落水的鳳凰不如雞。你是給人打工?我買斷了,湊幾個錢買了這輛車,總得想辦法活日子。我家那位丟掉工作,在海南開了家公司,一年里不是我過去就是他飛過來。你干嘛不過去,這樣飛來飛去的不累呀。我有工作,再說那里我住不慣,住幾天就要病一場??傔@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咳,女人喟嘆了聲,說,人就是那么回事吧,去了兩次我就看出來他身邊有女人,雖然她沒有露面,但憑直覺能感覺到,女人在這方面非常敏感,這也許是天性吧。你跟他談過?不,這事是不能談的,就像隔著一層紙,捅破就沒有意思了,彼此只能會意。我想與其獨守,不如放開些,各找各的樂趣,誰也不干擾誰,這樣彼此還留有一點余地,還存有一點眷戀。

我一打方向,躲過一輛小客,駛在快車道上。耳邊傳來女人細細的話語。

我和他是在舞場上認識的,那天單位搞聯歡,他作為客人被邀請參加。我和一個同事跳完一支曲子剛坐下,他過來請我跳舞,我們就這樣認識了,見幾次面就發生那種事。女人獨自笑了聲,說,聽起來一點也不浪漫,但他對我很好,他會疼人,我們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你信么,有時竟嘮了一夜。他有家,有個女兒讀高中,女人在家是個說一不二的人,對他看得很緊,他心里很苦悶,想擺脫這個女人,又怕傷害到孩子。我們見面的機會并不多,他一打電話過來,不管有多晚,我都要趕過去,我們珍惜每一次見面的機會。記得一個月前,晚上11點多鐘,天下著大雨,我已躺下,他打來電話,說去省城出差剛回來,就在樓下,本來他可以第二天趕回來,為了見我他連夜趕了回來,打個時間差。我把他迎進屋,他渾身被雨水淋透,他從兜里掏出一個精巧的盒子,我打開,看到里面是一只做工精細、漂亮的小狗,我是屬狗的。我從他的舉動中讀懂了他的心,那天我哭了,我許久都沒有這樣哭過,我感到快樂、感到欣慰。那一夜是我感覺最好的一夜,我老公給我的只是錢,可我不缺錢,我需要的恰恰是他忽略的。

送走客人,李暉跟著張總乘電梯來到八樓,走進客房,張總脫下西服,拽下領帶,扔到床上,說,扎這帶子真是活受罪,要不是考慮到影響我早就把它拽下來了。李暉瞅著張總一塵不染的白襯衣,說,你要是穿件格襯衣就和西服配套了。張總說,這是你嫂子幫我挑的,她那眼光比農村婦女好不了多少。李暉笑著說,別這樣說人家,嫂子對你夠好的了,天底下你上哪去找這么好的女人,哪天我非得把你這些話告訴嫂子,看她怎么收拾你。你嫂子再厲害也沒有你厲害,瞧你這張嘴。張總站在地中央,看著李暉說。

李暉的臉泛紅,她覺得有些不自在。

你知道我今天為什么招待他們,為什么讓你參加?張總笑瞇瞇地說,一改往日的威嚴,手在隆起的肚子上慢慢游動。李暉瞧著那只胖乎乎的手說,你天天想的是如何創效益,誰知道你念的是什么經?

張總打個飽嗝,小聲說,告訴你,我準備建一個大超市,就在商場的二樓,我經過考察這項目是可行的。張總在地上轉了兩圈,站在李暉面前說,我物色好一個人,這個超市只有她能搞好。誰?李暉預感到什么,禁不住問道。你。張總把目光投擲到李暉身上說。我怕干不了,那比經營首飾復雜得多。李暉說。當初你擔任經理時不也是沒干過么?那時你在服裝部,可現在你不是干得挺好么?經商用的是智慧和膽識,再加上敏銳的觀察力,善于抓住信息,做出正確的判斷。這些你都具備,缺少的只是機會。張總抬起手,似乎想放到李暉的肩上,但隨后又改變主意,笑了笑,在屋里轉起圈來。

李暉端起茶杯遞給張總。張總的胖手指正不緊不慢地敲打著沙發扶手。李暉抿口茶,在她眼里張總是個優秀的男人,屬于那種事業有成,仕途騰達,魅力四射,被社會公認并被女孩追求的成熟的男人。李暉還清楚地記得頭一次遇到張總的情景,那天是她從商業學院分配到百貨商場的第三個月,她正在整理服裝,一位高個男人走了過來,后面跟著個小伙子,一瞅就像個秘書。他從衣架上取下一件衣服,問衣服的產地、款式、布料的品質,李暉一一做了回答。隨后又問她個人情況,直到服裝部經理慌忙跑來,把他領進經理室。劉姐走過來,笑著問她,你知道他是誰么?李暉搖搖頭,劉姐說,他就是集團公司張總。李暉說,看他歲數不大。劉姐說,他24歲當部門經理,35歲就當了總經理。李暉驚訝地說,這么快!劉姐說,不是講培養跨世紀接班人么,現在是重用年輕人,利用中年人,排擠老年人,人一過40再提不起來就沒戲了。劉姐的老公在機關工作,就是因為年齡連副科都沒有提上,話里總帶有一種情緒。從那次見了張總李暉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隨著接觸的增多,這種感覺愈來愈強烈,實際上她是被張總的氣質所吸引,只是李暉沒有認識到。

想什么呢?張總把目光放到李暉身上。李暉微微一笑,說,我在想如何管理這個超市。你看,工作還沒有啟動就開始思考問題,我說么,你是能夠干好的,張總信任地說。你先別忙著夸我,究竟怎樣還很難說,我把話先擱在這兒,要是搞砸了你可別怨我。我推薦的你,真要出亂子我要負一定責任,要不這樣,張總沉吟了會兒說,我給你配個助手,她叫劉雨華,學外貿的,畢業半年一直在辦公室跑腿,也沒有個正經崗位,你帶帶她。

李暉心里不快,雖然她嘴上說怕搞砸了,但她心里清楚,憑多年經商經驗是能夠干好這份工作的。她不動聲色地說,好啊,派個年輕人我會輕松些。

張總敲打沙發扶手的手指漸漸慢了下來,他瞧著李暉裸露在外面的白皙的腿,引起一陣沖動,他真想伸出手撫摩這雙細嫩的腿,他移開目光,控制住自己說,書本上學到的東西跟現實還有很大的距離,如何把學到的東西和實際工作結合起來,這可不是人人能做好的,學商業的并不等于會經商,張總目光柔和地瞧著李暉說。

李暉熟悉這目光,她就是在這目光下一步步成長起來的,她感激他,崇拜他。和劉歡比起來,他是個更優秀,更富有魅力的男人,她讀懂了這目光的含義,她不止一次地想和他一起出入社交場合,一起瘋狂地做愛,可這一切對她是那么遙遠。

張總的手放到李暉的手上,李暉想抽回手,雖然這是他們第一次親密的接觸,可她的手卻一動不動地被攥在胖乎乎的手里。她在他那熟稔的柔和的充滿愛意的目光中融化,一股熱流沿著手迅速傳遍全身,她的臉漸漸泛紅,呼吸變得急促,她知道他需要什么,迎著他的目光倒進他的懷里。她的身體被用力抱緊,這股力量壓迫得她喘不過氣,她揚起臉,咻咻地喘息著,一雙濕潤的唇壓下來,舌頭像條蛇慢慢游進她的口中,她像條冬眠的蛇靜靜地臥在那里,任憑他戲弄、調情,當她蘇醒過來,那條靈巧的舌就和他絞合在一起,相互吮吸著親吻著,傳遞著愛意。

張總的手解開她胸衣上的紐扣,她抓住他的手,兩只手握在一起,實際上只要張總堅持,她就會把一切都給他,他看出她對他的情感,那是一種含蓄的深沉的猶豫的情感,他愛她,愛得很深很苦很累,他想捅破這層紙,彼此不再觀望猜疑。

手機響了,開始兩人都沒有在意,只是那聲音持續不斷。李暉深情地看了張總一眼,輕聲說,去接,嫂子在惦念你。張總笑了笑,起身從兜里取出手機,說,不是我的。李暉忙起身,從包里取出手機,輕聲說,喂,哪位?李暉,我是林凡,手機里傳出焦急的聲音。毛毛病了,我正送他去醫院,你能來么?我這就來。誰病了?別著急我送你去。張總邊穿衣服邊說。

阿惠沒有回家,她怕母親看出懷孕的跡象,父親是要臉的人,要是知道了會找金拼命的。當初阿惠和金相處母親就反對,說金靠不住??砂⒒荼唤鸬幕ㄑ郧烧Z所迷惑,不但不聽母親的勸阻,反倒和金天天約會,后來干脆住到一起?,F在可好母親的話言中了,她怎么還有臉回家,怎么面對母親的詢問。難啊,阿惠第一次感到生活的艱難,她幼稚的心靈開始感受到陽光下的陰影,她恨自己天真,恨金欺騙了她。

娟打開門,瞧是阿惠驚訝地說,阿惠,你怎么弄成這樣?出了什么事?

阿惠一氣爬到六樓,心跳得喘不過氣來,她靠在門框上,雨水順著濕漉漉的頭發滴落到肩上,臉上蒙著一層水霧。娟,阿惠輕輕叫了聲,淚水奪眶而出。她身體一軟,一屁股坐到地上。娟用力把她扶進屋。取來毛巾,幫阿惠擦干頭發。阿惠打了個噴嚏,娟又找來自己的衣褲,讓阿惠換上。她取來感冒藥,阿惠接過藥,又放到桌上。娟端著杯不解地望著阿惠。

阿惠記得報上說女人懷孕吃藥影響胎兒發育,可她又無法和娟說。我吃藥過敏,沒事兒,一挺就過去了。

娟知道阿惠任性,在學校她就很有主意,娟總是遷就她。你把水喝了,我放了點糖。阿惠接過杯,喝了口水,情緒穩定下來。出什么事了?娟輕聲問道。

阿惠悻悻地說,他把我甩了。為什么?你對他那么好,他不應該這樣對待你,這太不公平。娟生氣地說。

昨天我和他通電話,他說要到省城去。今天一早我到他家,進門一看,他和一個女人正在床上做那事,我問他那女人是誰,為什么和她搞在一起,他竟然當那女人的面打我,他騙我,他根本就沒有去省城,而是背著我和那騷女人鬼混,我咋這么傻,竟沒有看出來,還以為他一心一意愛我,阿惠掩住臉,哽咽著說。我跟他這么久,他說不理我就不理我,我做錯了什么。

娟坐在阿惠身旁,抱住她的肩頭,安慰她說,阿惠,你沒有錯,我看出來你是真心愛他的,從你們一開始我就看出來了,問題出在金身上,是他辜負你,玷污你的感情,他是個禽獸不如的惡棍,仗著手中有幾個臭錢,就為所欲為,以為他可以支配整個世界,玩生活、玩女人,我們太年輕認識不到這些,吃虧的是我們。娟看出金對阿惠的打擊很大,她已到了無路可走的地步,不然以她的性情是不會把個人的隱私告訴別人的,包括她的好朋友。

阿惠的身體在不住地顫抖,娟說,我領你去看看,八成是感冒了。阿惠搖搖頭。要不你躺一會兒,我給你煮碗姜湯,發發汗。

阿惠躺在床上。她覺得很累,從心里往外的累,她不知道該找誰求助,該如何面對生活,還有肚里的孩子。她眼前變得一片模糊,她看到金瞪著一雙銅鈴般的眼晴朝她踢來,她躲閃不及,被金一腳踢在肚子上,阿惠慘叫一聲驚醒。她的心在怦怦直跳,額頭滲出細細的汗珠,她撫摸著腹部,覺得孩子在動,她要保住孩子,這是她喚回金的惟一希望。

客廳響起門鈴聲,娟打開門,和一個男人說話。阿惠以為是金來了,她多么希望金來到她的身旁,向她懺悔,她會原諒他的。她怎么樣?睡著了,你輕點。娟說。

那人走進臥室,他站在床邊,阿惠感覺到有一雙眼睛注視著她。隨后她聽見低低的啜泣。一陣腹痛,阿惠不由得呻吟起來,那人走到近前,抓住她的手。

阿惠睜開眼,見是丁丁,不解地問道,你怎么來了?娟說,是我打電話叫他來的。阿惠告訴我那人是誰,我去找他。丁丁說。不,阿惠說,這事你不要卷進來,你會把水越攪越混。你對他還抱著希望,你怎么就不睜眼看看現實呢?丁丁說。阿惠望著丁丁,歉疚地說,丁丁,過去是我不好,我對不起你,我知道你是真心愛我的,可我……不要說了。丁丁攔住阿惠,我沒有怨你,我真希望你幸福。幸福,哈哈哈……阿惠一陣大笑,引起一陣咳嗽,淚水奪眶而出。

娟勸阿惠躺下,把丁丁領到客廳,說,她現在這樣你就不要問了,我讓你來原本是讓你勸勸她,誰知道她情緒反倒愈發不穩定。丁丁問道,那個人是誰?娟說,一個飯店老板,姓金。

炒菜的油味飄進屋,阿惠覺得胃像翻了個個,她起身跑進衛生間,不住地嘔吐。

娟幫助阿惠躺下,輕嘆口氣,對丁丁說,她有了。丁丁不解地問道,有了什么?娟生氣地說,孩子。她懷孕了,你看不出來?怨不得阿惠把你甩了,你這榆木頭腦袋。真的,丁丁不信地問道。娟說,女人對這事是敏感的,我不會看錯。

娟的父母在偏遠的采油廠工作,平日就她一個人在家,這天她上夜班。阿惠從床上起來,她要找金,不能總這樣躺著,她相信金一定在找她,金會著急的,即使金不愛她,她也要當場問個明白,不能這樣糊里糊涂地算了。

她一腳邁出門,又退回來。她拿起話筒,撥通號碼,話筒里傳來母親的聲音,她剛要說話,淚水忽地涌了出來,她忙捂住嘴,迅速地放下話筒。

水蓮是何等人物,精著呢,這個在復雜人群里混出來的女人,知道在這種場合該說什么,她沒有問阿惠是誰,點燃一支煙遞給金,穿著阿惠曾穿過的睡衣,沖了杯咖啡,放到用實木作的刻有花色圖案的茶幾上,偎在金身上。金哥,不要生氣了,跟這種不懂事的女孩氣壞了身體不值。

金一聲不響地端起咖啡,抿了口說,媽的,一大早又哭又鬧,讓我很沒面子,別人聽見會怎么看我。水蓮說,那女孩是愛上你了,不然,她不會鬧這么兇,也怨我,我要是不在這兒就不會發生這事,尤其是那事,她都看在眼里,能冷靜下來么?金嘆口氣,把水蓮抱在懷里,說,她要像你這么懂事就好了,這見過世面跟沒見過世面就不一樣。

水蓮坐在金的懷里不住地扭動身子,她發覺金那個部位又大了起來,硬邦邦地頂著她,金的雙手在她的乳房上使勁揉搓。驀地,水蓮滑出金的懷抱,伏下身去……金一驚,兩眼閃出亮光,他一只手在水蓮的長發上摩挲,一只手垂落下去,手中的煙滑落到地板上,嘴里發出愉快的呻吟。

金覺得女人跟女人是不一樣的。有的女人發木,往床上一躺不知道做什么,得需要男人調教;有的女人忸忸怩怩,讓人看著心煩,還自我感覺良好;有的付出一點,就想得到回報,仿佛那東西比別人的金貴,也不掂量自己值幾個錢;再就是水蓮這種女人,知道如何取悅男人,讓男人玩得舒服,高興。

水蓮的花樣很多,一會兒金就達到了高潮。金高興地把水蓮抱在懷里,心疼地說,我的寶貝,你真乖,沒看出來,你的功夫很深。水蓮嬌喘著,嘴角還掛著一滴精液,說,人家是愛你么,只要金哥高興我什么都肯做。

好,金說,我喜歡的就是你這種女人,你留下來,那頭我打個招呼。金抓起手機,喂,張老板么?我是金,對對,昨天喝得沒有盡興,抱歉了,過幾天讓胖子劉帶你過來,咱們喝個痛快,哈哈,我說有件事還得你老弟批準哪,水蓮留在我這兒不回去了,你看如何?好,老弟是個爽快人,我金也不是塊豆腐,今后需要我出力的,盡管說,咋的,你跟水蓮說幾句,金把手機遞給水蓮,金看到水蓮的臉紅了,猜出大概內容,隨后水蓮又把手機給金,老弟還有啥指示,哈哈。

金高興地說,今后你就是我的女人了。我是偏妃還是正妃?什么?金沒有聽明白。水蓮笑盈盈地說,我排在第幾位?金聽明白了,說,那都是些旱鴨子,她們怎么能和你比。

金領著水蓮來到一家酒店,要了兩盤小菜,一盤蛋糕,兩杯牛奶。水蓮不解地問道,金哥自己開著酒店,為什么在外面吃?金笑著說,總在一個地方吃不出感覺,時常換個地方不但覺得新鮮,還可以捕捉到信息,改進自己的生意。金哥真是吃飯不忘經商,水蓮諂笑說。商場處處都得小心,你要不想被對方擠垮,就得比對方多預備兩手,時刻注意對方的變化,俗話說適者生存??唇鸶缤獗砘畹脼t灑,內心還裝著這些事。

我是一步步從生活的底層走出來的,這里面的艱辛常人是難以想象的,我恨生活,恨周圍的一切。何必呢,水蓮閃著一對亮眼說,你該有的都有了,何不盡情地享受生活。金說,你不懂,我是蹲過大獄的人。

水蓮驚訝地睜大雙眼,她意識到在金的心里有一團陰影,這陰影影響著他,左右著他,使他的生活扭曲變形。水蓮說,我沒有去過那里,但常聽人提起過,我可以想象到金哥年輕時一定吃過很多苦。

金端起熱奶,一氣喝了下去,喉結隨著牛奶的下滑不住地蠕動。他放下杯,重重地嘆口氣,說,不提這事了,今天我什么都不做,領你去轉轉,熟悉下環境。

金和水蓮回到公寓,包里的手機響了,金打開手機,哪位?金哥,酒店被人砸了,手機里傳來一個急促的聲音。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有個姓丁的帶兩個人一進酒店就砸東西,一只花瓶、兩把椅子砸壞了。你們是干什么吃的,老三哪,讓老三把這事擺平,幾個毛頭小子都對付不了,這種小事還用找我。金生氣地訓斥道。那姓丁的提到阿惠,我們不知道深淺不敢下狠手,人已被抓住。阿惠,金小聲說了句,我這就過去。

金趕到酒店,見屋里一片狼藉,氣憤地說,還不抓緊收拾下,擺著給客人看吶!

幾位服務小姐立刻忙著收拾散落在地上的東西。人哪?金問道。老三不聲不響地上樓,金跟在后面,來到一間儲藏室,推開門,見三個年輕人坐在地上,手被反綁著。金坐下問道,你們誰是頭。一個方臉年輕人說,我,是我帶他們來的。賬算在我身上,與他們無關。你以為你是誰,老三一腳踢過去,將方臉踢翻在地。

金一擺手,哈,挺有骨氣的,那么為什么要到本店鬧事?我們并不認識,本店也不欠你。方臉坐起身,眼睛看著別處。老三上前兩腳,把年輕人踢倒,媽的,金哥問你話,你放屁也得弄出個響來。老三,金阻止道,他會說的。

你做的好事,你最清楚,還要我來回答。方臉恨恨地說。

我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就別繞彎子了。金心里佩服這個年輕人,從他身上仿佛看到自己的影子。你欺騙了阿惠,玩弄了她,我要替她報仇。這么說是阿惠讓你來的?不,她并不知道這事。她在哪兒,我找了一天沒有找到她,她是我的女人,我們恩愛有佳,當然,有時絆下嘴也是難免的,你不覺得你這腳插得太深了,你這是充哪門子英雄。我對阿惠的了解要比你多,我們在一起無數次做愛,你替她抱不平,她得過你什么。

我們相愛過,后來,后來她又跟了你。方臉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你們曾相愛過,阿惠可從來沒有跟我提起,她說我是她的初戀,這說明你們當中有一個人在說謊,不過,事情已經過去了,我不想弄清誰在做戲,我想說的是愛情是靠不住的,生活就是生活,生活里沒有愛。金緩緩地說,話里透著嘲弄。年輕人做事不要太沖動,要多用用腦子。

金哥,跟他費這么多口舌干啥,做掉他算了。老三拽住方臉的頭發,把他從地上薅了起來。不,放了他們,看在阿惠的份上。

李暉一早就把毛毛送到母親那里,趕到單位上班。毛毛燒了一夜,她和林凡幾乎沒有睡覺,輪流護理毛毛,往毛毛身上搓白酒,測體溫,喂藥。李暉讓林凡陪著毛毛,林凡讓把毛毛送到姥姥那,這年頭出一天車掙一天錢,哪能像過去,有事跟單位打個招呼工資獎金照拿。

電話打斷李暉的沉思,是經理辦秘書小王,通知9點開會,李暉問什么內容,好提前準備下,小王說你只要帶耳朵來就行。

李暉和其他部門經理來到會議室,她們互相問候,開著玩笑。集團公司班子成員陸續走進來,王總是班子成員中年齡最大的,他善于察言觀色,討論問題從不先表態,在書記和經理間搞平衡,上歲數人了,仕途上不圖長進,只想穩穩當當干到退休。肖總涉仕途不深,但有心計,和他交往必須多個心眼。他有背景,據說是某副局長的女婿,在周圍人看來他是張總潛在競爭對手。吳書記端著玻璃杯走進會議室,每次開會他都用自己的杯,里面沏著上等的碧螺春,他和張總有些不和,但處處總愛表現出班子的團結,實際上大家都清楚這里的癥結。

王總坐在李暉身旁,說,李經理,聽說你那搞得不錯。王總你可別挖苦我了,就是有進步也是在你的領導下取得的。李暉玩笑著說。哪里哪里,各部門對你的評價是不錯的。王總笑呵呵地說,讓你看不出是真還是假。

一位年輕姑娘走進來,吳書記說,小劉遲到了,中午吃飯罰你喝酒。劉雨華裝作委屈地說,哎呀書記,你知道我有多忙,接到通知就跑了過來。你再忙有我忙么?吳書記笑著問道。我哪能和書記比,您是忙大事的,我是落實具體事,您是勞于心,我是勞于筋骨。劉雨華巧言應對。

李暉瞧著劉雨華,覺得這女人人前不怯場,腦子靈活,是個很張揚的人。她不由皺下眉。

張總準時走進會議室,他一坐下,肖總宣布開會,第一個內容是傳達局文件,都和商業關系不大,簡單講下就過去了。第二個內容是宣讀任免通知,免去電器部夏明深的經理職務。任命魏興為經理。第三個內容是研究建超市,張總把設想講了下,他說,這次是臨時會議,也是經理擴大會,目的是廣泛征求大家意見,把有限的資金用在刀刃上。

從長遠看,建超市是顧客的需要,也是市場發展的趨勢,從外省市看,一些大商場都投入部分精力搞超市,效果是不錯的,我市雖然有幾家建了超市,但規模都不大。張總提出建超市的建議,目光是深遠的,它將有利于我們商場的發展,因此,我贊同張總的意見。肖總講完話,環顧四周,最后定格在圓桌中間擺放的盆景上。

張總手指敲打著桌面,一雙眸子在人們的臉上掃了一圈,不經意地在王總的臉上頓了下,隨后移開。

王總清下喉嚨,不緊不慢地說,我同意張總、肖總的意見,我從事商業這么多年,過去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這也是社會發展的需要,是大手筆。我想為了把這項工作落到實處,應該成立一個領導小組,具體抓這項工作。

張總點點頭。

吳書記喝了口茶,緩緩地說,剛才張總、肖總、王總,對建超市都發表了意見,我贊成這些意見。從張總最初提出這個建議,到今天上會,我們碰頭多次,我是同意這個方案的,管理局和油田公司分開分立后,對我們沖擊很大,仍然停留在計劃經濟模式里必然被社會所淘汰,坐在家里等飯的年代一去不復返了。吳書記的手在空中使勁地揮動了下,說,這對我們是機遇也是挑戰,怎么辦?我們只有自己去闖,到市場上尋找商機,促進發展,這樣才能拓寬企業的生存空間,要站在一定的高度認識這個問題。啊,關于成立領導小組的事,由張總說一下。

張總敲打桌面的手停住了,他笑了下說,各部門經理談談看法,不然,我們這叫班子會議,不叫擴大會議了,不能光聽我們幾個的,主要聽聽你們的意見。同意,沒有意見。底下紛紛表態。

張總收住笑,說,關于建超市的意義,吳書記已經講了,幾位經理也講了許多,我就不多說了。下面我宣布籌備小組名單,組長由我和吳書記擔任,副組長有肖總、王總,成員有李暉、劉雨華、劉興紅、杜鶴。大家還有補充的沒有,張總看下表,已到吃飯時間,說,下午我有個會,4點在這里開籌備小組會,對工作做下分工,再研究下具體工作。

李暉開會前給林凡打了手機,讓他到母親那看毛毛燒退沒有,隨手把手機關掉。為什么關機,她也說不清楚,后來張總問她,她才想起。那天散會,張總塞給她一把鑰匙,和吳書記到醫院看望一位副局長。

李暉邊往外走邊琢磨如何打發這段時間,在樓梯口她遇到劉雨華,劉雨華熱情地打招呼,李暉看到她鉆進一輛黑色轎車,心里涌起一股說不出的感覺,她沿著人行道朝賓館走去。

李暉走進客房,聽見有說話聲,她以為走錯了門,轉身要離開,張總一邊對著手機講話,一邊朝她走來,他拉住李暉的胳膊往屋里走。

李暉坐進沙發,等張總打完電話,問道,誰呀,一談這么半天?張總說,我一個同學從北京過來,讓我去接機。李暉說,什么時候?張總說,下周。李暉不解地說,不就是同學么,還勞你親自去?張總說,哎,你可別小看這人,背景大著呢,他父親是個有影響的人物,關鍵時候用得著。李暉說,你總想這些累不累?張總喟嘆了聲說,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李暉說,對了,你咋回來這么快?張總說,那地方你想待都待不住,看望的人一個接一個,不認識或一般關系的都被他女人攔住了,看一眼都不行。李暉問道,那你和吳書記進沒進去?張總得意地說,那把門虎是我的同學,你說哪?李暉說,看到就好,要是被擋在外面多沒面子。李暉像是想起什么,問道,哎,我咋沒看見你們買東西呀。張總看著她說,你是不懂啊,還是明知故問?看病人拿東西那是百姓做的事,官場上不興這個。

李暉覺察到自己提了一個愚蠢的問題,說,咱是百姓,哪知道當官的事。張總說,得,別繞著我了,臨走我扔給她一個紅包,這下你滿意了吧。李暉問道,她收下了?張總說,這有什么,錢又不咬人。她不是你同學么?你呀,又短視了不是,同學怎么了,別忘了這是個經濟社會。啊,對了,你到哪兒去了,我打你手機關機。開會時我關了,沒想到你回來這么快,一個人在外面走走。

張總走近李暉,將她輕輕攬進懷里,李暉偎在他的胸前,伸手抱住他的腰,兩人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張總低下頭,吻李暉的頭發,額頭,隨后吻她的臉。李暉不由得嬌喘起來,她覺得頭暈,渾身無力,像秋天的蘆葦伏下身去,張總用胳膊托著她,避免她滑落到地上。

我想……張總欲言又止。李暉漲紅了臉,低聲說,我想洗洗。

李暉在浴室沖刷自己的身體,她的心在激烈地跳動,除了林凡,她這是第一次在別的男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身體,她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她想這樣,她渴望他的觸摸,渴望他進入,達到心靈與肉體的融合。

她走出浴缸,用毛巾裹住頭發,又用浴巾圍住身體,輕輕走出浴室。張總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瞧著李暉一雙明亮的眸子睜得露出了眼白。李暉甜甜地一笑,原地轉了一圈,欲解浴巾,張總攔住說,等等,讓我多看幾眼,太美了,就像一朵盛開的荷花。

你貧不貧哪?李暉嬌嗔地說。

你等我一會兒,張總走進浴室,站在噴頭下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盼望這個時刻已經很久了,從他第一次見到李暉就開始愛上了她,他不想錯過這個機會,哪怕是終生相許。

張總關掉噴頭,來到臥室,見李暉沒有在床上,他悄悄來到客廳,也沒有見到李暉的身影,只有電視里播放著一部沒完沒了的愛情連續劇。

李暉走了。

阿惠沒有錢打出租,她不想重演早晨發生的事,她開始后悔不該把項鏈交給那個司機,要是金問起她該怎么回答。油田的夜晚行人稀少,一家酒店前一撥老年人在小號和鼓點聲中跳著動作簡單的秧歌。要在平時阿惠還會饒有興趣地看一會兒,今天她瞧都沒瞧一眼就匆匆走過。

前面是一條小街,街面上開著幾家燒烤,遠遠的就見路燈下人影綽綽,煙霧繚繞。阿惠想起和金來過,她喜歡吃雞頭,一點一點地吃,很有嚼頭。金喜歡吃羊腰子,說吃啥補啥,他一氣能吃20多串,吃得滿嘴流油,他不喝啤酒,說那樣會沖淡了味道。阿惠想他哪來這些怪理論,有時和金理論一番,雖然誰也沒有說服誰,倒也別有情趣。

遠處是鐵人廣場,音樂噴泉在悅耳的樂曲中變換著圖案,讓現代科技給人們帶來美的享受。阿惠來到廣場,她走得很累,在一條長椅上坐下。一個男人靠過來,身上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氣味,他坐在阿惠身旁,瞥了她一眼說,小姐一個人?阿惠斜了他一眼,扭過身去。男人說,你給個價,多少錢?阿惠明白了他的用意,生氣地罵了句,不要臉。起身就走。男人追在后面,惡言惡語地說,擺什么臭架子,你以為你值多少錢哪!淚水從阿惠眼里涌出,她沒有想到自己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在男人眼里她成了做皮肉生意的下賤女人。

阿惠來到金的公寓,客廳里沒有人,那臺落地背投電視里播放著毛片,一個女人騎在男人的身上狂呼亂叫,另一個女人身上壓著個黑人。阿惠熟悉這個片子,她和金曾經邊看邊做愛,覺得非常刺激。

她來到廚房,里面沒人,她想也沒想,順手抓起一把西瓜刀,悄悄來到臥室,推開門,屋里沒人,床上一片零亂,顯然床剛用過。阿惠又輕手輕腳地來到浴室,里面傳來嘩嘩的水聲,她推開門,看到一個女人背對著門沖洗著長發,聽見腳步聲,說,親愛的你咋去這么久,人家都等不及了。

阿惠聽到這怒火中燒,她揮刀朝女人刺去,罵道,我讓你等不及,你這騷貨。

女人痛得大叫一聲,跌倒在浴缸里,阿惠上前一步,準備再刺一刀,這時金從身后躥出,用力推了阿惠一把,阿惠失去重心,栽倒在地,頭重重地磕在浴缸上。

寬闊的路面被高高掛在空中的路燈染成橙色,闃寂的夜晚只有一兩輛車疾速駛過。我拉著一個客人駛在快車道上,當駛到交叉路口,突然一個人朝車撲來,我忙踩剎車,向右打舵,想躲過那人。客人驚叫一聲,一頭撞在擋風玻璃上,他手捂著頭,氣憤地罵道,你他媽怎么搞的,突然剎車,想害死我呀。

我顧不上搭理他,跳下車,來到車前,四下瞧瞧,什么也沒有,我不信,又趴到地上朝車底下瞅了眼。

客人也下了車,不滿地說,你在干什么哪,神道道的。我自言自語地說,我明明看到一個人撞到車上,怎么會沒有呢?客人說,我看得清清楚楚,什么都沒有,是你犯神經。我說,對不起,我們走吧。我把客人送到地方,沒有收他的車錢,因為他頭上撞出個包,沒讓我賠錢就不錯了。

我回到家,李暉正倚在床頭看書,問道,你今天咋回來這么早?我把事情的經過說了遍。李暉說,我看你是累的,開車神經長期處在緊張狀態,說不上會閃出什么念頭,讓我說你休息幾天,別為兩錢再把命賠進去。我說,沒事,我還沒有那么嬌性。李暉說,你去沖個澡,我給你拿飯去。我說,你不是開會么,咋回來這么早?李暉說,還早,你看幾點了?我掃了眼墻上的石英鐘,見表針指向10點,說,我以為也就8點多鐘。你去看毛毛了么?去了。我說,燒已經退了,孩子吵吵要回來,我答應明天去接他。

我收拾利落,李暉已經關掉大燈,打開床頭燈,她躺在被窩里,看一本美國作家斯賓塞·約翰遜寫的小冊子《誰動了我的奶酪》。好看么?我問她。李暉說,里面寫了兩個老鼠嗅嗅和匆匆,小矮人哼哼和唧唧在迷宮中尋找奶酪的故事。是說人在不同環境、工作中要針對周圍的變化,不斷調整自己,以適應新的變化,迎接新的挑戰,否則就會被淘汰,這也是人的生存法則。我說,現在能看的書越來越少,電視里全是古裝戲,沒意思透了。

我掀開被,發現李暉不知何時已褪去衣褲,光著身子躺在被里。過去她總是穿著內衣睡覺,只有做那事時,由我幫她脫??吹剿敲鐥l的身體,我突然產生了欲望,迅速甩掉短褲,把李暉摟進懷里。你身上好燙,我說。我想你。李暉在身下說。

我慢慢地進入她的體內,我們抱在一起,扭在一起,體驗著性愛帶給人的歡樂。李暉的溫存和配合,讓我達到幸福的極致,直到高潮的到來,我愉快地緊緊抱住她,脊背上沁出一層汗水。

李暉幫我擦去汗水,疼愛地說,早點睡吧,出了一天的車夠累的了。

早晨出車,我才發現風擋玻璃壞了,裂紋由一個點向四周擴散,形成三條長短不齊的細細的裂痕。

在火車站,一個出租車司機說,哎,哥們,聽說了么?我把車窗搖下,什么事?昨晚一個女人被人殺了,聽說是一個酒店的小姐,出臺被人玩完后弄死了,把手機、項鏈搶走了。怎么發現的?我隨口問道。在北四井被作業隊發現的,那女的褲子被扔到10米開外,下身光著。那人色迷迷地說。

午后,當我再次來到火車站,有兩個男人走了過來,他們把我叫下車,問道,你認識一個叫阿惠的人么?這名字好像聽說過,但一時想不起來,我搖搖頭。

她昨晚死了,是被人殺死的。其中一個男人緊盯著我說道。我看出他們是做什么的,于是問道,為什么跟我說這些?另一個坐進車里,問道,你這風擋玻璃怎么壞的?我說,是昨晚客人撞的。兩人不動聲色地互相看了眼,坐在車里的人要過鑰匙,打開工具箱,發現放在里面的項鏈。那人小心地把項鏈裝進塑料袋里。

那是你的項鏈么?身旁那位問我。我一驚,想起來了,這項鏈就是一個叫阿惠的女人留下的。

跟我們走一趟。

張總在接人回來的途中,由于天下著雨,車速過快,在躲閃一輛車時翻進路溝,身受重傷,成為植物人。吳書記主持日常工作。一個月后超市開業,劉雨華擔任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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