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細雨浞濕了路面,浞濕了混濁的空氣……這鬼天氣到哪兒去,哪兒有清靜的地方,看哪兒都鬧得慌。”這是多雨的季節(jié),這是惱人的環(huán)境。然而就是在這樣的季節(jié)和環(huán)境中,下崗后,為了生存,東湊西借了18萬元買了一輛捷達出租車的“我”(林凡),還是得照樣上路。他在兩天里的經(jīng)歷,勾連起了沉浮于情場、商場、官場中的十多個人物的悲歡生死,上演了一曲當下國人的真實、生動的人生變奏。
出身于工人家庭、剛剛步入社會而又美得“令人感到一種隱隱的不安”的阿惠,被“開了兩家酒店,生意興隆”姓金的大款派頭所吸引,而滿心歡喜、心甘情愿地成了他的女人。她自“以為金是真心實意地愛她”,而金信奉的則是女人“就是我穿的衣服,腳上的鞋,喜歡就多穿些日子,不喜歡就扔掉”;“愛情是靠不住的,生活就是生活,生活里沒有愛。”是的,金沒有愛,只有性。因此,盡管“他知道阿惠是真心愛他”,但當更年輕漂亮而又久經(jīng)風塵的水蓮出現(xiàn)時,不但阿惠被打敗了,成了棄婦怨女直至犧牲品,就是金本人也被打敗了,成了她的提款機與泄欲的工具。表象上,是一個情場惡戰(zhàn),根源在于商品社會人性的退化與蛻變。
相比于阿惠和金的糾葛,李暉與張總的故事因為處于商場、官場與情場的交集而更具豐富厚重的品質(zhì)。首先他們是上下級:張總成熟的氣質(zhì)與年輕有為的成就深深地打動了李暉;李暉的才干與品貌也同樣撩撥著張總的心弦。張總利用自己的權(quán)利在發(fā)展事業(yè)和自我的同時,也在為李暉設計人生:她很快由剛出校門的商場服務員成為部門經(jīng)理,他還要她擔任即將成立的超市總管。他帶她迎來送往,他為她生活提供諸多便利。她無以回報,但絕不乏心與情的融合與投入。但他們做得都很克制,兩次完全具備身心融為一體的機會,都因李暉的原因或選擇而未果,但我們確為他們的情與理的激烈沖突和最終理勝于情而感動和贊嘆。他們之間不排除有交易的成分,但他們之間的情份絕不缺乏愛的品格。我們會為張總因意外車禍成為植物人而惋惜,但我們也絕不會為李暉因此而未當上超市的經(jīng)理感到意外,因為這恰切地反映出了中國當下官場的部分真實。
“我”在作品中起著結(jié)構(gòu)線索性的作用,但“我”的身份、地位、經(jīng)歷、現(xiàn)狀正形象地呈現(xiàn)出了目前我國一個獨特群體——下崗職工的人生遭際:他們有的不甘心命運的擺布,做著抗爭性的努力,如林凡(我);有的心懷不滿,郁悶彷徨,如王亮;有的不思進取,得過且過,如樂和……這是個體的人生樣態(tài),但同時又是嚴峻的社會問題。問題能否得到關注、解決,既關乎個體的人生狀態(tài),更關乎整個社會的和諧穩(wěn)定,而這也正構(gòu)成了《多雨的季節(jié)》這曲人生變奏中深沉的基調(diào)。
比較閱讀,《多雨的季節(jié)》依然體現(xiàn)出隋榮以往中篇小說的特征:以平凡的甚至是細瑣的故事和情節(jié),多視角的塑造女性形象、揭示人性的主題、表現(xiàn)社會問題,以此顯現(xiàn)出作家對小人物生存狀態(tài)的關注與悲憫,以及他對整個社會、人生的思考與期盼。也因此,使讀者在作品中時時會體味到一種隱隱的憂思與淡淡的感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