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定的語用簡析

摘 要：否定是一種普遍的語言現象，吸引了哲學、語言學、邏輯學等眾多領域學者的關注。語用否定作為一種特殊的否定形式更是備受關注，但前人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語義和認知方面。本文試從語用角度，運用合作原則對否定，主要是語用否定進行分析，并剖析其語用效果。

關鍵詞：否定，語用否定，合作原則

[中圖分類號]：H0-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1)-17-0136-02

一、否定的前人研究

葉斯帕森（1924）討論否定的意義時指出， not表示“少于、低于”，但也可例外的表示“多于、高于”。他認為前者是無標記的使用，是一般性否定；而后者是有標記使用，是特殊的否定形式?；舳鳎?985）將否定分為描述性否定和元語否定，否定詞not有兩種用法：一種是語義的，描述性的，是對句子真值條件的否定；另一種是語用的，元語言的，是對適宜條件的否定。羅伯茨從語義學角度出發，認為元語否定是解釋預設取消問題的方案，指出除完全不能理解的情況外，否定都應被理解為一種預設保留?？ㄋ诡D從語用角度，用關聯原則分析了語用否定，認為回聲用法是元語否定的本質屬性。

否定，特別是元語否定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但是這些研究也仍處于不太成熟的階段，不同學者采用了諸多不同的術語來指代這一語言現象，對其作出了不同的定義，沈家煊（1993）提出了“語用否定”這一概念，徐盛桓（1994）稱之為“含義否定”。宋榮超（2010）將這些研究分為兩大陣營?！胺钦嬷禇l件陣營”以霍恩、沈家煊等為代表。他們認為元語否定必須含有否定詞；是對別人或自己發出的前述語的回應；只能是對句子適宜條件的否定。而以孔慶成、何春燕等為代表的“無否定詞陣營”認為元語否定在形式上不能含有否定詞；只能是針對別人發出的前述語的回應；既可以否定適宜條件，又可以否定真值條件。

本文傾向于使用“語用否定”來指代這一語言現象，它是區別于一般性否定的一種否定表達，通常情況下是對某些語用原則的違反。語用否定既可以含有否定詞，又可以沒有否定詞，即：不含否定詞卻表達否定之意。

二、從合作原則分析否定

格萊斯原則高度概括了隱含意義的產生和理解的真諦，為語用學和相關學科提供了無法超越的哲學框架（封宗信，2008）。本章試從合作原則的框架下對否定，主要是語用否定進行分析。

格萊斯的合作原則包含一個抽象的總原則“使你的話語，在其所發生的階段，符合你參與的談話所公認的目標或方向”（格萊斯， 1975）和具體的建立在德國哲學家康德的四個范疇（質、量、關系、方式）上的四條準則。格萊斯認為遵守合作原則及其準則是合情合理的，但也指出違反合作原則的情況也有很多。

量準則

量準則要求所說的話應包含交談目的所需要的信息，所說的話不應超出所需要的信息。

Q: 今天暖和嗎？

A1: 今天不暖和，冷得很。

A2: 今天不是暖和，是炎熱。

A1 A2都是對上述問句的否定回答，但兩個否定句卻有所不同。A1中“不暖和”是對“暖和”的真值條件的直接否定，認為“暖和”不是對當時天氣狀況的正確描述。“冷得很”告知了聽者正確的天氣狀況，提供了交談所需的“足量信息”，這是一般否定。而A2中<暖和，炎熱>構成霍恩等級，他們不是非此即彼的關系?！芭汀笔堑图壛吭~，“炎熱”是高級量詞，“炎熱”隱含著多于“暖和”的意思。在前半句中，否定低級量詞“暖和”是為了后半句在語用上凸現高級量詞“炎熱”。這里的“不是暖和”是對“暖和”適宜條件的否定，認為“暖和”的程度不夠，還不足以形容當時的天氣?！把谉帷币辉~實際已經超出了聽者所需要知道的信息，即提供了“過量的信息”。

質準則

質準則要求不說自知虛假的話；不說缺乏足夠證據的話。

四鳳：媽，你為什么不相信自己的女兒呢？

侍萍：可憐的孩子，不是我不相信你，我是太不相信這個世道上的人了。

通過上述對話，侍萍不相信四鳳是一個事實，而侍萍卻說“不是我不相信你”，否定了這個事實，是一句“自知虛假”的話。后半句補充“我是太不相信這個世道上的人了”，由此可以推導四鳳是侍萍所說的“這個世道上的人”，即“我也不相信你”。這既是對前半句“不是我不相信你”的否定，同時也說明了“不相信”的原因。

關系準則

關系準則要求說話要有關聯。

Q: 昨天晚上和你在一起的那個女人是誰？

A1: 她不是什么女人，是個小姑娘。

A2: 她不是什么女人，是我妻子。

A1中所傳遞的信息與聽者理解之間的關聯性大。前半句的否定“她不是什么女人”使聽者推斷出“那是個小姑娘、老太太或者是個男人”，因而后半句“她是個小姑娘”在聽者的推理范圍之內，與其緊密關聯。而A2采用了一種較為復雜的語言形式來表達自己的交際意圖。沒有直接告之是自己的妻子，而是先否定“她不是什么女人”，這里并不是否定“妻子是女人”而是否定了“第三者”這一“女人”的“約定隱含”。與A1相比，A2同聽者的認知語境關聯性要小，使聽話人付出了較多的努力。

方式準則

方式準則要求說話要清晰，避免含混不清和歧義；要簡短，有序。

X小姐不是在唱這首歌，只是發出了一串近似于這首歌的音符而已。

上述句子中，否定了簡短的表達，而使用了晦澀、冗長的表達形式，違反了方式準則。前半句并不是對X小姐在唱這首歌這一事實的否定，后半句表達了說話人的態度，認為X小姐的演唱有嚴重的問題，因此根本不能說她是在唱這首歌，只是發出了一連串與這首歌相近的聲音而已。

三、否定的語用功能

利奇認為，與肯定表達相比，否定往往不受人們的青睞，因為否定通常提供的信息量較少，因而也需要更多的認知解讀。但是本文認為，在特定的交際語境中，特別是在一些文學文本中的有意使用，否定陳述可能包含更多的信息內容及特殊的語用效果。

Q: 今天天氣怎么樣？

A1: 多云。

A2: 今天沒有陽光。

A1是一個肯定句，是對上述問題直接、確切的回答，說出了準確、詳細的天氣情況。A2則只給出了一個否定——今天沒有陽光。從表面看，A2的回答不如A1那樣詳盡，包含的信息量似乎比A1少，然而A2有時卻暗含了說話人對好天氣的一種期盼。

否定式表達的有意使用使發話者和聽話者之間產生了更多的互動。在文學文本中，這種作用更為凸顯。否定，特別是語用否定的使用，通常會創造出更多的文學效果。語用否定是否定的一種特殊形式，作為一種特殊的語言機制，語用否定往往能實現比一般否定更有效的語用動機，如：強調、幽默、懸念等。

我不是喜歡喝咖啡，簡直是愛上了。

前面否定的小句吸引了聽話人的注意，后面加一個修正的肯定句，兩者看似矛盾，但后者并不是對前者真值的否定（即不否定喜歡的詞義），而是認為該詞的使用不夠恰當，程度不夠。實際上是一種語氣的加強。這樣，在聽話人對其進行再分析的過程中，也就起到了強調的作用。

一位女士坐在公園的長凳上，旁邊躺著一只狗，這時，走過一位男士。

“你的狗咬人嗎？”

“不咬?！?/p>

男士走近，狗卻咬了他的手。

“你說你的狗不咬人??！”

“我的狗是不咬人?？蛇@只不是我的狗。”

當男士問“你的狗咬人嗎”，不管女士回答咬人還是不咬人，都預設了這只狗是自己的。一般情況下，人們不會在一開始就去否定預設，這是人類認知的一個傾向，所以男士會理所當然地認為，這只狗是這位女士的，它不咬人。而當男士接近這只狗并被咬到之后再次問“你說你的狗不要人啊”，女士說“是不咬人，但這只不是我的狗?！睆亩∠恕斑@只狗是自己的”這一原有預設，也從而達到了幽默的效果。

就診之后，病人只給了醫生兩便士。醫生不解地問：“是給我的，還是給護士的？”

“不是給你的，也不是給護士的。是給你們兩個的?！?/p>

就診后要付錢是人們的常識。病人卻對醫生說“不是給你的，也不是給護士的”，我們不禁好奇這會是給誰的，懸念由此而生。當病人把話講完“是給你們兩個的”懸念解除。這種懸念的設置在文學文本中會達到引人入勝的效果。

四、結語

本文概述了前人對否定的研究，并運用合作原則對否定，特別是語用否定進行了分析。與一般否定相比，語用否定往往包含對某些語用原則的違反，如對合作原則及其準則的違反，從而創造出更為豐富的語用效果。但本文對否定的簡要分析還是遠遠不夠的。作為一種普遍而復雜的語言現象，否定研究還有待于進一步深入。

參考文獻：

[1]Horn， L. R. Metalinguistic Negation and Pragmatic Ambiguity[J]. Language 61，1985.

[2]Jesperson， O. The Philosophy of Grammar[M]. London: Allen and Unwin， 1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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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沈家煊. “語用否定”考察[J]. 中國語文，1993年第5期。

[5]宋榮超.“語用否定”的考證[J]. 長春師范大學學報，2010年第1期。

[6]徐盛桓. 新格萊斯會話含義理論和含義否定[J]. 外語教學與研究，1994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