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與河流(Ⅱ)(長詩)(The Star and The River)

A.長詩《星星與河流》（Ⅱ）簡介：《星星與河流》又名《靈魂/存在》：蘇格拉底說：靈魂是智慧和永恒；柏拉圖說：靈魂是思想和理性；釋迦牟尼說：靈魂是童年時的恒河；耶穌說：靈魂是愛和信心；康德說：靈魂先于宇宙；黑格爾說：靈魂是正反合的辨證運動；馬克思說：靈魂是存在的生成；奧修說：靈魂是忘掉意識進入整體與整個存在共在；布勒東說：靈魂是自由無羈；駱一禾說：靈魂是博大生命。靈魂是什么？是我們生命的大氣，是星光璀璨大河奔流，是美的高貴和神秘，是理性和思想的源頭和開啟，是生命的犀利刺痛和清澈證明。

B.作者簡介：朱惠寧，男，遼寧省鐵嶺市鐵嶺監獄警察，三級警督。監所管理專業大專學歷。

[中圖分類號]：I2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1)-17-0001-03

藝術是生命的本來使命，是生命的形而上活動。藝術家在對真理的理解上與思想家走了完全不同的路徑，他們希望對生命的光輝作出深意的詮釋……

——[德]尼采（1844~1900）

/1/

赤足涉過河流的孩子

夢見自己變成天使的孩子

只是活在一個魔鬼的夢里

一個垂暮之年的魔鬼

在時間的光錐中逆向行走

在他的詛咒中

一縷薰香從一只印度花瓶中上升

打開通向海底之門

你踏著波浪的道路走來

而魔鬼只是活在你的夢中

你只是一面鏡子中的我

反向的我穿過這鏡子

并沒找到原來的我

卻消失在那個魔鬼的詛咒里

變成天使的孩子

他的翅膀既不能飛翔又妨礙行走

聚集著人群的圍觀和嘲笑

隔著魔鬼 你和我

這個孩子無法走進這個世界

他只能瑟瑟發抖的涉過

灑滿星星的河流

/2/

一條灑滿星星的河流

穿過大地和時間的邊界

流斷在沉默的雙足的邊緣

在曠野的歌聲的遼闊道路中

倒掛著奔跑的野獸

飛掠的運走和播撒大陸和屋宇

酒和冰相互凝結

被肺葉中的帆影和野草催眠

嘔吐在霓虹閃爍的港灣

穿過星光的流浪者

驚飛荒涼的沼澤地中的丹頂鶴群

走進自己并不存在的家

千年古堡中的睡美人失蹤

王子的尋找從迷宮的石階

一直延伸到烏有之鄉

時間盡頭的花環和墓碑

閃爍著永不熄滅的光芒

引領我們抵達的卻是另一個墓穴

海倫和特洛伊木馬奔跑在鐘的鼓面

愛琴海的波浪 寧靜的手掌托起天空

金蘋果已在我們心中粉碎

/3/

這里，奔喪的隊伍的旌幡

蕩滌著大地的寥闊 沉睡和寧靜

遮蔽長安古都的琉璃瓦頂

自殺的海豚筑成你胸前的防波堤

阻擋燒傷的手臂

爬向野火燒荒的麥田

冬眠的熊聽到一片又一片伐倒的樹林

隆隆的滑下記憶的山坡

變成海潮里相撞的秋千

防空洞里的警報

一道驚眩的白光點燃的導火索

把賣花女孩的眼睛變成燈盞

波濤撞擊峭壁 憤怒的自我摧毀

把千百萬只火炬和鐵錨

投向面孔上掛滿珍珠的遺像

白雪覆蓋的山峰遙遠而沉默

遠赴千里來到山腳下的人

向山峰和遠天發出空曠的喊聲

住在吊鐘里的窺視者

對著搖晃的街道上的女人

射出劍鋒和琴弦的箭簇

而潛藏在你的心臟中的船

在空無一人的海灣

高揚起千萬帆影

強迫自己相信這是時代的奠基石

這是盛大的開啟禮

/4/

一瞬，劃破夜空的閃電

讓人類的腳踵扭曲

與一個思想者大腦中的

另一道閃電相互劈開

扯斷烈風鼓蕩的田野中郁金香的絲綢

向大海奔跑的人類

在復活節島上突然凝固

驚愕 迷茫和不屈的雨水中

人類的呼吸凝固

發不出聲音的呼喊變成流星

變成被暗礁撞成碎片的沉船

變成峭壁上棲落而又飛旋的海鳥

倥傯間垂落的背影凝固

石頭的心臟帶著地球的巨大鐘擺

流浪在生存的地平線

播撒著浮云一般聚散的人類

從埃及古墓，教堂塔頂到悉尼歌劇院

沒有聲音的鐘聲無所不在

木乃伊們竊竊私語

醞釀著復活的爭斗和陰謀

而圓明園的燒殺劫掠是一頁撕碎的書

在一個神活的墳墓中

母親為想象中的并沒有出生的

未來的兒子祈禱

/5/

誰看到自己后背的另一張臉

誰在教堂的琴聲中打開系死的鞋帶

誰用一滴眼淚穿越時間的流沙

誰在街頭的暴亂中突圍喋血奔跑

誰在我一生也無法抵達的城堡中等我

誰的哭聲掀開吐坦卡蒙的黃金面具

誰從黃金的內部偷走了一朵雪蓮

誰的食指從頭頂伸出

指向天空中并不存在的國度

誰的中彈的胸口飛出迷亂的花朵

誰在狂暴的風沙中墜入寧靜的湖泊

誰的詞長出雙腳走出書頁

誰殺死自己只為了用另一個名字

在自己中復活

/6/

背著空空的行囊

獨自流浪在生命的原野

這空空的行囊就是我自己

穿過時間和歷史

穿過一個個荒涼的驛站

每一個驛站都是我自己

穿過我自己

像列車穿過隧道時空洞的尾音

我自己也只不過是一個尾音

是風雪中一顆草籽的流浪

那不斷涌現旋即消逝的旋律

是我以個人的靈魂通向人類的靈魂

即使卑微飄忽自相矛盾

一幅幅畫面和幻覺轉瞬即逝

相互吞噬降生覆蓋漂移

多么不能確定

那剎那間的真實

我能確認嗎？

我真實存在嗎？

用什么證明我存在？

/7/

大氣的河流中

無數轉世的幽靈涌來

收集著石頭 花朵 黃金和夢幻

河流懸掛著無窮無盡的鐘

鐘聲此起彼伏 遙遙無盡

在天堂和地獄的邊界

我辨認著尋找著

哪一個是我的靈魂

歷萬劫輪回三千大千世界

返回人間不被認出

隱居于眾生 這孤獨的靈魂

在嬰兒的第一聲啼哭中

展開一覽無余的天空

烈風中滑向遠方的大地

和水晶中受到誘惑的少女

她們以水晶中的水晶的手指

穿透壁壘 探出頭來

又以長發和裙裾的風車和水

降落在我們的頭頂

/8/

而隱匿在歌聲中的鱷魚

向傳說中的海岸線爬行

并不存在的海岸線

在它們的體內燃起烈火

在賭徒輸掉的雙手上

放飛的鴿子在地下行走

走失的男孩兒在天空追逐

冰封在千年雪山下的人

從地球的中心爬出慢慢地站起

面孔在炫目的光芒中散失

而鯤鵬的翅膀遮住的天空

在一只殘破的瓦罐中傾瀉

在原始的海灣

沒有被污染的額頭上

滑進深谷的月亮的叫喊

以一種柔軟易碎的熱帶水果

作為被遺棄的孩子的證物

在流星擊中瞳孔的瞬間

大海的轟鳴變成一爿爿古老的城墻

而封在城墻里的船只和水手

在一枚剝蝕的銅錢里

搶劫了永恒

/9/

誰也不會知道水面上的蜉蝣

在一秒與另一秒之間的藍色閃電中

看到飛鳥的巨翼割斷了天空

誰也不會看到黑暗中的夢游者

飛過寬闊的河面和城廓

棲落在懸浮在空中的屋頂

誰也不會明白鋼琴中的鴕鳥

馱著仇恨的人奔跑

在沉默的頭顱里掩埋了碎裂的心臟

誰也不會了解被遺棄的蚌殼

在遠逝的河流中

看見她曾熱愛過的少年

誰也不會夢想秋天的落葉

在流浪中毀滅在毀滅中流浪

驚愕地發現已經抵達另一個秋天

誰也不會相信冬天的大海

潮水中的犀牛彼此瘋狂撞擊

在黃昏的黃金中拯救了天空的寧靜

誰也不會情愿在一杯苦艾酒中

看到自己的臉在另一杯苦艾酒中

相撞重疊而后粉碎

/10/

但是，風在風中顫粟

劈開風的頭顱 屏障和大海

風與風互相撕毀 重生

彼此覆蓋又匯成大海

在風中奔跑與風結拜兄弟

從風的生日中領取圣餐

與風的兒子為敵咬碎風的鎖鏈

用風的繩索掛在風的峭壁上

逃出風的監獄沿著風的道路

奔向風中封鎖的國境線

這是不信命運的人的命運

這個人終于把自己變成命運

天空和鐘聲倒映河面

巨鳥的翅膀打開天堂和地獄之門

遙相呼應的兩扇門互相擊碎

在風的合唱隊中飄散

展開油麻和棕櫚的大海

風和波浪骨肉相殘的大海

一千口大鐘搖擺不定

在光的蠶絲上搖搖欲墜

吸毒者看到的鋪滿天空的大海

在漫天飛雪中獨自走向自掘的墓坑

在一個兒童眼中消逝的

北方的大海

/11/

記住這棵春天的蘋果樹

這簇散落在水晶里的花瓣

這一瞬間凝成的祖母綠

清洗我們的雙腳和嘴唇

記住這把丟失的刻刀

在童年的篝火里

在無知的舞蹈中抓到滿天繁星

音樂流過身體中的骨骼和石頭

記住夏夜里的螢火蟲

在花粉的顫栗中眨眼

就像楓丹白露的河流

在粼粼光波中尋找閃爍的巴黎

在一瞬間突入壁爐中燃燒的木柴

就像舵手突然看到迷霧中的燈塔

就像突然掉在地上摔碎的玉觀音

就像陡然關上一扇擠掉手指甲的鐵門

就像一顆生銹的釘子猛地扎進腳掌

就像失足跌入冰湖的人的最后一聲叫喊

就像殘雪中露出墓碑的黝黑的臉

就像在教堂的鐘聲中升入天空的情侶

就像蜷縮在金盞花中的孩子突然醒來

就像騎著木馬迷失在童年的山谷

就像躲進母親懷抱的繡花綿衣

就像從父親手中奪走

一把柄已折斷的斧子

就像一個被父母毒打的少年

瘋狂地沖出家門

不停被荒野里的樹樁絆倒

在迷茫而又清醒的大腦里

河流在夜空中懸浮

在他的臉上無聲流淌

/12/

夢見自己變成天使的孩子

舉著手中的蠟燭

赤足涉過灑滿星星的河流

就像一個被廢黜的祭神儀式

而樓廈頂端的秘密花園

斷開所有的通道像一個消失的傳說

老鼠在一本鎖死的日記中打洞

陽光的篩子漏過整個世界只剩下瓦礫

變成天使的孩子閉上眼睛

在刀鋒和玫瑰上行走

不斷被人類目光的繩索絆倒

在詈罵和仇視中瑟瑟發抖

一條灑滿星星的河流

只是從這個孩子的心臟中發源

茫然無知流過人類的心臟和眼睛

大地上流浪的孩子

帶著笨拙翅膀的天使

眼睛里堆滿星星

在星星的旋渦中

掙扎墜落雙腳懸空奔跑如舞蹈

永遠在跋涉永遠不能涉過

這條灑滿星星的河流

（2011·4·23~2011·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