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出精彩人生

2010年5月底，陜西省民間博物館協會組團前往臺灣參觀考察民間博物館和古董藝術品市場，我有幸第一次見到了久已慕名的曹興誠先生。

在拜訪曹先生之前，我打開了有關曹興誠先生的網頁：曹興誠，籍貫山東濟寧，1949年出生于臺中清水鎮，在家里7個兄弟姐妹中排行第6。1982年出任聯華電子公司總經理，1991年任董事長職務。2001年，由他領軍的聯華電子已成為臺灣第二大半導體公司，同時也是世界上第二大專業晶圓代工廠。目前，聯電創造的0.13微米制程良率處于業界第一的地位。聯電在他手上，從1000萬美金的初始資本，到他退休時，營運規模成長1000倍，達到100億美金，由他創建的芯片設計“聯家軍”縱橫全球。現為聯華電子榮譽董事長，被評為臺灣“企業家最佩服的企業家”。

退休后，曹興誠先生并沒有閑下來，他將時間和興趣幾乎全部用到收藏上，對藝術品的鑒賞與收藏頗有研究。他的收藏品以青銅器、銅器、書畫、當代藝術品為主。英國蘇富比集結了1945年以來世界最偉大的一百位收藏家，僅有三位華人位列其中，分別是香港大收藏家仇焱之、趙從衍和臺灣的曹興誠。而仇焱之、趙從衍早已去世，曹興誠成為華人收藏界的代表人物。

收藏堪比“小故宮”

5月27日下午，我們一行七人在呂建中會長的帶領下，按照預先約定來到曹先生的寓所，曹先生和他的助手史彬士先生熱情地接待了我們。盡管我們在去曹先生寓所之前做足了“功課”，但跨入他的寓所所看到的一切還是讓每個人大開眼界，驚嘆不已。

寬敞的會客廳迎面懸掛著一幅日本當代畫家千住博創作的飛流直下的《瀑布》，畫的緊右邊是一尊中國北齊時的佛像，搭配在一起非常的協調，可說是融合中外古今、珠聯璧合的藝術品“佳偶”。客廳右側是古董陳列柜，里邊擺放著瓷器、青銅器；左側是一幅描繪松柏樹下牧馬啃草的中國畫。走進書房，四周擺滿了書架，上邊陳列著各種書籍，其中不乏古董藝術品類圖書。再往里走，是曹先生的藏品陳列室，到處都是珍貴的青銅器、唐三彩、瓷器、玉器，琳瑯滿目，精品紛呈。寓所內還有工作室，由法籍人士史彬士先生打理，對文物收藏品進行整理、研究和編寫相關資料。諾大的一個寓所，除了收藏、展示、研究、鑒賞古董藝術品外，還接待來自世界各地的朋友，難怪來過曹先生寓所的人會說曹先生的寓所就像一個“小故宮”。

曹先生興致勃勃地帶領我們觀賞他的收藏品，耐心地解答每一個問題。看著他的藏品，傾聽著他的講述，我們仿佛從遠古的時代慢慢走來，品賞著先民們創造的燦爛文明和輝煌歷史。

通常都認為收藏貴在“專”，不要搞得太雜，曹興誠的收藏卻是隨興所至，只要自己喜歡的收藏藝術品，他都毫不猶豫地收藏。從20多年前收藏古玉開始，他先后涉獵商周青銅器、唐三彩、北宋官窯瓷器、元青花瓷器、明清琺瑯彩等中國古董藝術品。他認為藝術是沒有國界的，對于國外的古董藝術品只要覺得具有藝術價值，他也加以收藏。他的藏品中有日本的繪畫、法國皮埃爾·馬特的銅雕、美國西雅圖戴爾·奇胡利的玻璃吹制品等各種各樣的國外藝術品。

“回想起來，我之所以收藏，大概是為了鑒賞。我是學理工科的，對研究格外有興趣。收藏只是手段，習得鑒賞能力才是目的，而并非為了投資。東西買來，不研究也不欣賞，直接放進保險箱，希望將來可以漲價賺錢，這叫囤積，連收藏都稱不上。”曹興誠強調，“其實對于藝術品來說，最高境界是只鑒賞不收藏。可惜我還做不到，如果不收藏，恐怕就不會用功研究藝術品背后的美學意義了。”許多收藏家只對自己收藏的類別有興趣，對其他收藏藝術品看都不看一眼，曹興誠卻是抱著藝術欣賞的態度，勤翻書、勤逛博物館、勤發現他人藏品的美好。因此，他的收藏水平不斷提高，成為公認的世界級的收藏家。

短短的一個下午，我們在曹先生的“小故宮”不僅觀賞到了精美絕倫的古董藝術品，收獲更大的是領略了曹先生獨特的收藏理念和對收藏品藝術品嚴謹的鉆研精神。

我們懷著依依不舍的心情離開了仰慕已久的“小故宮”。

什么是真正的藝術品？

2010年11月初，在上海舉辦的“第二屆上海世界華人收藏家大會”上，我又見到了曹興誠先生，并聆聽了他在大會上的演講“中國古代藝術品的現代性”。

曹先生認為，一件藝術品必須達到以下三點，才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第一是造型和外觀具有美感，即通常所說的能給人以美的享受；第二是造型和象征意義要統一，具有高超的表達力，也就是寓意要深奧；第三是可觀賞性要強，觀賞者能被其吸引、感動、甚至震撼，引起共鳴。具有以上三個特征，才稱得上是真正的藝術品。

在演講到中國古代藝術品的現代性時，曹先生說：“中國商周青銅器不僅充分利用了幾何與生物造型，還創造了活潑的動感。商周青銅器作為敬天祭祖的禮器，表現出來的嚴謹、虔誠、肅穆與神秘感，實在令人感動，所以是一流的藝術品，足以傲視中外古今。

晚商青銅器制作精細、工藝考究、設計詭異，充滿了創意與神秘，會讓人感到當時社會的嚴謹與一絲不茍；西周早期的青銅器雖然承襲了晚商青銅器的工藝技術，但設計比較舒緩簡化，器型則一般較大，顯示出當時社會施政比晚商寬大，迷信程度低；春秋時期的青銅器制作工藝比較粗糙，經常可見明顯的范線，莊嚴性及嚴謹度降低，顯示出社會‘禮崩樂壞’，但設計比較活潑繁復，代表社會的活力與多樣性的提高；戰國青銅器已逐漸脫離禮器儀規，漸漸趨向實用與華麗，經常在青銅器表面鑲金、銀、紅銅、綠松石等貴重材料。由此可見，各個時期的青銅器各有特色，也各有精品。”

關于中國的瓷器，曹先生在演講中認為：“瓷器由于缺乏象征意義，所以，與充滿表達力的商周青銅器不在同一個檔次上。不過，瓷器是中國重要的工藝品，長期艷驚世界，所以也有收藏價值。”

“中國古代藝術不太重視對實物的描繪，即使描繪也不重視比例和準確，但是這并不代表中國古人不懂得寫實的技巧。漢代的陶塑對豬的塑造非常逼真，可以看出中國古代的寫實能力并不缺乏。中國古代藝術不重視寫實，原因可能是因為我們更喜歡創造想象夸張的造型，意圖制造強烈的視覺效果，并借此凸顯象征的意義。這跟現代西洋藝術可以說是意趣相投，所以中國古代藝術經常體現出強烈的現代感。”

曹興誠先生雖已滿頭銀發，但卻精神抖擻，斯文儒雅。他的演講妙語連珠，擲地有聲，博得了與會者陣陣掌聲。

收藏熱促成盜墓之風?

今年8月18日，曹興誠先生和他的助手史彬士等人到西安考察古董藝術品市場，陜西省民間博物館協會會長呂建中先生宴請曹先生，我和協會的幾位副會長一起參加宴請，得以再次和曹先生見面。

席間曹先生侃侃而談，他認為民間收藏保護和搶救了許多文物藝術品，為傳承和弘揚人類的傳統文化藝術發揮了積極的作用。收藏家通過收藏肯定了古董的文物價值和藝術價值，收藏家的購買行為賦予了古文物的市場價值，引起了世人廣泛的重視，對文物的保存、維護、研究和發掘，都做出了正面的貢獻。

在談到目前有一種說法，認為收藏熱促使許多人去盜掘古墓，破壞了大量的地面和地下文物。曹先生說，去年上海華人收藏家大會采訪我時我曾說過，這種論調有明顯的邏輯盲點。中國盜墓之風古來有之，河南安陽殷墟墓群早在宋代時就已經遭到盜掘；江蘇徐州南洞山西漢楚王和王后的墓，在元代武宗年間（1308-1311年）就已被盜掘一空，這種例子數不勝數。古人盜墓只為了盜取金銀財寶，唐三彩、陶器等都被視為晦氣的物品，而到處遺棄。正是由于收藏家的努力，才使流散在民間的被遺棄的文物藝術品得到保護和珍藏。而藏品對于收藏家而言，他們只是暫時的保管員，終究是屬于社會的、國家的，即便流失到海外收藏家手里，真正的文物藝術品也不會消失，屬于人類的共同財富。

西安古老的文化藝術給曹先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許多收藏家用自己的收藏品辦起了博物館，更是可歌可泣的壯舉。但他認為收藏不能只收藏中國的古董藝術品，因為藝術是世界性的，西安的收藏家還應當收藏國外的藝術品。在中國歷史上，國外的文化藝術曾對中國的文化藝術產生過很大的影響，比如青銅器上的紋飾，青銅佛造像，北魏的佛像在造型上深受西方雕塑藝術的影響。中外文化藝術交融和交流，可以共同促進人類文化藝術的發展。因此，單一的國內文物藝術品的收藏是不完美的，這是西安收藏家需要改進的地方。

近三個小時的宴請和座談很快就結束了，曹興誠先生的精辟見解卻久久地縈回在我的耳邊。

（文中部分文字擇自上海華人收藏家大會論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