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讀書人,有幾個不是醫(yī)生?背著青囊,看書,也看病,考學(xué)行醫(yī)兩不誤。
吳方周就是這樣一個書生。
吳方周乃江南世家子弟,祖上吳一甫,一筒銀針,幾副草藥,祛病療傷,應(yīng)驗(yàn)如神,所以人稱“吳菩薩”。門上大書一匾:金針渡世。
當(dāng)然,江南人沒見過圣手吳一甫,吳方周的手段,卻不少見。
一日,一孕婦難產(chǎn),血流如注,嬰兒仍遲遲不見出來。時間一長,孕婦斷了氣,嬰兒看來也得胎死腹中。接生婆連聲念“阿彌陀佛”,已無他法。這時,一人青帽長衫施施然而來。孕婦正在入殮,那人攔住道:“人還活著,有救。”
別人不信,明顯已死了一個時辰了。
那人拿一根香,點(diǎn)著,放在孕婦鼻端,煙裊裊娜娜略作歪斜狀:“死了還有氣?瞧,煙在歪斜呢。”說完,抽一根針,一針從孕婦人中插入。孕婦媽呀一聲叫,醒了。孕婦的丈夫喜極而泣,“咚”地跪下,叩頭如搗蒜,請神醫(yī)無論如何再救一下未出生的嬰兒。
那人把耳朵貼在孕婦肚皮上傾聽有頃,又拿出一根針,半尺長,在孕婦腹中摸摸,一針下去,又迅速抽出。孕婦肚中一陣胎動,一會兒,一個女嬰落生,“咯兒咯兒”直哭,耳尖上,有針孔的洞眼。
那人一笑道:“這小家伙,在胎內(nèi)睡著了。”然后,收了針飄然而去。
這人,就是吳方周。
吳方周杏林揚(yáng)名,卻科場蹭蹬,少年考起,一直到五十多歲,才考中進(jìn)士,放了一任知縣。
吳知縣掛著藥箱走馬上任,到了衙門,忙時處理公事,閑時處理病人。兩年下來,官做的不是多好,但也不壞。
那日,吳知縣在后堂看書,門外,驚堂鼓響聲如雷。
吳知縣扔了書,穿上官袍,坐堂審案。來的是兩個男人,一個姓白,一個姓王,原來,王家的女孩,指腹為婚,小小的就配給了白家的男孩。可是,王家女孩大了,卻看不上白家男孩,愛上了另一個同村小伙子。
白家一怒,就把王家告上了縣衙。
吳知縣一聽火了,一臣不事二主,一女不嫁二夫,天下事豈有此理?一旦認(rèn)為是正確的,吳知縣辦起來就有些雷厲風(fēng)行。
所以,他捋著須,對姓白的道:“我給你撐腰,你放心。”
姓白的叩頭如搗蒜,連稱吳老爺是“包青天”。
吳知縣心里很受用,索性好事做到底,吩咐,你快回去給兒子完婚吧。
白家男人無奈道,可那女孩不愿意啊。
吳知縣一拍驚堂木,叫來差役們,拿著老爺?shù)呐袥Q,去催促王家女孩上轎,實(shí)在不行,以有傷教化罪,把她父母枷上。
白家人很高興,爬起來,隨著差役走了。
吳知縣回到后堂,接著看書,剛看幾頁,一個差役跑回來,說老爺,不得了啊,出了人命啦。原來,那女孩被逼無法,一頭跳入水塘中,被救起來時,已死了。
吳知縣官服也顧不得換,背起藥囊,徑直向女孩家趕,女孩睡在床上,一動不動。吳知縣用香煙試呼吸,用銀針扎人中,無濟(jì)于事。
人已死僵了。
他嘆口氣,突然,眼睛盯在女孩右耳朵上,上面有一個小小的洞。
他想起自己所救的女孩,呆若木雞,慢慢走出來。
里面,傳來哭聲,是女孩父母的聲音,千“狗官”萬“狗官”地罵,不是差役阻擋女孩的父親沖出來,吳知縣的身上,大概會很可能挨幾下。
他沒理會這些,淚流滿面道:“罵得好,我是個狗官啊。”
當(dāng)天,回衙,他寫了辭呈,掛了官印走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兒。
不久,江湖上出現(xiàn)一個和尚,掛一個藥囊,金針濟(jì)世,從不留名,世人稱他神醫(yī)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