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的芳草地

位于大湖之畔的芝加哥城市形態分外清晰:相對集中、拔地而起的中心區與相對低平的大片腹地形成鮮明的對比。城市腹地如同寬廣穩固的基座支撐著中心區的發展。腹地中一個個生活社區，像城市龐大肌體中的細胞，保障著城市中心的健康。

細胞擁有細胞核，社區也需要自己的中心。社區中心承載著家庭生活的核心價值，倡導著市民的道德取向和基本情趣，社區中心是哺育市民文化的搖籃。

芝加哥北部有塊名不經傳的綠地：維樂斯公園（Welles Park）。兩條城市主街的交匯處構成了公園的一個端點，以此延伸開七公頃的綠地。綠地上散落著八九個大小不同的運動場地，若干個兒童游樂場。公園的另一角是個小樹林，繁茂的枝葉中掩映著社區的健身中心。開放式的規劃使公園內的活動與街道生活融為一體。近乎平鋪直敘的設計展示了日常生活的真實，表達了社區應有的祥和及溫馨。

與百姓生活息息相關的服務沿公園四周依次排開：社區圖書館與公園一街之隔，沿街向北是兩個托兒所和一個寵物醫院。稍遠處是家音樂學校與樂器行混搭的商鋪。一個教堂靜靜地站在樹林之外，與健身中心相對而望。公園另一側的主街上則分布著酒吧、餐廳、理發店、洗衣店和一個平價超市。

晨曦中，公園的首批光顧者是晨練的上班族，而后是托兒的家長。忙碌的清晨之后，家庭主婦和晚起的學生開始穿過公園，在超市中購買家居所需的日用品。正午前后，公園是老人們親近陽光的樂土。放學后學童會在草坪上嬉鬧。夜幕下，圖書館成了各種活動的中心。

日復一日，公園默默地為不同的人群提供著共享的場所，履行著不同的使命。人們在公園內的共享時光是周末和假日。教堂是許多人周末必然造訪的地方；而室外的草坪則為年齡不同的青少年提供活動的空間。周末，成人們會把平日的忙碌放置一邊，把目光聚集在共同的關注點上：與下一代共享時光。公園里有蹣跚學步的母子課堂，少年周末球類營地、藝術創造交流社團、露天音樂節。各類興趣學習小組……所有這一切都是以家長為主，自辦的，鮮有頂級名師的參與。源于生活的釀造方式確保不含激素的原汁母乳在公園里的專賣。

公園融匯了社區的多方資源，塑造了一個小小的宇宙（University，另譯為大學）青少年從小到大在此吸收著多種養分，沐浴著多種關懷。這種開放式的放養，與當今流行的“獨家小灶”封閉的圈養模式大相徑庭。“不輸在起跑線”的誓言讓許多虎媽恨鐵成鋼。“起跑線”一說用于勵志發奮，激勵爆發亦無可厚非。只是將其放之四海，多少令人生疑：我們是否真的希望后生們個個都成為狼狠虎毒，生猛無畏的獨行大俠？今天不少人相信社會有如扁平的大漠，大漠之上是無數的起跑線，令無畏者沖刺、升空。然而從個體到世界之巔需要許多中間層次的支撐：鄰里的相望、團隊的精神、企業的文化、行業的德行……社區文化是中間環節的重要的結點。社區中心是哺育文化的搖籃，搖籃的意義在于不設起跑線，接納社區中來自各種方向的呵護，使之融合成營養最豐富的乳汁，培育人性之初的寬容、善良、仁愛。

冬去春來，維樂斯公園的萋萋芳草背負了一代代幼童蹣跚學步的踩踏，聆聽了少兒天使般的歡笑，見證了青春的浪漫和激情，也感受到了成人之后，居民對社區的回饋。維樂斯公園的芳草承載著這個社區的基因；支持著芝加哥中心區的挺拔和壯麗。

（作者為HOK副總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