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競爭

下班鈴差幾分鐘才響，工友們迫不及待站起身紛紛向食堂方向沖刺，拉長阿達不忘吼兩聲：“記住了喲，只有半個鐘的吃飯時間，抓緊回來上連班呢。”我沒有加入搶飯的行列，工廠那么多工人，半個鐘頭打飯、吃飯，幾乎是完不成的任務。何況心情差，別說廠里的飯菜沒幾滴油水，就是山珍海味擺在面前飄散濃濃的清香，也很難讓人有胃口，至少多愁善感的我有這種感覺。

我的擔憂不是空穴來風。廠里一直貨源充足，經常加班，而且我所在的那條生產線不再生產原來的產品而將撤銷，20多個人除了充實到其它流水線，一半的將卷鋪蓋走人。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在心頭涌動，我郁郁寡歡地走著，阿達打好飯菜迎面走來，催促道：“快點，你別拖后腿。”我點下頭算是回應，有什么辦法，雖然我是響當當的大胃王，可以用兩分鐘風卷殘云吃掉一盒飯，但那排著的長隊注定要消耗不少時間。

果然，輪到我擠到窗口，下意識拿出手機一看，已經超過半個鐘了。嘴、手和別的肢體并用，等我趕回車間，多數人在做事了。阿達是我老鄉，冷冷地瞟了我一眼說：“我可提醒你了的，到時出問題不能怪我。”我裝著左耳進右耳出，匆忙坐上工位，一忙把煩惱拋到爪哇國了。天快黑了吃晚餐，阿達又在催命似的叫大伙動作快些，又走到我跟前：“你呀中午慢騰騰的，讓我說什么好？”他似有難言之癮，但我聽來無非是讓我多做事罷了。

連續三天連班的搶飯行動，我總是落在下風，從此也無需你爭我搶了。裁員名單貼出，我幸運地排在榜首，好在馬上可以結清工資，另有一個月的補償金。這筆錢足夠撐到我重新找份工作了，我阿Q般自我安慰，但走到廠門口，我還是留戀地回頭一瞥。這時，阿達不知從哪兒鉆了出來，有些惋惜又帶點責備說：“你呀不聽我的話，現在后悔了吧。”我懵懂地望過去，阿達呵著氣說：“你還不明白呀，這回要炒10個人，主管很為難，也不愿得罪人，私下里用吃飯時間來取舍。總共4天8頓，綜合起來哪10個工人花的時間最長就辭退誰，條件一樣，公平競爭，順便鍛煉大伙的速度應付將來趕貨。咱們是老鄉不假，可要是說穿了，別人都知道就失去效果了。我每次提醒你，唉，你咋就不好生意會意會？！”

我一時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