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都市的愛情面目

1

春天還沒有過去，桃花已經(jīng)零落了，城市的農(nóng)業(yè)大道上，輾滿了花泥。黎洛沒有注意那些桃花，他開車駛在馬路上，在想著怎么處理歌拉的來電。

歌拉在家鄉(xiāng)的小城，她突然給黎洛打電話說，她要來黎洛的城市，要到黎洛的城市工作，再也不走，讓黎洛幫她找一處房子。接到歌拉的電話，黎洛有些吃驚。歌拉一定是從黎洛父母那知道了他的電話。

歌拉是黎洛青梅竹馬的鄰居，小黎洛五歲。中學(xué)時，黎洛喜歡過歌拉的姐姐，現(xiàn)在她已嫁作他人婦。黎洛和她們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五年未見。除了小時候在一起玩過“過家家”以外，黎洛覺得和歌拉并不熟悉。他們只是認(rèn)識，稱不上什么朋友。

黎洛喜歡過歌拉的姐姐，但那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情，他不知道歌拉這次來是什么用意。中國有很多城市，歌拉為何不去別的城市，偏偏要來這一座？

黎洛望向飛逝的桃花，春花迷人眼。

2

歌拉終于來到黎洛的城市，她并沒有見到黎洛。

黎洛給了歌拉一個電話，那是歌拉房東的電話。黎洛告訴歌拉詳細(xì)的乘車路線，讓歌拉自己搭車去。

歌拉有些生氣，她覺得黎洛再怎么忙，也應(yīng)該去車站接一下她。她一個柔弱的女孩子從家鄉(xiāng)的小城跑到這個陌生的都市，人生地不熟，除了對愛情的一腔熱忱，她一無所有。

歌拉自己搭車到了租房處，轉(zhuǎn)了兩趟車，拿到住房鑰匙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diǎn)。歌拉累得夠嗆，她明天還要自己去找工作。

從黎洛的態(tài)度里，歌拉覺得失望，黎洛并沒有她預(yù)期的熱情。

3

黎洛是故意躲避著歌拉的，在他弄清楚歌拉的意圖之前。

黎洛并不喜歡歌拉。經(jīng)過五年的打拚，黎洛已經(jīng)從一個窮小子變作一個小款，從一個理想主義者變成一個務(wù)實(shí)主義者。從最初的一無所有，到有房有車有點(diǎn)小錢，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黎洛完全可以把那段感情忘掉。對于黎洛來說，得不到的東西，苦苦糾纏下去，只會徒勞無益。

黎洛不知道歌拉是否是因?yàn)樗排艿竭@里來。當(dāng)初，就是因?yàn)樗呢毟F，歌拉的家人才沒有把歌拉的姐姐嫁給他，貧窮的男人沒有錢去買白馬，沒有白馬哪來王子呢？所以，古代的窮書生也要考取狀元，才能返身去迎回富家小姐。

現(xiàn)在，一定是歌拉家人看黎洛混好了，想讓歌拉來拉攏他。歌拉和她姐姐長得很像。黎洛鄙視這樣的人。

4

歌拉終于找到了合適的工作。在她找到工作的第二天，她就向黎洛借了10000元。歌拉說，她身上帶的錢不多了，暫時從黎洛這里挪用一下。

黎洛起初不想借給她，他擔(dān)心這是一個陷阱，跳下去再也不好上來。黎洛知道歌拉家人的精明和善于算計，如果歌拉到時候以色抵錢，他也沒什么好辦法。

黎洛給家人打電話，要不要借給她？

家人的意思是，都是鄰居，又是拐彎抹角的親戚，不借怎么好意思？再說，歌拉一個弱女孩在那里怎么辦？

黎洛想想也是。黎洛去銀行取出10000元，開車給歌拉送去。

5

見到歌拉，黎洛眼前亮了一下。歌拉已經(jīng)不是那個土里土氣的小城女孩，一身洋裝穿在身，非常地洋氣、漂亮。和她姐姐確實(shí)很像，比她姐姐眉目間又多了分英氣。

黎洛有點(diǎn)對歌拉一見鐘情，可這女孩身上的刺芒太多，黎洛不愿太多招惹。記得小時候，歌拉就是個張揚(yáng)跋扈的假小子，任性得如匹野馬，現(xiàn)在怎么這么淑女啊。何況，歌拉的姐姐、貪圖勢力的家人，那拐彎抹角的親戚關(guān)系，怎么擺脫？

黎洛壓抑住自己的私心雜念，和歌拉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歌拉問黎洛，你現(xiàn)在有女朋友了嗎？

黎洛現(xiàn)在一直沒女朋友，鬼使神差，他說，有女朋友。

黎洛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是為了保護(hù)自己、絕了歌拉及她家人的妄想，還是真的就不喜歡歌拉。

歌拉好像有些失落，黎洛心里暗暗地得意。

愛情可不是交換。黎洛想，難道你就那么想鯉魚跳龍門，利用我做跳板嗎？男人都不是傻瓜，他只會為他應(yīng)該付出的人付出，而且只付出他能夠付出的一小部分。

6

從歌拉那里回去后，很長時間，黎洛再也沒有見過歌拉。

黎洛從來不給歌拉打電話，他覺得那樣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反正，他又沒準(zhǔn)備和歌拉談戀愛。和家人通電話時，他們會順帶著問起歌拉的近況，從他們的隱約含義，好像是有意要撮合他們。都是一個小城的人，從小一起長大，父母之間互相熟悉，最關(guān)鍵，可以讓黎洛早點(diǎn)結(jié)婚。

大學(xué)畢業(yè)后，黎洛也談過幾個女友，蜻蜓點(diǎn)水，看倦了愛情的真相。只要你有錢有勢，很多女孩會圍繞著你轉(zhuǎn)。現(xiàn)在的女孩只要看到那個人開著寶馬，就以為他是自己的王子了。她們沒看見，王子是屬于大家的，不屬于某個人。所以，有錢的男人生活很快活。

歌拉經(jīng)常給黎洛打電話過來，讓黎洛有時間去她那里玩。

黎洛心不在焉地敷衍著，想歌拉在耍什么陰謀詭計。雖然黎洛愛桃花，他絕不沾染有毒的桃花。黎洛信奉的是，只在花中行，片葉不沾衣。

歌拉感覺到黎洛冷淡的態(tài)度。歌拉在電話里撒嬌，說她對這個城市不熟，說黎洛什么時候開車帶她一起出去玩。黎洛一推再推，不愿見歌拉。

歌拉不死心，開玩笑說，什么時候見見你女朋友吧？一起去也好啊！

黎洛在想，要不要找個閨密來冒充一下，把歌拉給打發(fā)掉？

7

黎洛還沒有想好找誰來冒充女友拒絕歌拉時，歌拉又向黎洛借錢了。黎洛有些生氣，歌拉已經(jīng)來這個城市工作三個月了，自己應(yīng)該有一些積蓄，怎么還要借錢？

黎洛甚至想，歌拉是不是貪圖他的錢財，故意找他借錢，好以此來接近他，達(dá)到戀愛結(jié)婚的目的。這絕對不是歌拉自己的主意，一定是她家人給她出的壞主意。

以前歌拉就在電話里給黎洛說過，她再也不愿回家鄉(xiāng)那個小城，土氣而窄小。她想留在黎洛的城市。她問黎洛，如果她到時離開公司自己出來做生意，黎洛會不會幫她？

黎洛啞然。這個女孩還真不容易擺脫。

黎洛想，這是他最后一次借錢給歌拉。黎洛問歌拉，你的錢哪里去了，怎么那么不夠用？

是啊，歌拉每個月五千多元的工資，在這個城市的消費(fèi)是足夠用的。歌拉猶豫了一會，找了很多借口，又是房租，又是衣服，又是化妝，又是娛樂，每樣都不可少。五千多元，已經(jīng)讓歌拉捉襟見肘。

黎洛有些失望，又有些慶幸，幸好沒和這樣的女孩戀愛，雖然消費(fèi)有理，但也太不懂理財和節(jié)儉。男人都不喜歡浪費(fèi)的女子，持家有道是男人選擇妻子的第一標(biāo)準(zhǔn)。

8

黎洛第二次見到了歌拉。

歌拉看見黎洛，就撲到他懷里嚶嚶地哭。黎洛有些心軟，歌拉到底還是一個小女孩，從異鄉(xiāng)到這個陌生城市，承受了很多東西。黎洛沒有真正地去關(guān)心過、問候過歌拉。

不管她家人怎么對他，歌拉是無辜的。也許，歌拉只是充當(dāng)了一顆無奈的棋子。

黎洛推開歌拉，把錢遞給了她。黎洛說，你啥時間有錢了再還吧，我暫時不急用。不過，這也是我最后一次幫你了。你要爭氣！黎洛撇過頭去，不再看歌拉。

黎洛覺得自己已經(jīng)夠大度，他給歌拉講了一番如何理財?shù)牡览怼Ｈ缓螅瑳Q絕而去。走時，黎洛又捅了歌拉一刀說，如果你沒什么緊急情況，就暫時不要給我打電話了，我擔(dān)心我女朋友會產(chǎn)生誤會。

歌拉說，好。歌拉的眼里滿是荒涼。

9

黎洛真的沒有再接到歌拉的電話。黎洛很愜意自己的伎倆，用一個虛假的女朋友和一番大道理就鎮(zhèn)住了歌拉，擺脫她的糾纏。

有時候，黎洛也會想，如果沒有歌拉家人的原因，如果沒有歌拉的姐姐，也許他愿意和她嘗試著開始一段戀愛。但他感覺到這愛情是一場陰謀的時候，聰明的黎洛怎么會讓自己掉到陷阱里呢。

一個月過去了，黎洛忘記了歌拉。黎洛生活得逍遙自在。也許，歌拉拿了黎洛的20000元，從此死心，真的不再糾纏他呢，但也不一定啥時候再把錢還給黎洛了。不管怎樣，是歌拉和她家人欠了黎洛一個很大的人情，終于在黎洛面前矮了一等。黎洛有種扇人耳光后報復(fù)的快感。

10

很長時間了，大約半年了，還是沒有歌拉的電話。偶爾，黎洛會想起她來，漂亮的倔強(qiáng)的孤獨(dú)的臉。

黎洛還是有些擔(dān)心，畢竟是家鄉(xiāng)人。他給歌拉的公司打電話。歌拉公司的人說，在一個月前，歌拉已經(jīng)辭職了。至于歌拉去了哪里，他們也不知道。黎洛有種人財兩失的感覺，像是上當(dāng)了一樣，他覺得，歌拉走時應(yīng)該和他打聲招呼。

黎洛給家人打電話，問起歌拉的事情，家人恍然大悟，才想起來，忘了告訴你，歌拉已經(jīng)把欠你的錢還給家里了，一個月前她回來一次又走了。黎洛有些詫異，他沒想到歌拉居然還會還錢給他。

家人說，聽說，歌拉喜歡上一個城市里的男孩，那個男孩在歌拉的小城和歌拉相識相戀。后來，那個男孩回到了自己的城市，歌拉就獨(dú)自離開小城，也來到了那個城市。沒錯，那個城市就是黎洛所在的城市。

歌拉家里不同意歌拉和男孩的婚事，那個男孩天生有心臟病，歌拉為了給男孩治病，花了很多錢。男孩的家里也反對來自小城的歌拉，他們就一起私奔了，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去了哪里。

家人還沒有說完，黎洛手里的電話就掉在了地上。他像被誰重重地扇了一下耳光一樣，心里五味雜陳。本來，他以為歌拉來這個城市是為了找他，是一場世故愛情的陰謀，沒想到，他才是那個最世故的人。他以為他看明白了愛情的真相，懂得了愛情，原來他才是那個最不懂愛情的人。

責(zé) 編：熊正紅

題 圖：石 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