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愛情只是傳說

我是一個33歲的女人，曾經有一個非常體貼愛護我的老公，也是一個6歲男孩的母親，可是今天，他們都不認我了。當青春不再，紅顏老去的時候，我沒有了任何值得驕傲的資本！

一初戀，還沒有萌芽

我是一個在農村長大的女孩，家里有六姐妹，沒有兄弟，我排行老四。父母一直想生一個兒子傳宗接代，可是最終都沒法如愿。在農村過去的年月里，多生一個小孩就像多養了一只小狗、小貓般平常，我在家里既不是當大的也不是最小的，所以很少得到長輩的疼愛和關注。惟獨令我自己覺得驕傲也是惟一可以讓人留意我的存在的是：我天生有一張秀氣的臉龐和一張伶俐的嘴巴。記得鄉下有一位會看相的先生曾經私下里跟我的父母說過：“這個女子長相不尋常，將來定會是富貴人家的主子。”

事實證明，上學后的我特別聰明，每次考試都能拿到很好的成績，有時還會獲獎。但是在當時的環境下，父母根本就沒有將心思放在一個女孩子的身上，他們日出而作的艱苦勞動只能勉強維持一家人的溫飽。大姐很早就出嫁了，我是靠著二姐在鄉下的編織廠編織工藝品賺錢供我讀書才得以順利升上初中的。上中學后，我的成績依然很出色，班主任很賞識我，任我為班長。他是一個剛師范畢業的大男孩，也是農村出來的，人長得很帥氣，心地也很善良。很少得到大人寵愛的我在老師那里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了被人關愛著的幸福，每當他上課的時候我就心如鹿撞，幻想著有一天嫁人了，也要嫁一個像老師那樣的男人。有一次周末，老師的女朋友來探望他，我跟另外一位女同學約好，將她買來的水果吃個精光，還留下一地的垃圾，故意弄翻暖水壺……我對于她的到來表現出敵對的仇視情緒。事后，老師居然沒有惱火，還摸著我的額頭說：“丫頭，下次叫燕姐（他女友）多帶一點水果過來吧！”

很多長相平凡、成績一般的女同學十分嫉妒我的優秀和得寵，有愛管閑事的同村女生甚至歪曲事實，將我送作業簿到班主任房間的事說成了我跟老師有曖昧關系，很快流言就傳到我父親的耳朵里，一向性情粗暴的父親二話不說就跑到校長那里告狀，說男教師勾引他的女兒。校長不卑不亢，叫他拿出證據來……父親頓時啞口無言，他甚至不向自己的女兒了解清楚就冒失地跑到校長那里去興師問罪，經他一鬧，班主任倒是相安無事，因為清者自清，我自己卻是沒有臉皮再在那間學校上學了。

回到家中幫父母種了一年的田后，我又在親戚的幫助下轉到了家鄉鄰鎮的中學上初二。那房親戚沒有女兒，后來他們就認了我做干女兒。從此，我不再愛說愛笑了，變得很沉默也很敏感，不敢跟任何男生說話，然而骨子里頭卻流淌著一股叛逆的血液，好像時刻都得跟命運、世俗抗爭一回！所以我更加專心于學習，期待有朝一日跳出農村那條狹隘的門檻。

二那段銘心刻骨的初戀

初中畢業我考上了衛校，在實習的時候認識了一位醫生，名叫江飛，正式開始了一段銘心刻骨的初戀。江飛出生在一個優越的家庭里，父親是政府官員，母親也是市人民醫院的領導。江飛在追求我的時候曾不止一次地暗示：只要我跟他好，回城醫院工作的事一定能通過他父母的關系搞定（因為當時我畢業后是不包分配的）。這正是我夢寐以求的，我好像看見幸福已在向自己招手。在我們剛開始戀愛的那段時光，可以說是我這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即使很多年過去了，我依然愿意停留在那段被寵被愛的幸福時光當中不愿走出來，以至于在很長時間以后，我都無法接受其他的異性，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江飛可以在我下夜班的時候給我送來一份夜餐，在天氣很炎熱的時候送來一份冷飲，在我生日的時候請一班樂隊到西餐廳去為我助慶，還會在我第一次帶他回農村的時候，給我的農民爹媽送上一份不菲的禮物，足夠他們炫耀好一陣子……這可是我從來都不曾享受過的生活待遇，也許從小被冷落慣了，對于江飛的這份貼心的愛護，我居然感恩戴德地受用，心想：如果以后有一點對不起他的地方都會遭到天譴的！可是即使是這樣，一段經典的愛情，也會有勞燕分飛的那一天。

那天，當我們滿心喜悅地出現在江飛的父母面前的時候，他的母親只是客套地跟我聊了幾句之后就很直接地問我：“你畢業之后有什么打算？”我一時不知如何作答，以為江飛一早就跟他們提起過我的事情，所以就求助般將目光投向了他。可是還沒待我們的眼神交流，他的母親接著就說了一句令我一生都難忘的話：“小飛，如果一定要跟一個小護士結婚，醫院里不是有現成的嗎？干嘛非要找一個還沒有確定工作單位的？你爹媽也不是市長，沒有什么能耐，也沒有那個必要去幫她搞單位！”

當時，我逃也似的離開了江飛的家。他也跟著逃出來了，我們甚至到外地去玩過一段時間，以為用私奔的方式向他的父母抗爭。在我們相戀至深而又沒有任何安全感的時候，江飛提出跟我發生關系，想奉子成婚！之前，我們都是君子之交，沒有更深的肌膚接觸，想想不忍拂逆江飛的善良，我豁出去了，心想即使得不到他們父母的同意，我們也要在一起。于是在去云南旅游的時候，我們住在一起了。或許是命中注定的，或許是環境使然，即使我們都很努力，可是半年多的時間過去了，我還沒有懷上江飛的骨肉。那時我即將離開實習的醫院回校了，我們不得不面對命運作出選擇：如果我留下來，就可以繼續跟江飛交往，爭取他父母的認同，可是未來卻茫無頭緒。如果我離開這個城市，就意味著不可能跟江飛在一起了，或去或留都無法讓我們安心……最后江飛說給我兩年的時間，讓我到外面去闖一下，看看能否找到一份合適的工作，如果找到他就放手，也說明我們真的緣盡了。如果兩年后我還是沒能在任何一個城市定下來，就回來，天崩地裂我們也要在一起！

那一個晚上，我們都飲了很多酒，講了很多知心話，流了很多淚，之后，江飛就送我上了的士，然后他就在街上逛到了天亮。

三愛人，不是我的所愛

畢業后，我在一位老師的推薦和幫助下去了北京，學中醫。兩年后，學成歸來，江飛卻已有了新的女朋友。曾經的海誓山盟，曾經的兩相情悅，都已成為過去，我一走就是兩年，沉默了那份至情至性的相愛，人心難測，誰會為誰耗盡一生去癡情等待？我找不到任何責怪或是怨恨他的理由！我依然默默地回到了這個曾經讓我幸福無比也讓我絕望無比的小城市，我知道終有一天我會遇上江飛的。

從北京回來后，我在一家有名的美容院里擔任主管培訓師，每天接待著那些富貴而閑逸的師奶和有關美容、美體方面的咨詢，耐心指導每一位客人如何保健美容，手下還有一班聽從我安排的靚麗的美容師，談笑間完成一天的工作，并且有一份可觀的收入。可是我內心卻一直空落落的，無依無靠，轉眼又到了大齡的行列。從北京回來后，我一直都沒有跟江飛聯系，之前，我也換了通訊工具。

2003年年初，在我一位堂哥的婚禮上，他有意識地讓我結識了他的好朋友王藝。王藝比我大好幾歲，是一位事業有成的生意人。因為一直聽我堂哥提起我，所以感覺對我很熟悉，見面后更是覺得很投緣。王藝與我堂哥是好兄弟，一開始的時候我也把他稱作哥，偶爾通通電話聊聊天，從來不曾接受他的任何邀約。不久，我就被美容院派到深圳去進修半年，半年來，王藝也時常出差到深圳去。在那毫無寄望的日子里，王藝成了我惟一的精神支柱，盡管很多次，王藝都想表明他的心跡，要我做他的女朋友，而不是小妹，但是我從來都沒有想過王藝會是自己要托付一生的人，因為從潛意識里，我只是把他當成了兄長。而在每一個寂寞的夜晚，有一個影子總會亮在自己的不眠之夜，那就是江飛。

當我從一位朋友的電話里得知江飛就要結婚的消息后，整個人都呆了，淚水頓時像決堤的水，嘩地就流了出來，手機也不由丟在地上了。那天正好王藝陪在我的身邊，他什么都不說也什么都不問，就像一個保姆一樣細心地守候在我的身邊，照顧著我的飲食。晚上，我們去了酒吧，然后就去了酒店開房……從此，王藝很理直氣壯地以為，我一定就是他的女人了，所以他就著手準備結婚，要送我一輛車，還在我上班的這個城市買了一套房子，說要給我一個安穩舒適的家。對于他的這份專心和細心，我曾經也有過感動，也認真想過要和他相守過一生。至少，在物質上，他是可以讓我過得很富足的，這也是我那鄉下親人所不能企及的奢侈。可是接下來還是發生了始料不及的事情，就在我進修完畢回來準備跟王藝籌備婚禮的時候，江飛突然找到了我，一見面他就質問我：“為什么突然就中斷了所有的聯系？是不是心里早有所屬了，傍上了一個有錢的男人，總比跟一個小職員有著落吧……”我以往曾聽說：如果一對男女相戀，一旦成不了夫妻，就只能成為冤家。我一直不信。現在想來，幾年的時間過去了，我們之前的承諾都空如柳絮，沒有一點可以兌現的分量！我明明知道是他先有了女友我才跟王藝交往的，可是我卻不想作任何的解釋，一切都是那么的蒼白無力……

江飛的出現瞬時就擾亂了我所有的打算，我甚至要跟王藝悔婚，可是那時，我已有了身孕，摸摸肚子里的BB，我覺得自己應該承擔起一份責任。王藝是外地人，為了尊重我的意愿，擺酒的時候都是他們的親戚朋友過來我們這邊。我們在全城最好的酒店舉行婚禮，隆重而排場，我娘家的鄉下親友們風光一時，都說我終于當上了富有人家的太太，還說當年的看相先生料事如神。可惜，我自己一點都不覺得開心和幸福！

不久，我們的兒子出生了，我在坐月子期間得了產婦憂郁癥，不想跟任何人說話，幼兒的哭鬧和沒有規則的睡眠將我的精神擊垮了，整天神情恍惚。生產兩個月之后，我跟王藝提出分手，并且請求他的原諒，說自己一直以來只能把他當成大哥，如果一輩子跟他生活在一起，會瘋掉的！王藝理解并包容了我的任性，他只好承諾，給我兩年的時候，如果兩年后我還是無法接受他的話，我們就離婚。之后他就將幼兒送回老家，讓他的母親照看。

我毅然再次離開了這個城市，到惠州去，重新找了一份工作，開始了自己認為是新的生活。可是那時的我，確實已是母性泯滅了，我無法想象我那嗷嗷待哺的幼兒是如何在老奶奶熬的米湯下一天天長大的，我沒有盡到一點母親的責任，我可以對一個有涵養的男人耍性子，可是我卻不能也不應該對一個嬰兒不管不顧的，回想過去，我深感悔恨……

四青春不再，

沒有人為我的任性買單

歲月，如沙漏般悄悄篩去，好幾年的時光又過去了。

2010年的春天，我還是帶著疲憊不堪的狀態回來了。這時，我才特別想念那個至愛至包容我的人——王藝，并且十分強烈地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叫我一聲媽媽！可是王家那邊的人早已不認我這個叛逆的兒媳婦了，盡管我有足夠的理由要見一見自己的親生兒子，可是想想自己以往的失職和任性，還是拿不出一點的勇氣來面對這個母子不能相認的事實。我本以為：以王藝的情義個性和曾經對我的承諾，會重新接納我的，可是世事就這樣輪回了，當年我跟江飛約好了兩年之后再相會，我們無法彼此堅守；那一年王藝也說給我兩年的時間，讓我想好了再回來，我一直不接受他的這個約定，一走就是五年，歷經滄桑世事，我才回想起自己已經錯過了太多。因為在我走后兩年，王藝不得不在家人的重壓下另結新人，并且生活在一起了，盡管他與我還存在著一紙單薄的婚約。

跟王藝去辦離婚手續的那天，他說，時間會改變一切的，沒有什么是永恒不變的，當年看你是如此的美艷動人，今天看你還是如此的美艷動人，只是沒有了當初那“鄰家小妹”的親切感，你讓我覺得很陌生。

人生只有一次風華正茂，也只有一個可以相守一生的愛人，愛情沒有保質期，婚姻也沒有試用期。當青春不再，紅顏老去的時候，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都離我而去了，那些或悲或喜的愛情，都只能成為我這一生中的一段傳說而已……

責 編：謝荔翔

題 圖：石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