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電影《倩女幽魂》的音樂分析

摘 要：三代電影人各自詮釋蒲松齡的靈異故事《小倩》，從音樂方面來看，徐克和程小東版達到了最高的成就，藝術感染力最強，藝術效果最佳，也成為影片成功的堅實基礎，還造就了自己的輝煌。葉版的音樂制作則為同類翻拍片提供了一個可供參考和借鑒的活生生的例子，不可不慎之又慎。

關鍵詞：三代 倩女幽魂 經典神話 敗筆

《倩女幽魂》是中國影壇上頻頻出現，又被人津津樂道的香港鬼片電影。之所以稱頻頻出現，是因為前后有李翰祥、徐克、程小東、葉偉信三代導演在長達半個世紀的時間里相繼拍出三部同名電影作品，也是因為徐克、程小東竟然一口氣拍出《妖魔道》（1987年）、《人間道》（1990年）、《道道道》（1991年）一個電影系列，還因為趙雷與樂蒂、張國榮與王祖賢、余少群與劉亦菲相繼出演寧采臣與聶小倩的人鬼戀情。作為電影類型中鬼片的代表作品，自然也少不了音樂的參與。

一、《倩女幽魂》與音樂

從電影史的角度看來，鬼片與音樂的關系極為微妙。尤其是電影和電影音樂都取得巨大成功的鬼片更令人難以理清二者的關系。實際上，鬼片本身就離不開音樂的烘托和積極參與，沒有二者的密切結合，就難以營造出鬼片應有的恐怖靈異的意境，也就難以吸引觀眾并刺激觀眾的感官而獲取票房的成功。

與一般鬼片不同，《倩女幽魂》除去恐怖的場景之外，還強調出小倩的冷艷動人、寧采臣的本性善良，上演一段跨界的人鬼之戀。這樣的任務對于一部鬼片來說可謂非常艱巨。對于以商業為首要目標的香港電影來說，更具有相當的難度。雖說蒲松齡筆下人物已經略具雛形，但寥寥數千字的短篇小說擴展成有情有義、動人、感人，令人切齒不忘的銀幕形象，在演員出色表演之外，離開了音樂的神奇作用，也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二、歌曲與音樂的使用

音樂離不開樂器和人聲。無論聲樂還是器樂，對于電影來說都是為電影主題服務的，為成就影片本身而創作。從這個意義上講，不論是電影歌曲還是電影音樂，只要有利于刻畫人物形象、烘托情節發展、營造影片氛圍，都是可以用的，但必須用在合適的場景，還要有所節制，否則畫蛇添足反受其亂。因此，電影音樂的創作既要考慮情節和人物形象，要對電影作品和導演意圖有深刻的理解和體會，還要能體驗到更為深刻的內涵性的深層內在。另外，創作者如果不能嫻熟地使用音樂元素，不懂得不同樂器的表現力，不熟悉影片情節的節奏和進展的層次性，就難以將音樂的最高潮與電影的最高潮相互協同，從而指向觀眾的心靈，呼喚出觀眾的眼淚或會心的微笑。從這里可以得知，作為電影音樂創作者，既要是音樂藝術家，還要是懂得觀眾心理的高手，還應該具有大氣磅礴的寬廣胸懷，能夠包容各種藝術元素表現空間，并與之相互交融，共同媾和成為一部偉大的藝術作品。

1960年李翰祥的《倩女幽魂》雖無太多亮點，卻在樂器的使用上可圈可點。片中小倩出場的時候就是花園中撫琴的場面，演員樂蒂使用的古箏本身就帶有很強的古典色彩，其三重的作用在于既十分清晰地表露出這部電影作品與中國古典文化之間的親密血緣關系，又對人物的背景身份做了一個隱含的簡介——小倩生前是一個大家閨秀，知書達理，只不過死后被惡靈控制才會有殺生害命之舉，還為后來的人鬼絕戀埋下伏筆。而1987年徐克和程小東的《倩女幽魂》則調動了古箏、古琴、高胡、箅篥甚至西洋交響樂在內的多種樂器，在不同的時間和場合用以營造或悲凄或蒼涼或恐怖或陽光，或柔情萬縷或殺機四伏的電影氛圍。尤其是在女主角王祖賢飾演的小倩出場時，那段音樂不由得使人對超凡脫俗、清麗冷艷的小倩頓生憐意，也令觀眾對情節后來的發展即寧采臣營救聶小倩幫助她脫離樹妖的控制有著深刻理解。這就是音樂的選擇對影片的積極作用。

三、導演對音樂的把握

音樂創作雖然主要由音樂人來完成，但導演本身的包括理解力在內的音樂素質和積極參與，以及對音樂的整體風格、色調、情調的整體把握和具體使用的介入，將會對音樂的成敗具有決定意義，也從另外的角度影響了電影本身的成敗。也就是說，導演在一定意義上也是電影音樂的創作者之一。導演對于音樂的理解和使用建立于對影片的把握基礎上。李翰祥的《倩女幽魂》中使用了較多的戲曲音樂和中國古典音樂，就是因為李翰祥對蒲松齡《小倩》小說的深刻理解和對原作保持的充分尊重使然。徐克和程小東的《倩女幽魂》拍攝于20世紀80年代后期，時值香港經濟騰飛的年代，時代精神不可避免地影響到電影制作，除去令人眼花繚亂的特技之外，觀眾對于視聽感受的追求也對電影音樂提出了較高的要求，好在電影技術和音樂本身也為滿足觀眾要求提供了條件。于是徐克、程小東在推出纏綿悱惻的人鬼愛戀故事的同時，也將電影的音樂和歌曲同步推向觀眾。本來在正統觀念支配下，一部鬼片本身就難以走向成功，但徐克、程小東同時又推動了電影音樂走向成功，更是難能可貴。也許，導演并不是音樂方面的行家里手，但善于借他人之力達到自己追求的藝術理想也是一條成功之路。徐克和程小東用自己的實踐驗證了這樣一條道路的可行性。

四、葉偉信版《倩女幽魂》的音樂特色和敗筆

據稱，葉偉信《倩女幽魂》是用自己的方式講述了另一個版本的女鬼小倩。令人大跌眼鏡的是，觀眾觀看時很難相信這是另一版本的《倩女幽魂》，因為里面除去服裝、道具和特技略有進步以外，有著太多徐克、程小東版的痕跡。無論服飾、扮相、聲音和外貌形象，甚至電影音樂，都不能不讓人想起張國榮和王祖賢，想起徐克和程小東。畢竟，徐克和程小東營造了一個鬼片的神話、一個女鬼聶小倩的神話，張國榮和王祖賢是這個神話成為不朽的載體，歌曲《倩女幽魂》是人們想到小倩就會聯想起的耳熟能詳的曲調。也就是說，徐克和程小東制造了一個女鬼電影故事的巔峰之作，幾乎無人可以超越的一個電影神話。葉偉信不得不在某些方面借助于上一版本，在音樂上與其保持了連貫。但在音樂的層面上大體有以下幾個方面，堪稱敗筆。

1.音樂素材單薄 葉版利用了不少電子音樂成分，中國古典韻味幾乎蕩然無存，留下的多是無關痛癢的流行元素，連恐怖氛圍也只能依靠畫面來實現，驚悚的效果只是憑借突如其來的巨響恐嚇觀眾，完全沒有了蒲松齡原著的溫文爾雅和深厚底蘊，藝術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2.音樂張力不夠 音樂本身的張力在于打動人心與聽眾產生共鳴之外，要給聽眾留下足夠的聯想空間，也就是說音樂應該能起到啟迪心靈的作用。電影音樂由于可以和畫面協同從而對它的張力大有裨益。徐克和程小東的《倩女幽魂》有意無意地將二者形成了一股合力，有非凡的藝術魅力。葉版則沒有這樣的音樂深度，既不能深入人心，又不能讓觀眾浮想聯翩。如果說葉版用大白話將所有的內容都傾瀉給觀眾，令其大倒胃口一點也不為過，因為沒有給觀眾留下足夠的空間來遐想，顯得沒有深度甚至俗不可耐。這一點，與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含蓄委婉根本就是背道而馳的，對于中國觀眾來說，可接受的程度不可能會高。

3.音樂表現力薄弱 《新倩女幽魂》音樂表現力非常薄弱。似乎主創根本沒有顧及到音樂也是電影重要的語言，或者說是電影的另一個表情。大概葉版對于視覺感受的追求遠勝于對音畫的雙重效應的關注。或者說是境界差距的客觀存在，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是造成徐版和葉版距離拉開的最根本的原因。

4.音畫協同不足 音樂表現力薄弱，在于未能與畫面協同。甚至在情節需要音樂來維護或加強效果的時候，音樂偏偏缺席了。而不該出現音樂的時候，音樂則開始自說自話，與畫面表達大相徑庭。不僅沒有發揮助力的作用，反而顯得多余，從一定意義上影響畫面本身的效果。其造成的影響就是給人以粗制濫造之感，藝術價值大打折扣。

但是，葉版《倩女幽魂》的音樂也并非一無是處，站在另一角度看，大概有以下幾個方面。

1.現代感較強 可以肯定，新版《倩女幽魂》的音樂使用了大量現代感強烈的音樂元素，給人一種很強的時代感，似乎故事并不是發生在很遙遠的古代某個時間點，而是發生在你我的身邊。或許這就是導演葉偉信推出新版《倩女幽魂》的初衷，但沒有想到故事的背景起碼應該是蒲松齡之前。也就是說，該片帶有較強的目前流行影視的穿越特征。盡管它來自蒲松齡原著，而不是穿越題材。

2.具有一定的聽覺沖擊力 毋庸諱言，《小倩》原作本身就是鬼怪題材的小說，拍成影視作品也自然難出其他類型的作品，用現代較為流行的電影分類來講，就理應屬于驚悚片。驚悚片就不能離開令觀眾產生驚悚感的藝術元素。一般來說，除了畫面場景、人物化妝之外造成的驚悚，就應該有聲音效果突如其來的震撼帶來的恐怖聽覺效果。新版《倩女幽魂》基本做到了這一點。

3.魔幻意味濃厚 運用現代音樂元素，尤其是電子音樂，來制造魔幻色彩，是其一個較為成功之處。但作為改編自中國古典小說的電影，似乎對于原作的尊重程度值得懷疑。

4.大膽借用音樂素材 這里，我們不妨說是“借用”音樂素材，尤其是“借用”了徐克和程小東版的歌曲。不過從主創角度看來是為了表達對葉版的尊敬，倒也說得過去。但是恐怕觀眾對這個未必會買賬。畢竟張國榮和王祖賢創造的經典被如此使用，顯得不倫不類。

綜上所述，三代電影人各自詮釋蒲松齡的靈異故事《小倩》，從音樂方面來看，徐克和程小東版達到了最高的成就，藝術感染力最強，藝術效果最佳，也成為影片成功的堅實基礎，還造就了自己的輝煌。葉版的音樂制作則為同類翻拍片提供了一個可供參考和借鑒的活生生的例子，不可不慎之又慎。

作 者：張 敏，平頂山學院音樂系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聲樂。

編 輯：水 涓 E-mail:shuijuanb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