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斯塔科維奇:20世紀的貝多芬

1942年二戰正酣時，美國著名的《時代》雜志封面上刊登了一幀十分引人注目的照片，即蘇聯著名作曲家肖斯塔科維奇在被德軍圍困的列寧格勒擔任消防隊隊員的“全副武裝”的形象——身穿消防制服、頭戴消防帽。這幅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照片成了蘇聯人民抗擊法西斯侵略者的一個重要象征，在全世界廣為流傳。

早熟的天才

肖斯塔科維奇曾以一曲《列寧格勒交響曲》享譽全球。他創作了數量豐富的大型作品，在20世紀50至70年代成為蘇聯樂壇當之無愧的領軍人物。肖斯塔科維奇不僅是蘇聯的著名作曲家，而且是世界當代最有影響的作曲家之一。但即使這樣一位大師也飽經風雨，走過一條艱難曲折的道路。他的榮辱沉浮，恰是那個時代和那個社會的歷史寫照。

1906年9月25日，肖斯塔科維奇出生在彼得堡。父親是工程師，酷愛音樂，母親是鋼琴家。肖斯塔科維奇自幼便顯露出音樂天賦——五歲時隨父母去看歌劇，回家便能準確地哼唱出劇中的一些曲調。他九歲學鋼琴，啟蒙老師是他的母親。

小肖斯塔科維奇常隨父母參加文藝沙龍，多次在那里演奏鋼琴。人們還記得，一個靦腆的小男孩走到鋼琴前，踮起腳坐到凳上。他身材瘦小，戴著一副金絲眼鏡，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態。當他的手指一碰琴鍵，那如泣如訴的旋律便讓人潸然淚下……

肖斯塔科維奇十一歲開始作曲，處女作是鋼琴曲《悼念革命犧牲者葬禮進行曲》，表達了他對1917年“二月革命”的感受；十三歲進入彼得格勒音樂學院學習，經歷了“十月革命”初期的艱苦歲月。他患過肺病，體格孱弱，因為沒有力氣擠有軌電車，每天只能步行上學。

生活本已困苦，不料父親又患了肺炎，不久便撒手人寰。這對全家簡直是晴天霹靂。母親外出打工當收銀員，每天工作十三個小時。一天夜里，她在下班路上遭遇劫匪，頭部受了重傷。母親失業后，家境更加艱難，不得不靠典賣衣物度日。姐姐到芭蕾學校教鋼琴，肖斯塔科維奇則每晚去電影院彈鋼琴為默片配樂。

母親深信兒子在音樂方面的才能，竭盡全力支持他的學業。肖斯塔科維奇十七歲從音樂學院鋼琴專業畢業，十九歲從作曲專業畢業。他的畢業作品《第一交響曲》一鳴驚人，顯示出超凡的才華和嫻熟的技巧。列寧格勒愛樂樂團立即將他納入1925年和1926年的音樂會中，廣獲好評。

年輕的音樂家隨即引起世人矚目。從此，他以一位優秀鋼琴家和優秀作曲家的雙重身份活躍在樂壇。1927年，他參加在華沙舉行的第一屆肖邦國際鋼琴比賽，這也是蘇聯音樂家首次參加國際演奏比賽。他把肖邦的作品演奏得充滿詩意，獲得了本屆比賽的榮譽獎。

20世紀20年代中期，大量國外當代藝術作品涌入蘇聯，令思想開放的藝術家們大開眼界。這是蘇聯文藝界各種創作流派爭奇斗艷、令人振奮的時期。詩人馬雅可夫斯基、畫家馬列維奇、戲劇家梅耶荷德、電影藝術家愛森斯坦都在各自的領域里進行各種探索。肖斯塔科維奇深受時代潮流影響，孜孜不倦地從事著藝術探索。他的創作個性鮮明，不因循守舊，不受學院派傳統的束縛，頑強開拓著自己的道路。

《第五交響曲》誕生前后

肖斯塔科維奇1934年創作的歌劇《姆欽斯克縣的麥克白夫人》，表現手法新穎大膽，上演后風靡一時。但1936年1月的蘇共《真理報》卻發表題為《喧噪代替了音樂》的重要社論，對歌劇進行了批判與全面否定：“這種音樂令人難以捉摸……唱歌被喊叫所代替”，“它是故意做得‘顛倒凌亂’”，“蘇聯音樂中這種傾向的危害性是顯而易見的。小資產階級的‘革新’，結果是脫離真正的藝術，脫離真正的科學和真正的文學”。

原來，斯大林看了這出歌劇后十分惱火，認為其音樂語言與蘇維埃政權格格不入，指令立即召開音樂界緊急會議，批判肖斯塔科維奇的 “形式主義”。

主管意識形態工作的中央委員日丹諾夫把作曲家們召集到一起。為了說明什么是不同于有“錯誤”的作品的“悅耳音樂”，他示范性地在鋼琴上彈奏了一段樂曲。正是這個日丹諾夫于1934年8月代表黨中央出席了蘇聯作家第一次代表大會，在報告中首次提出：“社會主義現實主義是蘇聯文學創作和文學批評的基本方法。”

沒過幾天，肖斯塔科維奇1935年創作的舞劇《清澈的溪水》又受到《真理報》的批判：“木偶式地歪曲集體農莊的生活。”十天內連遭《真理報》兩番轟炸，肖斯塔科維奇的處境實在不堪設想。年輕作曲家的心靈受盡折磨。他沮喪絕望，時刻等著被捕。他主動把1936年創作的、正在排練的《第四交響曲》撤下，以免加重自己的“罪過”。他甚至想到自殺，但為了親人們，他咬咬牙挺了下來。1937年，他在極度痛苦中完成了紀念十月革命二十周年的《第五交響曲》，自稱是“一個蘇維埃作曲家對正確批評的答復”，描寫“人類思想在新理想影響下接受再教育”。這部作品發揚了俄羅斯古典交響樂的優良傳統——高度的思想性和哲理性，再沒有標新立異的東西。肖斯塔科維奇從西方現代作曲家的影響中脫離出來，創造了自己的獨特風格。果然，評論界認為《第五交響曲》的“主題思想是克服孤獨、痛苦，走向樂觀、歡樂，能為聽眾所領會”，并一致稱贊它“旋律劍拔弩張，節奏繁衍多變，情緒熱烈，創造大膽，富有哲理性”。這部作品使肖斯塔科維奇絕處逢生，命運有了轉折。《第五交響曲》帶來的聲望使他穩坐蘇聯樂壇的第一把交椅。

評論家撰文說，《第五交響曲》不僅是肖斯塔科維奇的代表作，也是他創作生涯的轉折點。他那大膽、閃亮，具有現代感的音樂創作結束了，代之以具有多重性含義的晦澀的作品，成為他那個時代最深刻的人文思想的歷史印記。

聰明的肖斯塔科維奇正是用自己的新作來回答當局對他的批判，于是被認為 “虛心接受正確批評”，因而暫時僥幸渡過危難。

一座音樂紀念碑

從1937年起，肖斯塔科維奇在列寧格勒音樂學院任教，授課之余仍勤奮創作。

1941年6月22日凌晨，希特勒背信棄義，撕毀了1939年簽訂的《蘇德互不侵犯條約》，突然向蘇聯發動閃電進攻。

列寧格勒自1941年8月8日被德國軍隊圍攻，敵人將這座城市圍困了將近九百天，敵機狂轟濫炸，全城終日戰火紛飛，硝煙彌漫。肖斯塔科維奇報名上前線，但未獲準，便積極投身于民防工作。他和同事們住在音樂學院，過著緊張的戰斗生活。他被編在消防隊，每天身穿消防制服、頭戴消防帽在樓頂值班，只要警報一響，便準備奮戰火海……

在戰斗空隙，肖斯塔科維奇創作了反映保衛列寧格勒戰斗的大型作品《列寧格勒交響曲》。對敵人的仇恨和對人民的熱愛使他的創作靈感一發而不可收，僅僅五個月便完成了巨作。這是他創作生涯中最神速的作品。作曲家自稱，它是偉大斗爭的產兒。

希特勒曾瘋狂揚言，要在圍困列寧格勒一周年的1942年8月9日攻下這座城市，并在市中心舉行閱兵式。可是到了1942年8月9日那天，列寧格勒音樂廳里卻首場演出了《列寧格勒交響曲》——這本身就是一個勝利！

當蘇聯人民廣播電臺呼吁留在城里的音樂工作者前來參加《列寧格勒交響曲》的排練時，音樂家們忍受著饑餓的煎熬，忍受著失去親人的悲痛和疾病的折磨，不約而同來參加這支臨時組成的交響樂隊。為保證演出的順利進行，蘇聯炮兵以猛烈的炮火保衛城市上空。《列寧格勒交響曲》是在隆隆炮聲中演出的，這是一幅多么動人的情景！當大廳里演奏著氣勢磅礴的樂曲時，聽眾無不流淚。他們從肖斯塔科維奇的音樂中感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力量。

演出結束，肖斯塔科維奇在電臺發表演講說：“音樂是我的武器，我要用自己的藝術幫助祖國人民取得勝利。”

《列寧格勒交響曲》在全世界引起強烈反響。美國報紙評論說：“如果一個國家的藝術家能在如此嚴酷的日子里，創作出具有不朽的美和崇高精神的作品，那么這個國家就是不可戰勝的！”人們評論它：“表現了人類精神的不可戰勝的力量，具有貝多芬的特征。”

《列寧格勒交響曲》被譽為“百戰百勝的英雄交響曲”，成了衛國戰爭的一座音樂紀念碑。

1941年底，肖斯塔科維奇被疏散到戰時陪都古比雪夫，1943年定居莫斯科，在莫斯科音樂學院任教。 同年，他創作了《第八交響曲》， 翌年又創作了《第九交響曲》。這三部交響曲被稱為“戰爭三部曲”。

《第八交響曲》誕生于戰爭轉折期，預言烏云即將消逝，美好生活就在前面。它在1947年的 “布拉格之春”國際音樂節上獲得好評，捷克人把它與伏契克的不朽杰作《絞刑架下的報告》稱為姊妹篇。《第九交響曲》也叫《勝利交響曲》，寫于戰爭勝利的日子。蘇聯國家領導人期待肖斯塔科維奇的《勝利交響曲》能夠光耀斯大林和蘇聯人民，然而在肖斯塔科維奇的音樂里既沒有合唱、獨唱，也沒有頌歌，甚至連小小的獻詞都沒有，只有聽不大懂的音樂。這讓斯大林很不悅，為后來發生的事情埋下了禍根。

在肅整運動中在劫難逃

1945年，戰爭終于結束了。在歷盡浩劫之后，蘇聯人民渴望有一個輕松、自由的生存環境，企盼從精神桎梏中得到解放。戰后世界形成以美國和蘇聯為首的兩大陣營，雙方開始進入以軍事對峙又力求避免直接軍事沖突的冷戰時期，而意識形態的斗爭則上升為對抗的主要形式。斯大林對國內人民不但沒有絲毫放松，反而更加強調意識形態領域的斗爭。

由于高層內部官員的斗爭——日丹諾夫同馬林科夫之間的權力之爭，引發出一場肅整文藝界的政治運動。這場肅整運動涉及面非常廣，涵蓋了整個文藝界，肖斯塔科維奇也在劫難逃。他受到嚴厲批評，說他自《列寧格勒交響曲》之后，多年沒寫出具有重大社會意義的作品，并譴責他的某些新作存在嚴重缺點——“過多地表現痛苦，甚至是病態心理，過多地關注現實生活中的陰暗面” 。

1947年是十月革命三十周年，聯共（布）中央號召作曲家為紀念這個偉大的節日創作優秀作品。但是肖斯塔科維奇、普羅科菲耶夫和哈恰圖良等蘇聯國內最杰出的作曲家拿出的作品都不能令日丹諾夫滿意。整頓音樂界的時機到了。日丹諾夫馬上召開作曲家會議，點名批判了一大批作曲家，批評他們是“反人民的形式主義者”，蘇聯音樂界“三巨頭”——肖斯塔科維奇、普羅科菲耶夫、哈恰圖良——都在其中。其實肖斯塔科維奇才是日丹諾夫攻擊的真正目標，肖斯塔科維奇在作曲家協會的領導職務被免去，音樂學院教授的資格也被撤銷。

面對這種形勢，肖斯塔科維奇不得不表示：“用頑強的、創造性的勞動，創作出與蘇聯人民心心相印、為他們所理解和喜愛的作品。”

命運有了轉機

肖斯塔科維奇履行自己許下的諾言，創作了一系列歌頌性的作品。其中有以蘇聯改造大自然為題材的清唱劇《森林之歌》（1949年），以及描寫俄國1905年革命的《第十一交響曲》(1957年)和反映十月革命的《第十二交響曲》（1961年）。為了“將功贖罪”， 肖斯塔科維奇還譜寫了許多膾炙人口的電影音樂：《偉大的公民》、《卓婭》、《青年近衛軍》、《米丘林》、《易比河會師》、《攻克柏林》、《難忘的1919》、《哈姆雷特》、《李爾王》……他的電影音樂廣受好評，屢獲斯大林獎。唯獨《第十交響曲》（1953年）因有怪誕、黑暗的形象，又一次引起激烈的爭論。評論界認為，作品里存在“近似歇斯底里的痛苦感覺”，表現了許多 “沮喪的形象”，譴責他“越軌”。

關于《第十交響曲》，我國當代著名指揮家李德倫曾講過自己與之有關的經歷：1953年，風華正茂的李德倫到蘇聯深造，聽了肖氏這部作品后深感晦澀難懂。他困惑不解——為什么社會主義國家的音樂竟如此沉重？他和蘇聯同行談及此事，而蘇聯朋友卻只是報以苦笑。回國后經歷了數載風霜雨雪，年屆花甲的李德倫再次聆聽這部作品，對其音樂語言似乎一下子聽懂了。1992年，李德倫親自指揮演奏了這部寓意深刻的交響曲。

世事浮沉。20世紀50年代中期，肖斯塔科維奇的命運有了轉機，各種榮譽紛至沓來。1958年，蘇共中央撤銷了1948年的錯誤決議，為肖斯塔科維奇等作曲家恢復了名譽，1960年他成為蘇聯作曲家協會俄羅斯分會第一書記。從此，肖斯塔科維奇在蘇聯音樂界占據了首席地位。他住在莫斯科一幢寬敞的寓所里，郊外還有一座鄉間別墅。他擁有四臺鋼琴，收入也相當豐厚。從這時開始，肖斯塔科維奇的藝術向著兩極發展：一方面既能滿足政治需要，另一方面又具有深刻的個人傾向，音樂成了他的避難所。

為人類精神自由而奮斗

肖斯塔科維奇1962年創作的《第十三交響曲》，取自蘇聯當代備受爭議的年輕詩人葉夫圖申科的長詩《娘子谷》。娘子谷是烏克蘭境內的一個峽谷，二戰時納粹德國在這里屠殺了數十萬猶太人和烏克蘭人。葉夫圖申科為紀念此次大屠殺寫下這部長詩。《娘子谷》強烈震撼了肖斯塔科維奇，他在震撼中完成了《第十三交響曲》的創作。作品以揭露種族鎮壓的殘酷性為主題，是一首振聾發聵、撼動良心的樂曲。莫斯科民眾翹首企盼這部交響曲的演出，因為大家都明白作品里蘊藏的是什么。在1962年12月舉行的首演中，聽眾爆滿，氣氛活躍。演出結束后，肖斯塔科維奇在葉夫圖申科的攙扶下，上臺接受觀眾的熱烈掌聲與喝彩。兩代藝術家都是為一個共同的理想——人類的精神自由而奮斗。當作曲家和詩人雙雙鞠躬謝幕時，觀眾簡直為之瘋狂。人們有節奏地歡呼著他們的名字，熱淚盈眶。

1963年1月，當年幾乎把肖斯塔科維奇推入絕境的歌劇《姆欽斯克縣的麥克白夫人》改名《卡特琳娜·伊斯梅諾娃》上演。演出結束，作曲家被演員們簇擁著出現在舞臺上時，他敏感的臉上顯得很緊張。后來這部歌劇居然又被拍攝成電影——肖斯塔科維奇終于打贏了一場戰爭，但卻付出了整整半生的代價！

聲樂交響詩《拉辛之死》（1966年）是肖斯塔科維奇晚年的力作，也取自葉夫圖申科的同名詩歌。在這部交響詩中，葉夫圖申科豪邁而富于激情的詩句，與作曲家高超的音樂結合在一起，可謂珠聯璧合。

肖斯塔科維奇最后的交響曲《第十五交響曲》（1971年），是一部具有自傳性質的交響回憶錄，為他動蕩不安、大起大落的一生作了總結。

20世紀的貝多芬

肖斯塔科維奇命運多舛，歷經磨難。20世紀50年代，正當肖斯塔科維奇的創作朝著巔峰邁進的時刻，他的家庭卻遭到不幸：1954年，他的愛妻尼娜英年早逝，留下兩個十幾歲的孩子。1956年，肖斯塔科維奇第二次結婚，但這次婚姻并沒有給他帶來幸福，不久便告仳離。1962年，他與溫柔體貼、善良文靜的葉蓮娜結為伉儷，葉蓮娜陪伴他走完最后十三年的人生道路。

與曲折艱難的人生相比，肖斯塔科維奇的創作卻極其豐富——僅交響曲就有十五部，打破了自貝多芬寫出九部交響曲之后再無人寫出十部以上的紀錄。他的創作題材廣泛，體裁多樣，大型作品占主導地位。其音樂語言極其復雜，而且異乎尋常地大膽。電影音樂及歌曲風格淳樸、明朗、清澈。他的作品既充滿感情又富有深刻的哲理性。

肖斯塔科維奇的許多作品在世界上十分流行，這是他本人始料未及的。1945年春，美國總統羅斯福逝世，在追悼會上，人們演奏了肖斯塔科維奇的《第八交響曲》中的第一樂章；他1932年為電影《相逢》譜寫的插曲《相逢之歌》，在二戰期間竟成為莊嚴的《聯合國歌》，成為和平、團結的象征。

1975年8月9日，肖斯塔科維奇因心臟病發作， 在克里姆林宮醫院逝世。舉行葬禮時，人們望著棺中的大師，看到他臉上竟浮現著一絲微笑，都十分詫異。肖斯塔科維奇的一個崇拜者說：“我多次見過他笑，但我不記得他有過這樣的笑容：超脫、安寧、平靜而滿足，仿佛回到了童年，似乎他終于解脫了一切。”是的，死亡對這位內心充滿憂思、充滿矛盾的作曲家來說，確實是一種解脫。

長期以來，很多人以為肖斯塔科維奇是個對當局忠順的作曲家，他曾獲得蘇共褒獎的各種榮譽。直到1978年美國出版了他的回憶錄，展現了他那復雜的內心世界，世人才對其心路歷程有所了解。肖斯塔科維奇說，音樂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他的創作并不是為了歌頌誰，但為了生存，為了能從事他愛入骨髓的音樂事業，他不得不采取某些應變措施，甚至做些違心的事。例如，他自己承認備受稱贊的《第五交響曲》中的“歡樂”其實是在威脅下“制造”出來的。他還說：“我曾以為自己的生活里充滿憂郁，很難找到比我更不幸的人了。但每當我回憶起自己的許多親密朋友時便會不寒而栗。他們中沒有一個是生活得輕松或幸福的，有的結局悲慘，有的在極大的苦難中死去，許多人比我更為不幸。”這里指的是他的好友圖哈切夫斯基元帥、梅耶荷德和左琴科等人。所以他聲稱自己的交響曲是墓碑，是為千千萬萬死難者所豎立的墓碑。

音樂界高度評價肖斯塔科維奇，說他經歷了極其復雜的時代，他的音樂就是一部數十年的編年史，稱贊他的作品達到了在特殊歷史時期藝術創作的極致，甚至將他譽為“20世紀的貝多芬”。

（責任編輯/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