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位于安徽省中北部,從建國后發掘的墓葬考古資料來看,市域西部是漢代墓葬的集中分布地,出土了為數不少的銅鏡。這些銅鏡大小不一,紋飾種類繁多,基本可以涵蓋漢鏡的常見種類。本文擇選了部分保存較為完好、具有典型性的有銘銅鏡,以此為例,對市面上常見的漢代有銘銅鏡的圖文結合、書體演變以及銘文內容逐一進行分析,希望對廣大文物愛好者的鑒賞有所裨益。
銅鏡背面鑄銘文是我國銅鏡發展史上戰國晚期出現的一種新式樣,至漢代時成為銅鏡紋飾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內容包羅萬象,涉及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成為漢鏡的一個顯著特征。通過對銅鏡鏡銘與紋飾結合的固定搭配,以及銘文書體階段性變化規律以及銘文內容所反映的社會風尚等方面的研究,可為鑒別漢代有銘銅鏡的絕對年代提供重要佐證。
從淮南館藏銅鏡來看,在漢王朝近400年的發展歷程中,銅鏡鏡銘和紋飾的演變過程可以分為以下四個時期:
一、西漢早期
西漢早期鏡面尺寸多在13厘米左右,鏡壁單薄,三弦鈕,卷緣。紋飾常見彎曲纏繞的變形蟠螭紋,線條猶如焊接在鏡背表面,下面若有若無地鋪有一層云雷地紋。這些銅鏡特征都沿襲了戰國時期的風格,但隨著漢代經濟的恢復,具有漢代特色的紋飾風格開始逐漸擺脫戰國的影響,表現在:主紋與地紋相結合的裝飾手法改為剔除地紋,僅保留主紋;創新出博局紋,并與蟠螭紋共處,反映了銅鏡生產從戰國向漢代過渡的跡象。這一時期紋飾特點是粗獷、疏朗明快。
此期銘文字數不多,12至14字,四字一句,句式比較單一。裝飾在鏡鈕鈕座的外圍,以弦紋為框隔開鏡背紋飾與鈕座,只是鏡背紋飾的附屬部分。銘文書體規整勻稱,以小篆為主,書體與秦篆十分接近,風格古樸,筆畫纖細圓轉,句尾多由魚形圖案來結句。(見圖1—圖3)
銘文內容有兩類,一類為祈求高官、厚祿、富貴等祝愿性質的吉祥語,如大樂貴富銘。漢初,入仕的途徑很多,為官作吏是地主階級知識分子的重要出路,追求名利、祈求高官的社會現實在鏡銘中以精煉的語言表達了出來。另一類為表達男女之間的愛慕相思之情。從戰國至漢初,戰爭不斷,鏡銘所反映的正是普通民眾對和平寧靜生活的渴求。這些鏡銘與同一主題的漢代樂府詩的風格和思想是一致的。
二、西漢中晚期
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國家進入穩定狀態,銅鏡的鑄造和使用進入一個新的階段,產品數量和質量都有長足的發展。淮南館藏的此期銅鏡可以分為日光鏡、昭明鏡、重環式銘文鏡和涑治鉛華銘連弧鏡四小類。
西漢中晚期銅鏡形制發生了較大的變化,尺寸變小,多在10厘米以內,有些鏡體不僅小而且還很薄,實用性不強,有可能是為墓葬專用的隨葬器。鏡面微鼓,三弦鈕消失,取而代之為圓鈕的盛行;緣部無裝飾,以寬素緣最多。紋飾上,早期繁縟華麗的紋飾改為以簡潔明快的銘文為主,僅配飾簡單的連弧紋或聯珠紋,布局上也從繞鈕座外擴至鏡背紋飾的中區。
此期也是銅鏡銘文的重要轉型期。銘文字數多少不等,少至8字,多者近40字;句式不固定,或四字一句,或七字一句,且在銘文間往往添加“而”、“◆”或“の”形符號,銘文的裝飾意味十分濃厚。銘文書體主要以篆隸體多見(有學者稱之為繆篆體),外形上可見圓轉和方正的兩類:圓轉類書體似篆似隸,又非篆非隸,篆中帶隸,字體瘦長流暢,活潑秀美,基本可以觀察到當時書體從篆書向隸書蛻變的痕跡;方正類書體出現較晚,字體方正,略呈扁形,字的首尾往往加重,略呈楔形,與同一時期的璽印及銅器銘文字體相近。因為鑄鏡工匠的文化水平和鑄造銅鏡時設計不嚴謹,鏡銘中常見通假字、錯別字及完整銘文句漏字、少字現象。
此期最為盛行的是日光鏡和昭明鏡。從銘文內容上細分,一是夸耀銅鏡質量,這體現了鑄鏡工匠們的精品意識和商業廣告意識。如“見日之光,天下大明”,意即鏡子制作精良、鏡面如日一樣清明光亮。“內清質以昭(照)明,光輝象夫兮日月”,鏡子材質好,照面猶如日月一般明亮。二是表達相思,如“見日之光,長不相忘”表達的是對君的懷念之情。三是以鏡喻人,如“心忽揚而愿忠,然雍塞而不泄”,表達君子愿忠君效國,但因為小人當道無法付諸滿腔抱負的無奈感嘆,行文上有強烈的漢賦的風格。四是開啟后期銅鏡銘文多具辟邪功能的先河,對持鏡者的吉祥祝語。如涑治鉛華銘連弧鏡把眾多希望付諸在銅鏡上,“宜文章”、“延年益壽”、“辟不祥”,并能和天一樣長長久久。但無論何種銘文題材,都是以銘文圈帶與連弧紋、弦紋組合裝飾鏡背為主,有學者認為這是古人將銅鏡比擬為太陽的寫實技法,有一定道理。(見圖4—圖7)
值得注意的是,此類連弧銘文鏡流行時間較長,在東漢時期的墓葬中仍屢有發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