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組詩)

典型

時間的某個屋宇下

屋宇下的某個特定時辰

在設置過的手機中

不依不饒地

響著

到時候了

四分鐘響一次

二十秒

瞧我沒反應

它又在四分鐘后

加重了語氣

到時候了

在床的那邊 它充足了電

像交警 像牧師

像顛撲不破的真理

它連線頭都沒拔下

閃著自己的世界觀

我賴在溫暖的被窩里

潛意思是讓它來叫

從模糊變得清醒

從清醒變作等待

被它給生生拽了起來

一個懶腰 我神清氣爽

伸回自己

升降機

一些熟悉的人 光光鮮鮮出門

手拎一袋子垃圾

和手拎早點的人

各自側護著

一種平衡

那些光鮮的人

是刮目相看度過一個黑色之夜

我無法與他們交談平仄

升降機和一個社會的節奏同感

這樣的相見如見仇人

我瞬息的心思縮成孩童

畫面簡明 天真

我看出大家一擁而出

成了一群沒面皮的人

孱弱

空調在制熱嗎

一個晚上 它徒勞的轉著

往更深之處推夜色

很多秘密在紙上 如你

在等待我 那一只門鈴

我不去按 仿佛它也在等

被人啃過的蘋果將世界送來

此刻我已絕望 夜吐了

顯得如此孱弱

一支球隊還要廝殺

如日本式的迷信 根子很深

并且打出猛烈的旗幟

江水

江水是寬容的

你看它擠擠挨挨 推推搡搡

心思浩浩蕩蕩

一個浪撲來

一群浪撲來

它們拍著小手

匯入澎湃的軍團

它們在唱著

一支亙古的歌

苦也唱 甜也唱

歲月被它們唱得銀光閃閃

我想用手接住一捧

它們笑了 羞澀地

從我的指縫里溜走了

它們丟失的月光寶鏡

照徹我 一臉的疲憊

與茫然

滄海

隔一天未見江水

似乎又空闊了一些

而霧的探訪

又加深它的神秘

實際上，它不管我們在不在場

不管我們是依照邊緣還是中心的

規則，靜與動

它有日月般的心智

骨子里的滄海

博大，深沉

尋常 它只給我們展示一些

表面的東西 我們隨著搖擺

不定 只能如此

水

這蔚為壯觀的一大片

水 水面 水域

以一種姿勢

超越我們的想象

是從天上 地下 還是雪山來

在這里融為一種色彩

一種力量

水 在水中蘊藏

我在想 水的來歷不明

否定之否定

它們在唱

無知如水 幸運如水

一無所知的幸福

在有形無形之間

歲暮

光線 蠶食著夜

了無痕跡

勝過一支燃燒的煙

一只蜘蛛陷入冥思

路 張著無數口

路就在那里

雨無語 誰能看見

它在攪拌著云

和不能再老的天

穿著一新的三個孩子跑過去了

燈籠多么沖動

一地紙屑如雪

境

在光線沒有抵達之前

這棵榕樹 在陽臺上默不作聲

它是否壓抑著一腔激情

是否看穿 今天飛抵的光

這些光的年紀已經很大了

譬如夤夜竭誠閃爍的星

伸過來的若隱若現的手

積年的塵埃 俯身

樹一任那些斑駁在曖昧轉移

它感到渴 并且被傳染

是的 它不是夜來香

也許昨是今非 也許

它比光更洞察光

小東西

“上帝喜歡小東西”

我們在尋覓什么

我們就像郵票上的兩個齒孔

尚有一半，在風塵之外

哪里是縱情的葡萄園

請不要忽略最親近的人

自在

有時，你的痛苦

源自某種虛幻

遙遠的一切，北極光一般

你無比憂傷

得到，或許就是失去

像瘋癲的心愿

在隱忍的孤寂和淵默里

懷想鳥、風水

以及長安花

責任編輯⊙育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