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科學在很多時候等同于權力文明,真正的權力文明是道德品格和才智品級的綜合體現。
如果把“領導”和“權力”視為同義詞(至少是近義詞),有人一定會搖頭,表示非議。有的人又會大力肯定,雙手贊成。可惜兩者的出發點和基本的心理取向截然不同,難免都陷于偏頗。前者認為領導與權力根本是一回事,因為“領導”一詞聽起來較為柔和,較為彈性,在很多時候有親切感。而“權力”一詞在詞典中的注解是“政治方面的強制力量”,和“在職責范圍內的領導和支配權”,總之使人覺得有點冷意。然而在實際上,領導一經失去了權力屬性,也必將陷入民粹主義的無序盲動或成為不作為主義、無責任主義的借口。而后者則認為領導與權力不僅是一回事,而且又將權力刻意地予以神圣化、神秘化、威儀化,致使將一切專制主義、獨裁主義、霸權主義、官僚主義的行徑都視為合理合法,這更是領導盲、權力盲的標志。因此擺在中國面前而又必須解決的問題是如何使領導的行為走向科學化,如何使權力運用在實現科學化的基礎上邁入權力文明化的高階。領導科學是個新術語,此前曾經聽到的往往是領導能力、領導藝術、領導形象、領導風采等等。將領導的行為上升到領導科學,是中國全方位堅持科學發展觀的表現。于是如何深刻認識和正確理解領導科學,不陷入領導科學的誤區,就顯得尤為重要。
領導崗位、領導干部、領導人員、領導行為,屬性和職能之一是權力的擁有和使用。這是常識,無須進行這樣那樣的非議。因此領導科學有時也可稱之為權力科學,或曰權力文明。而權力文明又是社會文明的主旗之一,這一點也是常識,不必去做任何過分情緒化的辯駁。關鍵是領導科學、權力文明是真是偽,比這更重要的是在精神導向上是趨正還是趨偏。
我們絕不能再欣賞當年的“文盲神圣化”或“權力愚昧化”的領導行為,因為它本身就有反文明的因素,而且更是對現代領導科學、現代權力文明的梗阻。但是將領導科學或權力文明予以教條化、作秀化、表演化,總之陷入偽化,這也是現代社會、和諧社會的天敵。
今天的領導者(無論是稱之為行政干部還是稱之為政府官員,都無妨),文化水平都空前地提高了,其中獲得了高學歷、高學位、高職稱的也不少。為此,也更有可能走向領導科學的境界。
但是領導科學如果在導向上走了偏,也就必然趨于偽化。
中國的領導科學(也可稱為行政科學)的首要之偏,是某些執政者把當領導與當官看成絕對相同的一回事。因此把官銜、官階、官級、官職視為主要的追求對象、保護對象、攀升對象。于是,當干部、當官也就成為一種資本。為了保護和加大這種資本,除了以貌似合法合理(包括合情)的名義將社會公器化為個人私器之外,就是將領導科學偽化成為各式各樣的作秀、作態、作勢、作威本領。好像只要會講假大空式的理論,就等于懂得了領導科學。然而在實際上,那正是反科學的標志。
什么是科學?在一切定義中,第一定義就是對真理的發現和恪守,堅持和捍衛。這一切,都需要勇氣。
領導者有勇氣堅持真理和捍衛真理,比一切都更加接近于懂得領導科學。說真話是科學,辦實事是科學,將真話說得有文明品位、將實事辦得高效更是科學。反之,將一切虛假的話或不作為、無實效的事用什么樣的堂皇詞令去裝點,都是反科學的。
如前所述,領導科學在很多時候等同于權力科學。雖然今天的權力科學和古代的權力愚昧、權力專制、權力暴力、權力野蠻、權力隨意相比,是很大的進步,是很大的飛躍,但離現代的權力文明尚有一定的距離。現代的權力文明,第一標志是對“等級神圣”、“等級崇拜”、“等級屈從”等落后現象的否定,而將一切官銜、級銜、職銜、名銜僅僅看成社會符號。由誰去佩戴這樣的符號僅僅是社會分工因時因事的特定需要,具有極強的時效性、可置換性。它既不能成為個人資本,也不能世襲。官員的選擇、任用、升遷,絕不能遵從上峰意志,要依據公平競爭。競什么?爭什么?首先是真德、真才、真績以及真正人格魅力的優選。也就是說,真正的權力文明是道德品格(包括正義感、仁愛心、勇敢性等等)和才智品級(包括有知識、有見識、有實踐能力、有人格影響力等)的綜合體現。總之,是對科學的尊重和對人的關愛兩者兼顧。必須承認,古代的中國即使有過很多對明君、賢臣、清官、廉吏的頌歌,但大都表現為人們的泛泛情感或良好愿望,從來沒有形成過具有公識性的吏治理論。致使在以“人治”為基本操作的社會中,對昏君、奸臣、貪官、污吏的制約效應和懲治力度非但很低,甚而習慣于姑息、縱容。即使到了幾千年之后以革命為世風、以無產階級為本位、以一元化領導為基本政治實施的年代,我們強調的也常常是個人化的領導意志、領導意圖,對領導科學的認識仍在盲區中徘徊。
是改革開放(尤其是政治改革)使我們漸漸懂得了科學發展觀,從而有了建立領導科學的可能。這個功勞很大,值得贊頌。但是又必須正視:我們對領導科學的理解尚未達到深化、細化地步。尤其是對權力文明的倡導和強化,仍處在起步階段。如何使領導行為日趨科學化,尤其是如何使權力行為日趨文明化,這仍是中國政治改革的大工程。
當前中國的權力科學、權力文明的現狀是:一是既有真實而可行、可用的理念和實踐的勇往直前,也有形式主義的多余而無用的理論作秀或行為作偽的絆腳 。于是真科學和偽科學斗爭的勝負,一時還難以形成定局。至于將科學僅僅當成一種操作本領,而未視為文明品位的這種認識也不乏其例。更何況將權力文明僅僅理解為種種形式文明(如儀態文明、禮節文明、詞語文明等等),而未上升到德和智、知和行有機統一的文明,領導界中的此類現象也不是罕例。
科學也好,文明也好,都離不開精神的達標和優化。對于領導干部來說,什么是真正的精神達標和精神優化?最通俗也最主要的注釋就是如前所述的兩條:一,以人為本,而不是以銜為本;二,以民為本,即以民心、民意、民利、民生為本,而不是以各式上級、上司的個人意志和個人功利為本。
這里說的以人為本、以民為本,是對領導頭銜或領導意志的統統否定嗎?不,有時恰恰相反!領導的頭銜,領導的意志,不僅是一種特殊的、高于常人的行為能量,而且也是一種常人無法取代的影響力。關鍵是這種能量是良性能量還是惡性能量,這種影響力是建設力還是破壞力。良性的行為能量,建設性的影響力,首先體現在領導者綜合了、集中了、代表了公民的意愿和利益。這樣做,又必然是與以人為本、以民為本在形式上和本質上的統一。而領導者的惡性能量或破壞性的影響力,不在于他有什么頭銜,有什么權威,而首先在于他將權力予以個人化、資本化、濫用化。也就是說,他不僅是對以人為本的一竅不通的政盲,也是對以民為本避之千里的權盲。
領導不必諱談權力,但要弄明白權力趨公趨私的性質完全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