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后大借款與長蘆鹽區鹽堿工業的發展

摘 要：1914年，近代中國著名愛國實業家、重化工業的奠基人范旭東以長蘆鹽為原料，在塘沽設立中國第一家精鹽工廠，從而走出了探索鹽堿工業的第一步。經過范旭東、景本白等人的努力，中國百姓食用劣質鹽的狀況開始改變。久大成功后，范旭東又開始嘗試用鹽制堿，打通鹽堿工業的產業鏈。永利大規模用堿工業的創辦，使鹽務署開始認真對待工業用鹽問題，工鹽免稅也成為永利運營過程中始終關注的焦點。中國精鹽和純堿工業都始創于長蘆鹽區，而這一切都與袁世凱主政時期的善后大借款有著一定的聯系。

關鍵詞：善后大借款；精鹽；久大；堿業；永利；工業用鹽 中圖分類號：F42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9864（2012）03—0099—07

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義爆發，隨后全國各地紛紛響應，僅兩個月，國內鄂、贛、陜、晉、滇、黔、蘇、浙、桂、皖、粵、閩、魯、川等省先后宣布獨立。1912年1月1日，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在南京成立。1912年2月12日，清宣統帝宣告退位，中國兩千多年的封建君主制度隨之結束。此后，孫中山辭去臨時大總統職位。1912年2月25日，袁世凱當選為中華民國總統。

袁世凱主政時期，國勢衰頹，政壇充滿的不確定性氣氛開辟了中外勢力相互合作、各取所需的遐想空間。為了得到帝國主義的支持，同時打擊國民黨在南方各省的勢力，袁世凱以辦理“善后”的名義，向以英國為首的五國① 銀行團籌借大筆款項。為財政困難而焦頭爛額的北京政府與希望介入中國權力中心攫取更大利益的國外勢力很容易達成一個暫時的利益同盟，洋人不愿坐失良機，別有深意地推動大借款早日確立。

在未經國會同意的情況下，袁世凱擅自派趙秉鈞、陸徵祥、周學熙等于1913年4月26日與五國銀行團代表簽訂了《善后借款合同》。為安撫國會情緒，緩解因鹽稅擔保帶來的政治壓力，北京政府宣稱擬改革鹽政，改良鹽質。財政部決定組團赴歐考察，調查歐洲各國鹽專賣法、鹽業技術及鹽的工業應用，以作為中國改革鹽政的參考。

一、赴歐考察與精鹽廠的立項

近代中國第一家精鹽公司的創辦人范旭東最初選擇進入鹽業，與上述赴歐考察有著緊密的關系。范旭東（1883-1945），近代中國著名愛國實業家，中國重化工業的奠基人，被稱為“中國民族化學工業之父”。范旭東原名源讓，字明俊，湖南湘陰縣東鄉人。1900年，維新變法運動失敗后，為躲避清政府的迫害，隨兄范源濂② 東渡日本求學。范源讓在這一年改名范銳，字旭東（后以字行），決意銳意進取，復興中華。

1908年，范旭東考入日本京都帝國大學應用化學系，師從近重真澄。1910年，范旭東從日本京都帝國大學畢業，在近重真澄的極力舉薦下，留在帝大任專科助教。1911年，中國國內爆發了辛亥革命，滿清王朝分崩離析。范旭東報國心切，1911年寒假，他決定放棄帝大助教之職。1912年春，在國內形勢風云變幻之際，范旭東偕妻許馥從日本回到國內。三十多年之后，范旭東回憶當時的情景：“辛亥革命，激動了年輕人的感情，不由得不熱血沸騰，當時我在日本京都帝大做研究工作，早去晚歸，生活比較安適，國內還在激變，一天一個說法，實在教人難受，趁冬假得暇，趕回中國……”①

范旭東歸國后，時任北京政府教育部次長的范源濂很快替他在財政部謀得一個閑差，俸祿優厚，月薪300大洋。然而，在政府任職不久的范旭東很快就感到國事不是如他想象的那樣簡單，內心狂烈涌動的改變社會現狀的豪情很快被政壇種種的無奈所取代。他決定到德國繼續求學深造，但如何解決出國的費用問題對于此時的范旭東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就在躊躇莫展之時，范旭東得到一個意外的消息：財政部要派員赴歐洲考察鹽務，并需要一個懂技術的成員隨行。在范源濂的幫助下，范旭東成為財政部赴歐四人考察團成員之一，由此幸運地獲得了出國調查各國鹽政及鹽業發展狀況的機會。財政部特別準許：歐洲考察結束后，范旭東可暫留國外求學②。

赴歐考察團在歐洲將近一年的時間里，考察了歐洲各國的礦鹽產地及沿海各鹽場。他們了解到歐洲各國允許食鹽自由買賣，政府所收食鹽稅十分低，鹽質標準相對中國高出許多——歐洲各國明確規定，若鹽中所含氯化鈉成分低于85%，則不允許作為牲口飼料用鹽。各鹽礦和鹽場普遍采用機器進行生產，效率很高。而在中國，百姓普遍食用粗鹽。采用低效的土法制作的粗鹽純度很低，很多地方供人食用的粗鹽氯化鈉含量不足50%③。

一年的考察讓他們熟悉了歐洲的鹽政，那里高標準的鹽質標準讓他們大受沖擊。考察工作行將結束，范旭東等正在歐洲撰寫調查報告時，北京政府財政部急于創辦新式鹽場，電召考察團速回國效力④。中國百姓吃的是低質食鹽，加上進口洋鹽不斷沖擊著國內鹽業，中國鹽政急需改革。范旭東暗懷報國之志，留學德國僅僅是逃避現狀的消極選擇。當財政部提供了一個能讓人見到希望曙光的新選擇時，一直等待大展身手機會的范旭東態度毫不含糊，他放棄了德國學校的入學考試，隨即整裝回國。

歸途倉促，范旭東等在船上整理創辦新式鹽場的各種資料。船過新加坡時，范旭東擔心回國后會顧此失彼，遺誤公事，他決定下船繞道爪哇⑤，在那里考察磚鹽壓制技術，以補歐洲考察的不足。

1913年秋，范旭東考察歸國，乘海輪抵達吳淞口。在上海，哥哥范源濂⑥ 為他接風洗塵。公務在身，范旭東顧不得到杭州與家人團聚，辭別范源濂后即匆匆北上進京。

歐洲考察使范旭東意識到中國鹽業生產落后，鹽質低劣，不但有害國人健康，且有礙中國化工發展。范旭東在遞呈的考察報告中詳細闡述了改革鹽政、興辦新式鹽場的計劃，他還在此報告中提出了“取消專商，廢除引岸，改良鹽質，統一稅率，特別獎勵工業用鹽，工業用鹽免稅”的主張。

自管仲首創食鹽官營制度，鹽稅就作為專門的課稅項目，為政府提供稅收收入。經過歷代的調整，到明清時期，鹽稅已經成為政府不可或缺的稅收來源。所以，即便在喪權辱國、財政困窘的晚清時期，政府也一直沒有放棄鹽政主權。光緒、宣統年間，清政府雖曾暗地里拿鹽稅抵押借過外債，但還不敢明目張膽地出賣這項主權。然而，北京政府在《善后借款合同》中公然將鹽稅作為第一擔保，致使中國鹽務管理權完全落入外國人的手中。

《善后借款合同》的附書中載明，北京政府需新建鹽場，改良鹽質，并指定將借款中的700萬英鎊撥作改良鹽務的費用。改革鹽政，改良鹽質，首在創辦精鹽工廠。然而，范旭東去歐洲考察的一年間，國內政局發生了急劇的變化。北京政府財政總長換人后，對于急招范旭東回國創辦新型鹽場的“部電”已經無人理睬。他們只是讓范旭東先不要著急，等一段時間后再說。人走政息，近代中國產業政策易隨相關部門負責人上下臺而瞬間逆轉，新型鹽場計劃被無限期擱置下來①。

民國初期北京政府的善后大借款以及利用此筆借款中的一部分進行鹽務改革的努力如同一場兒戲。此后，北京一些熟悉內情的老友告訴范旭東，“善后大借款”中700萬英鎊指定用作鹽務改革的款子早已移作它用，對政府籌辦新型鹽場之事不能再存妄想，若想做出一番事業，那就需自己招股創辦公司。否則，安安心心，每月領取300元的公俸②。

到了必須下定決心的時候了。范旭東作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選擇，他毅然辭去了財政部公職，決心肩負起創辦精鹽工廠、改良鹽質的重任。由此揭開了中國鹽業史和化工史上嶄新的一頁。對于這段“難忘”的人生旅程，他深有感觸：“兩個月的官府生活，我卻飽嘗了官府的朽味，也好迫使我另覓途徑。”③

二、國內首家精鹽公司的創辦

中國主要鹽區中，北區包括遼寧、長蘆、河東、口北、晉北和陜西；東區包括山東、淮北、揚州、松江、兩浙；中區包括河南和揚子四岸④；南區和西區包括福建、廣東、云南、川南、川北、重慶等地⑤。范旭東計劃在北區的長蘆鹽區創辦精鹽廠，這里鹽產豐富，成本低廉，潛力巨大。

在正式創業之前，范旭東曾在北京兵馬司前街黃孟曦宅第的廊檐下親自用鐵鍋熬鹽，利用再結晶法試制精鹽。在有了一定的把握之后，他才開始籌劃設廠。隨后，范旭東離開政治中心北京來到離塘沽很近的城市天津，住在日租界太和里的洋房里。為了掌握第一手資料，范旭東于1913年冬只身來到天賦鹽都——塘沽，考察當地鹽產資源的狀況，并選擇合適的建廠地址。

塘沽是長蘆鹽區主要的鹽產地。塘沽產鹽的歷史非常久遠，據說遠在天津建城之前（漢唐時代）人們就在這里用簡陋的鍋灶煮海熬鹽。到了明代后期，制鹽規模進一步擴大，人們開始開溝引入海水，在鹽田中曬制食鹽。清朝同治年間，鹽商將南方稻田里用來絞水的風車引入鹽場，利用海風吹動八面布帆，借助海風將海水灌入鹽田。這種利用自然力量的方法便捷高效，鹽田產量由此大大提高。

范旭東后來將當時塘沽產鹽區的景象描述為：“每一塊荒地到處都是鹽，不長樹木也無花草，只有幾個破落的漁村，終年都有大風，絕少行人，一片凄涼景狀，叫你害怕。”① 但此地鹽產豐裕，資源環境相當優越。在海邊，范旭東看到的是一望無際的鹽田，鹽坨遍地，席蓋泥封。

塘沽交通便利。京奉鐵路經過此地，塘沽車站的南面是海河，從這里可以直通出海口。加上開灤的煤炭取給便利，長蘆鹽區的鹽價十分低廉，這些都意味著塘沽是創辦食鹽精煉廠并開發原鹽工業用途的理想之所。經過實地考察后，范旭東決定在這里開辟化工基地。隨后，范旭東返回北京。

范旭東暗抱改良鹽產的宏愿，這引起景本白的注意。景本白曾邀請范旭東長談，兩人很快引為知己。范旭東將塘沽鹽區調查的情況以及未來設廠的構想與景本白相商，經過一番仔細考量后，他們決定在塘沽設立精鹽工廠。

1914年7月，久大精鹽公司在天津成立，而精鹽廠則設在塘沽。隨后，范旭東等呈請北京政府財政部鹽務署，申請批準立案。因創辦精鹽工廠本身是政府提倡的一個項目，加上眾多具有一定政治背景或財力的強勢人物的支持②，范旭東等申請創辦精鹽廠遭遇的阻力并不大。1914年7月20日，鹽務署批令，準予久大立案，精制食鹽，公司成立年限自批準之日起暫定20年，并許以百里以內他人不得另設精鹽廠的保護措施。1914年9月，范旭東在塘沽試驗用當地粗鹽制造精鹽，并取得成功③。

1914年11月29日，久大在天津召開第一次籌備會，得到張謇、梁啟超、范源濂、蔡鍔等名流的支持④。在這次會議上，眾發起人決定集資5萬元作為籌建基金。1914年12月，范旭東再次來到塘沽，買下通州鹽商在塘沽開設的熬鹽小作坊，以此十三畝半的土地為基地建設中國第一家精鹽工廠，范旭東邁出了開創中國鹽化工的實質性一步。1915年4月25日，久大召開第二次股東大會，景本白當選為董事長，范旭東為總經理。此次大會還通過了《久大精鹽公司章程》。1915年6月，精鹽工廠破土動工，開始建設廠房。精鹽廠的制鹽設備由范旭東親赴日本調查購買，另外一部分從上海求新鐵工廠定制⑤。

1915年10月30日，久大第一座精鹽工廠完工。相比國內鹽業落后的生產方式，該工廠設備新穎，生產方式較為先進，如在中國第一次使用平鍋熬鹽。1915年12月1日，久大呈報鹽務署，請準制造精鹽。1915年12月7日，久大制造精鹽的申請獲得鹽務署批準，精鹽工廠隨后投產。

精鹽生產的過程并不復雜，工人們首先將粗鹽溶化成鹵水，經沉淀去除一部分雜質，接著用鋼制平鍋煎熬，加速水分蒸發，重新結晶后得到精鹽。這是一個典型的凈化、精煉的過程。精鹽制造增加的是精煉環節，相比粗鹽，精鹽的成本并不十分高昂。

久大在中國本土最早生產出精鹽，中國社會開始了擺脫“食土民族”的進程。此后，久大精鹽純度進一步提高，生產出的產品更加多樣化，包括粒鹽、粉鹽和磚鹽等。

三、赴歐考察與純堿工業的發展主題

1913年，范旭東在歐洲考察鹽務的時候最初有了以鹽制堿的想法。赴歐考察前，范旭東對于制堿工業并不熟悉。歐洲考察的機會讓范旭東了解到，鹽除用于食用外，還可作為工業原料，用于發展基本化學工業（如純堿、燒堿和鹽酸），而酸堿則是玻璃、染料、造紙等工業不可或缺的原料。酸堿工業的發展方向讓范旭東看到了擴大國內鹽產用途的無限可能，歐洲各國獎勵工業用鹽的政策① 及堿業發展狀況順勢成為赴歐考察團重點關注的內容，范旭東對堿業的探索從此開始。

技術方面，范旭東了解到當時歐洲有兩種制堿方法：一是路布蘭法，以食鹽和硫酸作為原料；另外一種是蘇爾維法，以食鹽和石灰石為原料。1861年，比利時人蘇爾維（Ernest Solvay，1838—1922）獲得第一個氨堿法制堿機器發明專利；1863年，蘇爾維決定利用自己的發明建立新式堿廠，這個以鹽和石灰石為原料的新法制堿廠于1873年順利出產，年產堿量超過4500公噸②。該堿廠的順利投產標志著以氨堿法制造純堿經過了產業化的考驗。后人以蘇爾維命名此新法③，以為永久紀念。

比利時索爾維兄弟發明的制堿新工藝能夠持續、高產地生產堿品，但索爾維兄弟并沒有獨自采用這種方法生產堿品，相反，他們向各國企業提供專利及生產技術訣竅，用有限的資金取得了大量分散的股權④，在世界范圍內通過技術授權交換股份的方式成功建立了一個松散的壟斷性技術聯盟——國際蘇爾維公會，蘇爾維法制堿技術只允許在該公會的范圍內交流和擴散，對外嚴格保密。赴歐考察期間，范旭東曾試圖參觀法國、德國、比利時等國的蘇爾維法堿廠，均未獲許可。大規模制造工藝已取代實驗室化學反應原理成為堿廠極力保護的技術秘密所在，“謝絕外人參觀”隱隱然已是眾蘇爾維堿廠當然的“國際慣例”——永利堿廠建成后，門口亦赫然豎著“參觀謝絕”的牌子。但幾經交涉后，英國卜內門公司允許范旭東等進入堿廠參觀。雖然他們被卜內門員工領著繞龐大的鍋爐房轉了一圈，就從后門引出廠外，沒能目睹整個制堿流程⑤，但在技術工藝保密頗嚴的制堿工業，做到這一點也著實頗為難得。通過此次參觀，范旭東了解到卜內門公司將工廠直接設在鹽礦上的好處：打井取鹽鹵生產純堿，成本非常低廉。

鹽不僅是人們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食品之一，更是重要的化工原料，范旭東等當然不會忽略這一潛力巨大的工業用鹽市場。1916年，久大與制造炸藥的熾昌公司簽訂合同，每月向該公司售鹽300擔。雖然此時工業用鹽的銷量并不十分龐大，但范旭東已經先行一步，開始探索精鹽業可持續發展的新方向。“堿為化學工業之基礎，稍知化學與民生關系者，即應先致力于此。”⑥ 從鹽到堿一脈相承。久大建成精鹽廠后，時任財政總長的周學熙反對久大精鹽進入長江流域沖擊淮鹽銷岸，他對久大精鹽行銷揚子四岸的呈文故意拖延不批。范旭東對久大精鹽打入淮鹽銷區沒有十足的把握，面對精鹽業不可預知的未來，堿業無疑是最好的出路。為此，他曾經動過把已建成的精鹽工廠改造成純堿工廠的念頭。

一戰時期，過度依賴卜內門洋堿的國內民族工業因外貨來源中斷，堿價貴如黃金，“中國工業尤受戰事影響，無法維持”①。純堿制造，不僅關系工業發展，“一旦國有緩急，則用以改制軍火而捍衛邊陲”，因此各國均“設廠自制，不事外求”②。歐戰導致的堿荒令原本駐足觀望的實業家們不再猶豫，范旭東踏入堿業正當其時，鹽業基礎上產業鏈的嫁接已成新事業成長的主題。景本白等代表的鹽務改革派受命創辦制堿工廠③，擁有特殊背景的新興勢力在關鍵時刻果斷出手，很快決定在塘沽設立新法堿廠。

范旭東在歐洲考察鹽務時就已獲知，各強國為促進本國工業發展，對工業用鹽一律免稅。工鹽免稅已成一國發展堿業的先決條件，為了將來在堿市中立足，范旭東等準備順勢向政府提出將原鹽稅率降低到工業所能承受的水平。在提交申請設廠的呈文中，他們提出以下兩個要求：1.工廠百里以內不準再設同一類型的工廠；2.按照世界各國工業用鹽免稅成例，制堿用鹽免征稅收④。此文呈上后，財政部鹽務署1415號訓令特許立案⑤。1917年，范旭東等作為發起人呈請北京政府農商部，成立了永利制堿股份有限公司。

四、小 結

善后大借款因借款數額高（是中國近代史上最大的一筆借款）、還款時間長、擔保條件苛刻而備受世人爭議。學術界關于善后大借款多有評論，然而，很少有人將中國第一家精鹽公司、第一家蘇爾維法制堿公司與善后大借款聯系起來。通過本文的分析，我們看到，正是這次大借款，讓近代重化工業的奠基人范旭東接觸到鹽堿工業的發展命題，此后他從財政部一名公職人員蛻變為一名引領時代的實業家。

善后大借款與赴歐考察的機會給了范旭東一個歷史性的機遇（精鹽工廠方案的原始雛形即北京政府的新式鹽場計劃）和近20年的實業發展空間——1914年，范旭東創辦久大精鹽公司；1917年，永利制堿公司開始籌辦；1934年，永利制堿公司更名為永利化學工業公司，事業觸角延伸到技術更加艱深的氮氣工業。1914—1934年近20年的時間里，范旭東所辦實業的重心主要集中在鹽堿領域。

盡管范旭東等赴歐考察鹽政背后有著種種不尋常的因由，但它確實代表了國內鹽業嬗變的開端。在歷史的巧妙安排下，長蘆鹽區不但成為國內精鹽業的發剏地和重要生產區，此后還逐漸演變成新興化學工業的搖籃，在此地誕生了一大批富有潛力的化工企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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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周 勁）

Reorganization Loan from a Consortium of Foreign Lenders and

the Development of Salt-alkali Industry in Changlu Salt Area

Li Jianying， Li Juan

Abstract： In 1914， Fan Xudong， a patriotic industrial entrepreneur and the founder of heavy chemical industry in modern China， started the first salt refinery plant in Tanggu， Tianjin， with Changlu salt as raw material. It was the first step in salt-alkali industry. Through the efforts of Fan Xudong， Jing Benbai and other fellows， the situation that common people ate poor-quality salt began to improve. Running Jiuda Salt Making Plant successfully， Fan Xudong tried making alkali with salt and succeeded in establishing an industrial chain of salt-alkali. Not until the founding of Yongli Alkali Plant which used industrial salt on a large scale did the Bureau of Salt Administration take the issue of industrial salt seriously. Since then， tax exemption on industrial salt became a constant concern for Yongli. Thus， China refined salt industry and soda industry both rose from Changlu salt area. And it bore some relation to reorganization loan from a consortium of foreign lenders in Yuan Shikai’s time.

Keywords： reorganization loan from a consortium of foreign lenders； refined salt； Jiuda Salt Making Plant； salt-alkali； Yongli； industrial sal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