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琴相約去她家的山上摘楊梅。
天氣熱起來了,楊梅熟得也快,琴催我早點過去。琴是我高中時的同學,我們已經有十幾年沒見面,這回好不容易聯系上了。開著車在杜湖邊上行駛,湖面白茫茫的一片,也不知是氣候原因還是記憶讓我的心情顯得蒼白,這幾天精神總是恍恍惚惚的,胡亂地在腦海里搜索琴的模樣,搜到的卻都是些不著邊際的想象。明明是熟悉的路,居然開到五磊寺方向去了,中途只好折返回來。
過了洪魏村,我就看見琴和她的女兒正站在路口等我。
啊,我的琴戴著眼鏡,扎著馬尾辮,洗得有點舊的白襯衫和牛仔褲,是我想象中的她卻又似乎不是記憶中的琴了!她變了,昔日紅撲撲的圓臉變得瘦削,身材也很單薄,眼神卻依舊澄澈;她那么斯斯文文地站著,對我微笑,話語不多,如果不是身邊還有她的女兒,那神情,仿佛又是十幾年前的女孩子了。琴的女兒芊芊,五歲不到,扎著漂亮的小辮,粉嘟嘟的圓臉,有幾分像她媽媽,見了我便怯怯的,非常可愛。
琴說不遠處就是她們的楊梅林,但她執意要把我帶去更遠的山上。因為她覺得,我會喜歡那里的一條小溪。
路上扯著閑話,她說我看上去還是舊時模樣,只是臉上也有了歲月的痕跡,不再是嬰兒般柔滑的肌膚。說著我們都笑了,十多年了,我們之間卻還保留著昔時微微的羞澀和一點點的距離感,但彼此注視的眼神里卻充滿了默契。
琴家里的楊梅樹很多,而我終究不太會挑,摘下來的楊梅,看上去紅彤彤的;才摘了沒幾顆,她又怕我累著,堅持要帶我和芊芊去小溪邊休息。
“呆會你們就在那里玩!涼快著呢!去了你就不想上來了,你會喜歡那里的!”琴對我說。琴讓我們在溪邊玩,自己又去山上摘楊梅。芊芊倒也很乖,雖然還是有生疏感,但我一說給她拍幾張照時,她馬上變得開心起來,還不時對我甜甜地微笑。小姑娘有一對像她媽媽一樣烏黑明亮的眸子,說話聲音細細柔柔的,問她話時,她先是抿著嘴不答,又悄悄地看你一眼,那樣子不勝羞怯。
我們在溪里捉了許多小蝦,養在礦泉水瓶里,我甚至還抓到了一只小蟹給芊芊,小家伙高興極了,開始主動跟我講話:平時和誰生活在一起,媽媽什么時候會來看她,幼兒園里有哪些好玩的,某某小朋友經常欺負她……她還撩起裙子,給我看膝蓋上的傷,說那是不小心摔破的。我看那傷口結了痂,問她疼不疼,她說一點不疼,現在快好了,以前自己剪指甲,還差點把小手指剪下來呢!我訝異于她的懂事和乖巧,偶爾靜下來時,她的眼神里會流露出一種與年齡不相襯的成熟……
后來我們下山,在路邊看到一叢叢粉白的野花和結著藍莓一樣果子的藤蘿,花在風中搖曳,很是曼妙,卻叫不出什么名字。琴說那白色的應該是馬蘭花,細看草葉,的確是馬蘭的形狀,她還告訴我那些密密麻麻長在楊梅樹下的就是板藍根,我便很驚奇,忍不住跳到花叢中拍了幾張照片。琴在我背后笑著感慨:“你,還是那時的樣子!”
我回頭微笑,一眼瞥見她立在路邊,白襯衣、藍褲子,簡單地綰起頭發——12年的很多美麗的故事,就像眼前這漫山遍野的白色小花,只在想開的時候悄然綻放,從不為誰,一如既往的寧靜與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