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偶然的機會,我驅車到長白山深處的一個普通林場內,看望一個戰友的老父親。
戰友父親熱情地把我們引到家里,屋里已擺放好炒好的瓜子,還有兩盒平時舍不得抽的名牌香煙。老人殷勤地讓我們抽煙,見我們都不吸煙,又失落般張羅著沏茶,好像我們這個年齡和職務不應該不會抽煙似的。這時,我注意到了這把用來沏茶的茶壺,這茶壺是現在市面上少見的紫砂壺,可能經常沏茶的緣故吧,壺把和壺蓋已被磨得發亮,無言地訴說著歷經的滄桑。戰友的妹妹(已經是15歲孩子的母親),打開鐵制的茶葉盒子,取出一撮茶葉放進茶壺,又倒入暖瓶里的開水,然后又拿出事先洗得透亮、干凈的茶杯,一一在圓桌上擺好,又把茶壺里的水輕輕倒入一個茶杯,接著把本以為要呈給客人的這第一杯茶水又重新倒入壺內。少許時間,她才開始逐個往茶杯里倒水,茶翻滾著透露出清澈的綠色,隨著裊裊的熱氣飄出淡淡的茶香。不知怎么回事,我突然像回到了記憶中的童年和童年的老屋,是這茶香引起了我久違的思緒吧。
我喝茶的歷史,還要回到上小學或是剛記事的時候。那時,剛剛退休的爺爺,由于大半輩子的漂泊,已經過上了含飴弄孫、子孫繞膝的田園生活。家里說不上富有,但爺爺有退休金、爸爸在外上班、媽媽會給村里人做衣服、叔叔在村里當保健醫生,這些已足夠讓村里人羨慕。
上學了,課間休息時間,大姐、哥哥、二姐、我和五弟約好似的跑回家,因為爺爺早算好了時間,已經把茶沏好,涼在家里院子中間那棵大槐樹下的矮桌子上。我們跑回家中,不管是哪一個的碗端起來就喝,有時甚至一口氣喝個三碗兩碗的。一旁的爺爺,一邊拿著蒲扇驅趕著飛來飛去的蒼蠅,一邊嘴里喊著“別急,別燙著,有的是……”那茶是清涼的,那茶是解渴的,那茶是溫馨的,那茶是避暑的,那茶是爺爺的拳拳之心,那茶是爺爺的殷殷之情,那茶是我們童年的期待,那茶又是我們童年的加油站。喝完茶,我們又都一陣風兒似的往學校跑去,背后,爺爺總會說:“慢點,別磕到了……”現在來看,我和女兒愿意喝茶,都是當年爺爺的遺傳。因為我愛喝茶,所以女兒喝茶的歷史也早些。記得女兒小時候,她睡得早,突然醒來說口渴,我順手把自己的茶杯端過去,女兒用小手捧著杯子“咕咚咕咚”地連喝幾大口,又把杯子推給我,非常麻利地躺下,很快又睡著了。
喝茶對我來說,也成為工作、生活的必需,上班時沏一杯清茶,接打電話、看文件、資料或是在電腦上寫東西之余,順手取過茶杯自然不自然地品咂一口,非常愜意。晚上在外面有了應酬,喝多了點酒,最想念的也是妻早已泡好的茶水,回到家里喝上幾杯,解乏也解酒。這幾年,隨著年齡和閱歷的增多,我涉獵的茶的品種也越來越多,花茶、綠茶、普洱茶、龍井茶、烏龍茶等等都喝過,前段時間愿意喝鐵觀音,最近又戀上了龍井。業余時間我也陪朋友喝過早茶和晚茶,品過蒙古族的奶茶、白族的三道茶和藏族的酥油茶,也隨朋友到茶樓泡過功夫茶、喝過午后茶,但都喝不出爺爺涼在大槐樹下的大碗茶的味道了。當年爺爺喝的茶葉,不過是在農村供銷社買到的普通的散裝茶葉,現在也不會超過幾十元一市斤,但那茶香已深深地扎在童年的記憶里,那茶趣已成為我們后輩對爺爺莫大的懷念,成為對老家深深的眷戀。
今天,到了戰友家,看到這沏茶的程序,品著這山泉沏出的茶水,又好似回到了童年,但這茶的味道也已不同于兒時的味道。只是感到,這老屋、這茶香、這熱情讓人懷念。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