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前,我家養過一只花貓,名字叫咪咪。咪咪這個名字,是全家人集體起的。
咪咪剛來時,盡管一家人都很喜歡它,牛奶、魚湯拌飯喂它,好吃好喝的侍候著,設法逗它玩。但由于剛離開貓媽媽和在一起玩耍嬉鬧的小貓伙伴,又換了新環境,白天晚上喵喵——喵喵——不停地叫,聽了著實讓人心疼。
咪咪與家人慢慢混熟了,起初它小心翼翼地往家人跟前靠近,后來看人們對它很友好,膽子漸漸地大了起來。它爬到我的鞋上,用小爪子撥弄鞋帶,用小嘴咬褲腳玩。玩了一會兒,它還不滿足,昂著頭看著我,想往我身上爬。我明白了它的意思,伸手把它抓起來,抱到懷里。它很溫順地趴在我的手臂上,微瞇著雙眼,任憑我撫摸它柔軟的細毛。它就那樣靜靜地躺著,安安穩穩地歇息,因為它知道,這是一種享受,也是安全。過了一會,它又不老實了,用小嘴吸吮、啃咬我的手指頭,樣子好像很用力,實際一點也不疼,很顯然它在與我鬧著玩,不是真咬。
咪咪與其他貓一樣,捉住老鼠并不馬上吃掉,照例要先玩一會。有的老鼠受傷過重,或者躺在那裝死不動時,咪咪還用爪子撥拉撥拉。它對捉來的老鼠逃跑并不驚慌,有時任由老鼠跑出一段距離,然后再捉回來,有的受傷輕的老鼠趁咪咪不注意,一下躥出,企圖逃生。咪咪一下躍起,迅速撲上去,一口咬住老鼠的頸脖叼回原地,繼續玩耍。咪咪躍起,撲上去,提前量的掌握,下口咬老鼠的部位,拿捏得恰到好處,人們不能不佩服咪咪捉鼠功夫練得好生了得。
不過,咪咪也有失手、丟面子的時候。
一次咪咪捉住一只肥碩的大鼠照例在玩,大鼠裝死不動,咪咪放松了警惕。大鼠趁咪咪不注意時,翻身躍起,一下躥進咪咪的腿下,然后一頭鉆進咪咪身后的下水道。
咪咪對這一突如其來的情況,毫無準備,對躥到身下的大鼠來不及下口,眼睜睜地看著大鼠鉆進下水道而無能為力。看熱鬧的人都為咪咪可惜,到嘴的肥肉弄丟了。
大鼠跑掉以后,咪咪覺得很沒面子,馬上怏怏不樂地離開看熱鬧的人群,又去草叢里捉老鼠去了。看來它要拿點本領出來,證明它并非無能。
動物與人一樣,也有犯錯誤的時候,咪咪那次犯的錯誤就不輕。
一天早晨,家人開門時看到咪咪在房后的雜物間縮成一團,左肋被砍了一刀,渾身是血。看來砍它的人出手很重,砍斷了一根肋骨,肚內的五臟都清晰可見,咪咪已是奄奄一息了。看來,咪咪與其他貓一樣,也是機會主義者,哪里有好吃的就往哪里鉆。它身上挨的一刀,可能是去偷吃人家的東西吃被砍的。
那時還沒有寵物醫院,我夫人按照給人治傷的辦法,拿來紅汞、碘酒給它傷口消毒后,撒些消炎粉、云南白藥,然后用紗布包扎好。每天給菜湯拌飯,有時還買來活魚給它吃。
由于家人的照料,半個月后,咪咪奇跡般的好了。但由于被砍了一刀,形象已經很丑陋了。
咪咪傷好以后,突然失蹤了,一家人再也看不到咪咪的蹤影了。
家人和鄰居們猜測,咪咪可能覺得自己犯了大錯,再也無顏見主人了;也可能它覺得自己受傷后,已經丑陋不堪,不再像原來那么可愛了,躲到外面當流浪貓了。
秋初的一天下午,也就是半年多之后,咪咪忽然回來了。盡管它很瘦,身上的毛很凌亂,而且沒有光澤,顯得疲憊無力,已經沒有了昔日的模樣,但我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它。
“你們看,那是咪咪。”
“咪咪回來了!”
大家對咪咪回來很高興、很熱情。
咪咪沒有靠近家人,它昂著頭對著老主人們“喵喵”地叫了兩聲,算是打招呼,然后跑到房后的雜物間里看了看,又跑走了。
過了大約20分鐘,咪咪銜著一只生下不久的小貓跑回來了。它路過人們面前沒有停留,跑進雜物間,把小貓放在旮旯里,又跑出去銜第二只小貓。咪咪銜小貓時,僅在我們院子里幾百米,就歇了兩三次。看它太累太費勁,它回去銜第三只時,有人跟它后邊,想看看它的小貓生在什么地方,也想幫幫它的忙,把小貓給它抱回來。跟隨它的人,只看到它鉆進一個防空洞里,具體在什么地方就弄不清了。咪咪一共銜回來四只小貓。
看到咪咪銜回小貓這一幕,人們很自然的在議論它的心路。
咪咪首先想到的是把小貓銜回來是安全的。在它的心目中,這是它的家,所以它回來看了一下,很快就把小貓一個一個的銜回來了。
咪咪也一定想到,自己受過重傷,生存都很困難,很難再養活那一堆貓寶寶了。借助原來主人之力,幫它把四只小貓養大。
大家就在那議論著,猜測著。
美術插圖:張大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