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天上哪朵云

已經是第101天，一切都是那么平常，仿佛他一直都在我們身邊。

高考前不久，凌晨3點睡眼朦朧，突然媽媽闖進我房間，哭著說快收拾東西，姥爺去世了。

從我家到姥姥家，開車要4個小時，無比漫長。

天，慢慢亮了，車窗外的風景，第一次這么吸引我，讓我緊緊盯住不放。因為有人說，人死了就會變成天上的一朵云，如果你非常想念他，他就會在天上看著你。我竭盡目力尋找那朵云。是他嗎？姥爺屬蛇，就是小龍，有很大一片云，輪廓特像條龍，而且這片云不高也不低，一直在我的視野里。我問媽媽，看那片云像不像龍，媽媽抹著淚沒有聽懂我在說什么，不作聲。

路過綿延的山，輪廓像是他躺著時的側臉，安靜而又慈祥。鐵路與公路交叉的地方，有個屋子，一位老人穿著白衣提著桶，那背影，像極了我的姥爺，像極了。晨光熹微，我早已沒了睡意，不敢想象幾個小時后的院子，幾個小時后的親人。以前一個同學說他爺爺去世前，他們家有很多預兆，可是我翻遍記憶，也沒有找到任何征兆，他就這么突然而又安靜地走了。

到了。車還沒停穩，媽媽就跑下車大哭著沖進家門，姥姥坐在炕邊，姥爺安靜地躺在炕上，任憑周圍的喧鬧，紫黑色的臉上不生氣也不高興，媽媽跪在炕前怪他狠心，沒有看她最后一眼，我握著小時候握我小手的這個大手，握著往我小手里塞零錢的這個大手，握著每次都給我烙餅吃的這個大手，想給他一點我的溫度，這個蒼老的大手，冰涼。

學校那邊，我請了假，因為快要高考，爸爸有點后悔，不該告訴我這個事情，親戚也都安慰我別太難過，影響到高考，但倘若真的沒有告訴我這件事情，那豈不是讓我這輩子都不安心？

姥爺在村子里名氣不小，十幾歲就當兵，參加過朝鮮戰爭，人品更是好得讓人們挑不出毛病。因為唯一的女兒嫁得遠，所以他總是很掛念，早年身體硬朗的時候常坐車來我們家，送來好多好吃的，帶我和妹妹出去玩。我們家靠海，他就早出晚歸抓螃蟹，抓的螃蟹吃都吃不完。那時候我們家很窮，每次姥爺帶來的東西都夠我們家吃上一陣子。后來他身體慢慢地吃不消了，姥姥又暈車暈得要命，就只能等過年過節我們回去，每次差不多到了時候，他就天天到大路邊上等，在門口石頭上坐著癡癡地盼，跟別人說他閨女快來了。

后來，我夢到過他一次，像往常一樣，雖然我忘了夢里的情節，但是可以肯定，夢里的我不知道其實他去世了。我總是感覺他從未離開，感覺他在茶幾邊喝茶，他在墻角燒水，他在炕邊看最愛的新聞，他在鍋邊燒火煮飯，他和姥姥在院子里烙餅，他在門口樹下石頭上坐著，在大路邊上等著，癡癡地盼……

姥爺，您是天上哪朵云呢？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