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有眾多的同外藝術機構進駐香港,瞄準的是整個亞洲尤其是中國的巨大潛力市場,其實香港畫廊業一直以來不是很發達,香港的也內人士并不是太習慣逛畫廊,而是更加習慣到博物館、美術館去看畫展,這些“外來”的畫廊來到這里,可能還是要面臨香港本地專業人士的一些質疑,而香港究竟是一個將來的“亞洲藝術中心”還是一個“大賣場”呢?香港香港亞洲藝術基金會主席余元康對此有著自己的見解,他從香港本土的收藏文化講到外來畫廊的進港策略,再到藝術家的際遇與機遇,給出了他的答案。
香港是最合適的跳板
國際和內地畫廊現在來香港發展,目的不僅僅是香港,他們看到的是亞洲和中國的市場,這些畫廊請來的員工不僅會講英文,而且會講普通話,并且聘請員工的第一個條件就是必須會講普通話,說到這個大家也就自然明白怎么回事,當然中國臺灣、新加坡他們很多也會講普通話。北京的一些畫廊特別是當代藝術領域的畫廊也想通過香港這個平臺將畫廊的藝術家介紹給外國人,他們聚焦的不是香港人。因為要和老外打交道,所以他們的員工也一定會英文,這樣的情況是很明顯的,這些畫廊跟香港的藝術沒有關系。我前天去了東站,在那里展閆博的,我去了偏鋒,在展俸正杰的,唐人也在展他們自己原有的藝術家,基本上就是把國內那些特別是北京的好賣的東西在這里做一個陳列,作為一個窗口,也就是這樣。如果說推動香港藝術市場什么的,這些就說遠了,他們是在做生意,不關推動藝術市場的事。
外來畫廊來香港,我想會存在這樣的問題:開幕酒會不知道到哪里去請人來,人生路不熟的,就如香港畫家到北京辦畫展,根本不知道請束發給誰,開幕式都不知道請誰來。有時候真的有香港畫家問我到底怎么做開幕酒會,他沒有辦法發請柬,這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基本上也就是這些問題。如果這些畫廊很堅持,繼續做,一點一點地積累,就會不斷地多一個客戶,一個朋友。畫廊不是說一開就會怎么樣,需要投入和堅持,要看畫廊本身的資金、人力等,還有他的心態怎么樣。
用心是很重要的,如果他有用心在香港這塊土地上成長,還是很有可為的。東站、偏鋒、唐人他們的畫廊是在哪里呢?是在ART ONE一樓的商場,那個上面就是蘇富比拍賣的地方,佳士得拍賣也在那個上面,國際藝術博覽會也是在那個上面。那一天我和他們閑聊,他們說5月這段時間生意好多了,很多人來來往往。其實香港的畫廊業一直以來也不是很發達,我們平時也不習慣逛畫廊,我們看畫展多習慣到博物館、美術館去,我覺得他們如果想在香港站住腳,還是要和這些美術館機構的聯系要密切一點,而不把自己當做是外來的畫廊,我想這會比較好一些。還是要融入香港這邊,要有這種意識。
很多畫廊來香港的主要目的是市場,因為現在國際市場基本上是以中國內地市場和亞洲市場為主,香港只不過是一個跳板,香港的好處就是比較自由,很適合他們在這里成長。你看蘇富比、佳士得這幾家,他們賣的東西和這些畫廊賣的東西一樣,都是市場上的那些東西。香港有幾家本土的畫廊,一般規模比較小,他們還是默默無聞地推動香港本土畫家,香港本土的藝術培訓、藝術環境、政府和社會企業的各方面支持也是另外一個問題。
高古軒、白立方這些西方的畫廊,他們在香港的活動很低調,很神秘,基本沒有什么活動,香港大部分人可以說都不知道有這回事,香港的藏家也沒有人去,不像LV手袋開店大家都知道。最近開了一家畫廊叫藝術門,很是熱鬧,老板林明珠是香港富豪林百欣的女兒,她當年在上海衡山路搞地產項目衡山路二十一號,畫廊開幕剛好撞正香港國際藝術博覽會的酒會,是晚上6點半開幕式,那天正巧有很多展覽開幕,撞在一起了。有人就說畫廊開幕式跟藝術家無關,都是邀請的富太太、富小姐,要人、名流去的,所以畫家也覺得很不習慣那種場合,也沒有什么衣服穿,就不去了。
這些畫廊走的是富豪路線,也必須是那樣。好像蒙克的《吶喊》,佳士得在香港也是向劉欒雄這樣的超級富豪招商,這些作品一般人也買不起。
外來的西方畫廊—般有比較長遠的打算,把香港作為亞洲的一個重鎮,不是東京也不是中國內地,而是放在香港,因為東京背后沒有什么依靠,中國內地有稅的問題,而且內地對他們來說太神秘了,而香港正好,又能北靠內地,西方各國的外國人也比較集中,在各方面都有自己人。很多國際大企業第一步就是先來香港。香港以前是殖民地,現今是國際大都會,對他們比較合適的,所以他們在香港的投資都較大,挑的都是最好的地點,像高古軒也是選中環最好的地方畢打行,他們不是來賣小菜的,一個多億的赫斯特也不容易賣,他們就是做這樣的事情。包括這次的國際藝術博覽會,主推的都是西方各國的畫家,偶然見到一兩張趙無極、朱德群,就特高興,很驚艷,當然這些西方藝術家的水平都非常高,我很推崇大家去看香港國際藝術博覽會。有趣的是博覽會上也有一些畢加索、莫奈,聽一些從紐約、倫敦回來的美術學生說:“old!這些都是過時了”,老東西不好看了。
壟斷企業的藝術情懷
如果說到國際和內地畫廊來香港遇到的問題,我們還可以講講香港收藏家的情況,香港有很多的收藏家,不過他們都很低調,也不會出席什么公開場合剪彩什么的。如果畫廊開幕你請一個收藏家去剪彩可能就找不到,這和香港人本身的性格有關,他們很多人也是在國外接受教育,例如一些建筑師、會計師、醫生等,他們在收藏界都很有地位,他們收藏很多東西,但是如想邀請他們剪彩,他們是不去的,這是香港文化很特別的一個情況。
另外香港也很少會有一些大企業來贊助藝術活動,這是什么原因呢?從幾個藏家聊天說起:香港社會的結構在上世紀70年代有很多中小企業,很興旺,帶動香港經濟飛躍發展,到了上世紀80年代以后有所改變,香港出現了一些壟斷企業,特別是地產壟斷,就那幾家,制衣業也是那幾家,制造業基本上都在中國內地、越南、柬埔寨這些地方,香港只不是一個“寫字樓”,所以他們不需要在香港搞藝術贊助等做文化形象。可中國內地有一些人和有一些企業卻希望贊助一些藝術活動,建立一個文化的形象。香港的壟斷企業已經不需要了,他們已經超級龐大。他們做一個項目就有1000億!那藝術品是多少呢?中國藝術品行業最高峰的時候一整年的收益也大概就是這個數目。所以他們根本看不上文化產業,如要他們成立一個部門來搞一搞文化,對他們來說是小意思了,所以他們沒有興趣!因為香港的社會結構商業模式是這樣的。就很少有什么企業來贊助藝術。
有“福氣”的藝術家
香港藝術發展怎么樣呢?香港的藝術家又是怎么樣?說真的香港的藝術家也真是很困難。因為如果我們講中國的F4:岳敏君、方力鉤、張曉剛、王廣義,他們的作品都是很貼切很深刻地反映中國社會的整個狀況,我覺得他們的視點很高、視野很寬,所以就會得到很多人的共鳴。對于香港藝術家來說,沒有這樣的土壤,因為我們是一個小島,當然香港有它的特色,特色就是~個商業社會,高度發展和高度壟斷的商業社會,那你怎樣去表現呢?藝術家根本不能切身體驗這種高速發展的經濟成就,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個窮藝術家,你怎么牛都是一個小藝術家,他的基因沒有那樣的情懷,所以不能表達出這種情況。
在這種結構里面藝術家是站在什么角度、什么位置上?只能是望洋興嘆這種角色,要么是自憐自艾,要么是抱怨憤恨,局外人。香港也沒有什么真正會餓死的窮人,要很煽情地表現貧窮都很難,當然不可能出現像《父親》那樣的作品,也不會出現像蔡國強那樣的爆烈作品,真是糾結呀!這是—個很尷尬的問題。所以像這樣能把握時代脈搏的藝術家不是手頭功夫的問題、還是你的視野高度思維宏觀、你的情懷的問題,這個就不是“藝術學”可以解決的,可能藝術家要學政治學、經濟學?所以現在香港藝術家縱使手頭功夫很好,也有一些小的想法、小的手頭功夫,但沒有大氣磅礴的氣質,也是有原因的。香港這個環境就是培養這樣的藝術家,你看現在包括廣州深圳也出現了這樣的狀況。
香港的藝術家很少去拍賣行,我曾經在一個開幕式上講過“香港是福地”,一直以來很多大藝術家曾經在香港居住過,林風眠是在香港去世的,油畫第一人李鐵夫在香港居住過,徐悲鴻、吳作人、靳尚誼、詹建俊等都來過香港。如果我是在安徽或者貴州什么其他的地方,就不會有這樣的好機會;這里每年的拍賣成交額都有幾十億上百億,這些作品都會免費展覽,這對于香港的藝術家來說是很好的機會。香港真是一個非常好地方。
但后來我也了解過,香港的藝術家生活壓力很大,家庭、住房等,他們不能像“北漂”一樣一走了之,也不可能像圓明園畫派那樣自由瀟灑,我在香港的很多畫家朋友,常說“我不怕吃苦”,我說“你們的吃苦不叫吃苦,如果讓你去內地某個鄉村里去生活你就會知道什么是苦,如果你去北京‘北漂’可能連房子都沒有住,那才叫吃苦,你會撐不下去”。當然并不是所有成功的人必須有吃苦的不一樣經歷,但如果我們有不一樣的經歷,所創作的藝術才會打動人。最近從北京巡展到香港的懷斯的展覽,在藝術界影響很大,聽到很多人在看展覽時,那種由衷的欣賞,說話的那種興奮,我覺得是很難得的真誠,這不是錢能買到的,不是用金錢可以衡量的。所以香港的畫家還是挺誠實的,而且人品很好,很不錯的。
香港藝術發展自晚清的外銷畫,到李鐵夫、余本、李秉、陳福善等,這些早期油畫和藝術家很不錯的,國畫受到“嶺南派”影響,出了楊善深、趙少昂這些大師,還有丁衍庸、呂壽琨、王無邪,上世紀60年代的新水墨等。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臺灣的劉國松、張義、文樓這些臺灣師大畢業的來到香港,對香港藝術發展有很大影響,現在他們都是屬于香港國寶級人物了。從內地來香港的很多藝術家被推出來的就比較少,所以很多內地藝術家都說香港政府不重視他們,當時的香港政府的藝術班底確實大多數都是外國留學回來的,不承認中國內地文憑,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么?之前提到的劉國松、張義、文樓都是臺灣畢業的,香港唯一的藝術院系中文大學藝術系都是由他們主教,另外還有兩家教美術的師范學院,主教老師基本是香港本土培養的,沒有太大的影響力。到了上世紀80年代之后,內地的藝術家越來越多,香港政府也每兩年組織一次香港當代藝術雙年展,得獎的很多是從內地來的藝術家,他們的水平都很高,也慢慢得到了香港政府的重視,但還未能在香港政府擔任職務,可能是英文不過關?所以造成了當代藝術和傳統藝術分站兩邊的局面。
反觀中國內地政府對藝術發展的支持力度是不是很大呢?其實也不大!很多出名的藝術家也是“在野黨”,就是我們說的體制外,因為體制外,藝術家他們才有活力和動力,不能總是指望政府給予藝術家多少。香港政府這幾年給了一些房子,把一些老舊工廠改為藝術家工作室,政府也都非常努力地在推動,希望培養一些大師,政府能這樣做很好,但是大師不是這樣培養出來的。“揚州八怪”就不是政府給錢搞出來的,李鐵夫、陳福善也不是政府給錢搞出來的,當然我們還是希望政府的資金支持能夠越來越多。
今年有很多藝術家已經開始在比了,說內地政府現在的資金支持都非常大手筆,藝術家做一個展覽都給很多錢。但是我就跟他們說不能這么去想,政府為什么會給這么多的支持給這些藝術家?是因為這些藝術家做得很好嘛,他們經歷了那么多苦難,取得了一定的成就,所以政府都愿意給他們支持!如果你做得不好,政府不可能支持你的呀!所以,不是先給錢才能做好,而是先做好了,不僅僅是政府,很多私人機構都會給藝術家資金支持。
現在香港正在籌劃西九龍藝術區,大家都很關心香港藝術家能分到多少,但我覺得與其關心這個倒不如先做好自己的藝術,如果自己搞得像蔡國強一樣有分量,那自然水到渠成,反之再大的空間也不會有你份。在香港做藝術是困難重重的,中小企業不會支持你,因為中小企業本身也沒有了,大集團也不會支持你,真的全靠要自己打拼,利用有限的資源自己求生存,當然我們對政府有~定的期望,它怎么做我們都覺得不夠,但是政府也做了一定的工作了,很努力了。我覺得0K了。年初的時候北京市政府宣布投入100個億發展文化產業,香港的畫家都流口水了。
但換個角度想一想,我們以前有沒有聽過內地的畫家對政府意見很大?不只是意見很大,還被壓迫、被打擊,不然不會出現岳敏君這種調侃傻笑,方力鈞的玩世不恭,也不會有劉煒的“斗雞眼”,那都是被逼出來的,是在巨大的壓力之下創作出來的。現在香港藝術家和內地的互動越來越多,而且有那么多藝術品和展覽進來,又有很多從海外回來的把最新資源最新手法帶回香港,對我們這些受傳統教育的人來說都是很大的福氣,所以要好好地掌握、好好地體會,永遠學習,反正事情都是會變的,變得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