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地下錢莊的發(fā)展趨勢與對策建議

摘 要：近年來，地下錢莊業(yè)務范圍和經營規(guī)模不斷擴大，不僅經營非法借貸、非法外匯買賣和跨境匯款業(yè)務，同時還在境內操作巨額資金的跨省轉移，幫助不法分子偷逃稅款，協(xié)助境外賭場在境內結算賭資等。同時，利用虛假身份證件大量開立空殼工具公司和賬戶、利用網銀快速轉賬、少數幾人操縱巨額資金跨省（境）轉移等。針對目前地下錢莊被利用作為洗錢途徑的新情況和新趨勢，亟需提出治理對策。

關鍵詞：地下錢莊；發(fā)展趨勢

中圖分類號：F832.4 文獻標識碼：Ａ 文章編號:１００３－９０３１(２０12)01－００67－０4 DOI:10.3969/j.issn.1003-9031.2012.01.19

2010年11月，海南省公安廳破獲了海南“1.29”特大地下錢莊案（以下稱“劉某地下錢莊案”），涉案交易金額727.17億元人民幣，凍結涉案賬戶資金4000余萬元，并查獲犯罪嫌疑人從事非法經營活動的大量犯罪證據。地下錢莊案件的密集偵破引起了社會各方尤其是金融監(jiān)管部門的高度重視。本文重點剖析此案特征，分析當前我國地下錢莊的發(fā)展趨勢，并提出治理對策。

一、地下錢莊概念及其產生背景

“地下錢莊”是一種特殊的非法金融組織，利用或間接利用金融機構的資金結算網絡，從事非法買賣外匯、非法支付結算、跨國（境）資金轉移、資金存儲及借貸等非法金融業(yè)務。地下錢莊通過從事洗錢、非法買賣外匯等各種非法活動，協(xié)助不法分子將資金轉移出境，日益成為貪污、逃稅、走私、偷渡等各種犯罪活動的伴生物。地下錢莊與洗錢形成了共生關系，并成為我國洗錢的主渠道之一。

地下錢莊的產生有著深刻的經濟、歷史和文化等背景。一是經濟需求因素。一方面，市場主體合理的金融信貸和外匯需要無法通過正規(guī)渠道得到完全滿足；另一方面，游離于監(jiān)管體系以外的民間資金、非法資金急于尋求出路，現實的需求滋生了地下錢莊產生的土壤，催生了游離于正規(guī)金融體系之外的地下經濟和地下金融“市場”。二是高額非法利益的誘惑。地下經濟的發(fā)展為地下錢莊從事非法經營活動帶來高額的利潤回報。一個規(guī)模較大的地下錢莊每年經手的資金可達十幾億甚至數百億元人民幣，獲利相當可觀。三是打擊難度大。當前司法實踐中，對地下錢莊非法行為判定洗錢罪難度很大，多以非法經營罪進行認定和處罰，對情節(jié)特別嚴重的，也只是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相對于地下錢莊巨大的非法利益空間，五年徒刑的犯罪成本無疑顯得過輕。

二、地下錢莊的主要類型及發(fā)展狀況

（一）主要類型

我國地下錢莊主要有三種類型：

1.非法存貸型地下錢莊。主要進行非法吸收存款、發(fā)放貸款等活動。采取高息攬存、高利放貸等方式經營，在各地分別以標會、臺會、互助會等形式出現。

2.非法匯兌型地下錢莊。主要進行跨境的資金轉移和外匯兌換，采取逃避金融監(jiān)管和外匯管制等手段將資金轉移境外。

3.非法結算型地下錢莊。這是近年新發(fā)展起來的一種較為突出的地下錢莊類型，包括三種非法經營活動：其一，單位賬戶提現。地下錢莊非法經營者利用其控制的空殼公司賬戶和個人賬戶，通過網上銀行、單位賬戶向個人賬戶轉賬（以下簡稱“公轉私”業(yè)務），協(xié)助公司客戶提取單位賬戶內資金，并賺取手續(xù)費。其二，信用卡套現。地下錢莊非法經營者利用其控制的商戶POS機和信用卡的免息期，以刷卡“消費”的方式為個人客戶套取信用卡額度內現金，并賺取一定比例手續(xù)費。其三，票據兌現。地下錢莊非法經營者收取客戶轉賬支票、承兌匯票等票據，并兌換成現金，賺取一定比例的手續(xù)費或者利差。

（二）發(fā)展狀況

“地下錢莊”通過從事洗錢、非法買賣外匯等各種非法活動，協(xié)助不法分子將資金轉移出境，并日益成為貪污、逃稅、走私、偷渡等各種犯罪活動的洗錢通道之一。從總量看，根據國內媒體披露及有關部門初步估計，每年通過“地下錢莊”匯兌及轉移資金的規(guī)模不少于2000億元人民幣，這些還僅僅是可統(tǒng)計的部分，無法記錄在案的資金流動則將更多。從監(jiān)管執(zhí)法部門歷年來對地下錢莊打擊情況的統(tǒng)計數據可以折射出我國地下錢莊非法活動屢禁不止，日益猖獗（表1）。

三、劉某地下錢莊案件分析

（一）基本案情

2008年6月初，犯罪嫌疑人劉某與李某在海南省注冊一批空殼公司，開立公司銀行賬戶、開通網銀，在深圳通過網銀操作，為“客戶”轉款提現，利潤五五分成。2008年6月、10月，劉某先后在海南省三亞市、海口市，使用在深圳市購買的汪某、付某、劉某等20張身份證，注冊成立了20家工具公司，并在三亞、海口等地商業(yè)銀行開立公司賬戶、開通網銀。期間，劉某在深圳市注冊和購買了部分空殼公司，開立公司銀行賬戶、開通網銀。以其本人和許某、謝某、曹某等人身份證，在海口、三亞、深圳等地開立多個個人結算賬戶、開通網銀。同時，在深圳設立“業(yè)務聯(lián)系人”。2008年10月至2010年7月間，劉某、李某團伙6人，利用深圳市某投資有限公司為掩護，以深圳市福田區(qū)某大廈等處為據點，使用在海南省開立的20家工具公司賬戶和許某、曹某等人的個人結算賬戶，通過網銀操作，非法辦理支付結算業(yè)務獲取利益。期間，該團伙掌控的工具公司在沒有真實商品貿易交易的情況下，共接收全國29個省、市2300多家上游公司、個人資金727.17億元人民幣，分別轉至4400多個個人、公司賬戶，非法獲取巨額利益。

（二）劉某地下錢莊的主要經營模式及特點

1.團伙作案，成員較為固定，以家族摯友為主，以深圳為依托從事犯罪活動。劉某犯罪團伙成員6人，以家族摯友為主，以深圳為依托從事非法辦理資金支付結算型地下錢莊違法犯罪活動。

2.作案準備充分，內部分工明確，并與其他犯罪團伙相互勾連。2008年下半年，深圳各大商業(yè)銀行相繼關閉了“公轉私”業(yè)務后，該團伙將目光瞄向海南。為此，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包括購買他人身份證件、通過代理公司注冊工具公司、開立公司和個人銀行賬戶、開通網銀以及疏通人際關系等。該團伙內部分工明確，劉某為首負責整體統(tǒng)籌策劃，其他成員負責承攬客戶、網銀轉賬操作等，各負其責，從不交叉。劉某犯罪團伙除自成體系從事地下錢莊活動外，還與其他地下錢莊相互勾結從事犯罪活動。如深圳市公安局打掉的“方某地下錢莊”，其轉賬資金的“公轉私”環(huán)節(jié)都是通過劉某團伙操作完成的。

3.非法經營數額特別巨大，涉及面廣、點多線長。劉某犯罪團伙非法經營數額高達727.17億元人民幣；資金來源、去向分布地域廣泛，涉及全國29個省、市；且涉及上、下游賬戶眾多，區(qū)域跨度大，南至云南北到黑龍江，東起上海西達新疆。

4.作案手段隱蔽，反偵查意識強。一是提前做好準備，購買身份證注冊工具公司，開立賬戶后進入休眠期，待風平浪靜感覺安全時再啟動。二是工具賬戶交替使用，賬戶資金密集交易周期短，一般不會超過2個月。三是每逢大額資金交易前，均有試探性的小額轉賬，資金在工具賬戶停留不超過3分鐘，盡量保持賬戶實時余額最小化。四是網上銀行操作轉賬，網銀操作IP地址經常更換，使用筆記本電腦在賓館、茶坊、汽車上隨時轉賬。五是團伙成員都有二個以上手機號碼經常更換使用，成員之間相互交叉使用。六是發(fā)現風吹草動，及時銷毀犯罪證據。

（三）劉某地下錢莊所轉移的資金真實交易目的分析

對劉某地下錢莊非法支付結算交易表面用途綜合歸納，主要有以下五種情況：

1.償還境外賭債或為境外賭場接收高利貸賭資。例如，2007年2月至2009年12月間，北京市某區(qū)財政局會計楊某經常出入澳門賭場賭博，其以“人保”的方式在賭場出借籌碼，所輸賭資回國后用人民幣還款。這些錢都是楊某挪用國庫資金按賭場指定的“地下錢莊”轉給賭場的。其中620萬元人民幣是經過劉某地下錢莊涉案工具公司賬戶轉出。

2.通過“地下錢莊”放貸。例如，2009年8月至12月間，深圳市某集團董事長徐某2次向犯罪嫌疑人劉越借款，通過劉某地下錢莊涉案工具公司和劉某個人賬戶轉入徐某公司賬戶。劉某與放貸人陳老板獲利1300萬元。

3.將國內大額資金轉換到境外投資。例如，2009年12月，天津某公司委托從事石油開采投資業(yè)務的經紀人張某（加拿大國籍）在美國休斯頓投資開采石油區(qū)塊項目，如果按正常渠道匯入美國，要經國家立項、外匯管理部門審批等程序，張某提出手續(xù)太繁瑣通過“地下錢莊”辦理即可。2009年12月，天津某公司按張某指令，經過劉某地下錢莊涉案工具公司，將投資款轉換成美元匯入張某個人賬戶。

4.通過“地下錢莊”套取現金。這種情況涉及所轉資金的用途不同，但結果是一致的，都是將對公賬戶資金最終轉入私人賬戶，直至完成提現。主要有四種情況：（1）以公司在外地投資招標需要為理由。（2）以公司為外地支付業(yè)務費和業(yè)務人員報酬為理由。（3）以購買工程設備材料支付貨款為理由。（4）以公司發(fā)放工人工資為理由。

5.從國內向境外轉款換匯。這種情況涉及所轉資金的性質不同，但目的是一致的，都是將國內資金轉往境外。主要有五種情況：（1）為國內和境外人員雙向借貸轉款換匯。（2）為了完成政府下達的招商引資任務，搞虛假投資。（3）為了公司增加外資投入，直接向境外換匯。（4）將人民幣轉往境外炒股或將境外分紅轉回國內。（5）為國內人員在境外購物轉款結算。

四、地下錢莊的社會危害

（一）擾亂國家經濟金融秩序

1.沖擊金融市場秩序，影響金融政策的有效性。一是影響銀行正常業(yè)務的開展，主要表現為對資金支付結算、結售匯業(yè)務的沖擊。二是沖擊現行外匯管理體制。地下錢莊在境內收付人民幣、在境外收付外匯，變相地“實現”了人民幣自由兌換，嚴重沖擊資本項目外匯管理目標。

2.影響國家收支統(tǒng)計準確性，造成宏觀決策失衡。地下錢莊流通資金數額巨大，資金交易所具有的高度隱蔽性，使其實際發(fā)生的資金流規(guī)模和交易屬性無法掌握，更難將其納入正常的國家收支統(tǒng)計，從而導致所制定的金融政策出現偏差。

3.沖擊人民幣國家法定和主權貨幣地位。由于地下錢莊解決了外幣計價結算后的貨幣轉換問題，從而弱化了境內禁止外匯計價結算的管理權力，影響了人民幣主權貨幣的地位。

4.侵蝕了國家的財政基礎。地下錢莊為眾多企業(yè)偷逃稅費提供了資金轉移外逃的地下渠道，使國家稅收減少，侵蝕了國家的財政基礎。

（二）引發(fā)和助長了刑事犯罪

1.地下錢莊犯罪中隱匿著部分經濟犯罪。通過地下錢莊轉賬提現的資金性質復雜，有賭資、高利貸，還有所謂的境外投資、境外購物、境外借貸款等，尤其是以各種名目將公款轉入私人賬戶提現的行為，可能會隱匿著貪污、賄賂、洗錢、賭博，妨害對公司、企業(yè)的管理秩序，危害稅收征管等犯罪行為。

2.地下錢莊的存在給打擊犯罪增加了難度。地下錢莊極力將非法資金合法化，為一些非法所得和灰色資金提供了保護傘，不利于打擊犯罪活動。

五、治理對策

（一）提高思想認識，加強對打擊地下錢莊違法犯罪活動的組織領導。地下錢莊的存在嚴重擾亂了國家的金融管理秩序，特別是外匯管理制度，使國內外匯在國家金融管理體制的監(jiān)管之外流動，滋生和助長了走私、販毒、貪污腐敗等其他犯罪活動，具有極大的社會危害性。金融監(jiān)管部門和司法機關應統(tǒng)一思想，充分認識打擊地下錢莊工作的長期性、艱巨性，精心組織，周密部署，加強組織領導，加大對偵查機關的支持力度。

（二）疏堵結合，并注意將打擊地下錢莊和加強反洗錢工作緊密結合。按照“打、疏、建”的指導思想，進一步加強反洗錢部門和公安機關的合作，充分發(fā)揮反洗錢情報優(yōu)勢，共同打擊包括地下錢莊、洗錢在內的金融犯罪活動，有效維護我國金融秩序，保障金融穩(wěn)定。同時，可以從打擊地下錢莊工作中對在偵的案件進行深挖細查，順藤摸瓜找出新的窩點及新的線索，并注重從錢莊的資金來源上追根溯源，力爭從中發(fā)現涉嫌洗錢犯罪線索。“打”，即進一步完善打擊地下錢莊違法犯罪活動的法律制度，加大打擊力度，端掉一批經營時間長、數額大、社會影響壞的地下錢莊，打擊處理一批違法犯罪人員。“疏”，即積極教育引導單位和個人通過合法渠道辦理外匯買賣、匯兌等金融業(yè)務；適度放寬金融管制，使民間借貸合法化和公開化；教育商業(yè)銀行從業(yè)人員充分認識地下錢莊的危害性，自覺與地下錢莊違法犯罪作斗爭，不再為其非法交易提供便利；嚴格執(zhí)行銀行系統(tǒng)“實名制”等業(yè)務規(guī)定，采取有效措施防止非法資金在銀行流通；積極宣傳打擊效果，引導地下錢莊從業(yè)人員謀求正業(yè)。“建”，即公安機關、人民銀行和外匯管理部門通過專項整治的經驗總結，建立健全反洗錢協(xié)作工作機制，營造一個打防結合的反洗錢協(xié)作工作平臺[1]。

（三）樹立經營意識，認真經營，適時打擊，做到成熟一起打擊一起。要加大打擊力度，強化偵查破案。要堅持從重、從快打擊處理方針，保持對地下錢莊違法犯罪的高壓態(tài)勢，緊緊抓住關系群眾切身利益、社會危害嚴重、各方面反映強烈，特別是黨委政府和上級公安機關交辦的大要案件，采取一切有效的偵查措施，快偵快破、一查到底，積極努力挽回經濟損失。

（四）加強“公轉私”結算業(yè)務管理，建立健全風險防范機制。要完善相關管理制度，合理限制“公轉私”網銀轉賬業(yè)務，堵塞漏洞，減少地下錢莊的牟利空間，防范逃稅和洗錢風險。

（特約編輯：羅洋）

參考文獻：

[1]中國人民銀行海口中心支行反洗錢課題組.電子貨幣環(huán)境下的反洗錢對策研究[J].海南金融，20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