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公務員考試”熱的持續是當前國家行政機關公開考錄人才方式的一種反映,體現出我國在人才選拔方面的科學性與民主性。然而,當前我國正面臨社會轉型、經濟結構調整的歷史時期,尤其是實體經濟發展對人才需求的多元化,這一持續高熱的現象也反映出當下個體社會身份識別單一化和社會發展結構失衡的隱憂。
關鍵詞:傳播影響;現象;思考
中圖分類號:G206.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8122(2012)04-0018-02
國家行政機關公務員考試,最近兩年的報考人數均超過140萬人,而競爭的激烈程度在2010年已達到59︰1,隨著棄考比例的降低,2011年的考錄比為63.6︰1[1]。如此熱度,不得不促使我們思考:“公務員考試”形成如此蔚為壯觀的場面將會產生怎樣的傳播影響和社會效應?
一、人才考錄制度的文化淵源與演變
追根溯源,公務員考試與中國形成于隋唐而終于清末的古代科舉取士制度有著不可斬斷的聯系。
一般認為中國古代的科舉取士制度形成于隋代而確立于唐代,然可以追溯到更遠。周朝官吏的錄用主要是世襲,選拔錄用只限于低級官吏。到了春秋戰國時期,形成了一種打破世襲制,“選賢任能”的新的取士方式,養士之風盛行。到了漢代,形成了察舉制和征辟制。東漢末年,曹操力倡“唯才是舉”,一時之間賢士奇才紛紛歸附。到了魏晉后期,推行“九品中正制”漸被豪門世族所左右,從而形成了“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庶族”的局面。隋代廢除了九品中正制,以試策取士的方式開科考試,成為科舉考試的開端。唐代延續隋朝的做法把科舉制度推向了鼎盛,文人士子不論出身、門地,也無須官員舉薦,皆可自由報考,具有一定的客觀性和公正性。這種對德才的綜合考量方式有很大的優越性,引得天下學子甘愿皓首窮經,但為天子門生。唐太宗曾喜謂隨侍“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2]。宋代在沿襲唐代科舉制度的基礎上進一步對考試級別作了區分,王安石曾主張以經、義、論、策取士,要求將經義的闡釋與時事策論相結合。至明清兩代,科舉制度已極其完備,考試內容卻日益局限于八股文、試帖詩等。
在對科舉取士制度的簡要回顧中,可以看出,這一制度的歷史演變深刻地影響了中國古代社會的發展,顯而易見,這一制度具有其歷史優越性。諸盡管能夠晉身而仕的只是少數,但是科舉制度促成了大量的士子成為文化傳播與教育的主流群體。在這條封建王權主宰的晉身之路上,充滿了功名利祿的誘惑,也是士子學人修齊治平最高人生價值能夠得以實現的唯一的途徑。加之,科舉制度在魏晉,尤其是明清之后淪為權貴階層尋私舞弊、權錢交易的工具,已經失去了其公開與公正性,不能為社會培養和造就優秀人才,而成為愚弄和摧殘讀書人的手段。歷經清末、民國、新中國的建立,過去那種學而優則仕的人才培養的單一目標徹底被打破,各國現代教育及人才選拔的普及、民主、公開及其合法性逐漸被中國吸收。在與中國傳統的融合中,形成了人文、理、工、醫、農全面發展的多元人才培養的現代教育及選拔制度。
二、“公務員考試”熱的傳播影響思考
“公務員考試”熱的持續,顯然對社會文化、經濟發展等各層面會產生不同程度的傳播影響。任何事物沒有絕對的正面或負面的單一影響,“公務員考試”熱也是如此。簡言之,積極方面,可以促成一批經國濟世優秀人才的產生;消積方面,也可能對現代經濟與社會文化的多元化發展產生消解。
(一)積極的方面
“公務員考試”熱可以促使我們深入思考中國人才考錄制度的歷史演進及其根本價值在于為社會培養出敢以天下為己任的經國濟世之人才。回顧中國古代科舉制度的鼎盛時期,科舉制度對中國文化的傳播與傳承,尤其是儒家思想的推廣起到了積極的作用。中國封建社會形成的文人治國傳統,體現了儒家君子成圣的最高政治理想。中國古代知識分子敢以天下為己任,“士不可不宏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遠乎”這種胸懷天下,死而后已的精神與我們今天急功近利、個人主義極度膨脹的現象形成反差。縱觀中國封建社會,儒家所提倡的政治理想可能從未真正實現過,卻使得多少士人為德治、王道的理想雖九死而不悔。這才是一種面向全社會公開進行的人才考錄制度的根本價值所在,這種制度的合理性不僅在于公開公平地為全社會選拔出合適的人才,而且其科學性更應體現為這些人應該承載起民族復興、社會和諧的大任,這就是中國傳統文人學子“君子成圣”與王道理想的延續。
屈原的死,是現代許多年青人不能理解的。每年端午節我們都對這位偉大的詩人進行緬懷,然而,許多人以為屈原之死無非是一種狹隘愛國主義精神無從申張的結局。這位詩人千年之后依然是孤獨的,是不被世人所真正理解的,世人不知屈原之死,并非死于昏庸的楚懷王,也并非小人的誹謗,更不是個人成就功名的無望,而是王道理想的破滅與君子成圣信念的破滅。這是一種大仁與大義理想破滅的吶喊。如果我們今天皆能以此為鑒,那么,久治不絕、節節升級的官場貪腐現象就可以得到根本性的改善。中國傳統思想文化賦予了古代士人一種信念,那就是“內圣”而“外王”的理想與抱負,“內圣”是方法也是途徑,“外王”是個人價值的最高體現。在“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這一路徑上,首先,以君子的標準要求和規范自己的思想言行將成為君子圣人內化為自身的自覺追求的根本,最后,身體力行推行王道、仁政才是君子成圣的最高政治理想的體現。正是基于此,在中國古代士人階層的個人價值實現過程中,以天下為已任的信念支撐起了整個中國古代發達的文官體制,形成了文人治國的傳統并延續了一千三百多年。這種貫穿在中國古代士子的“君子成圣”的思想精髓與當今蜂擁而來的利己主義、逃避社會責任的擇業標準之間形成的傳播影響的強烈反差是值得我們反思的。
(二)消積的方面
“公務員考試”熱反映了年輕人職業價值標準趨同的傾向。改革開放三十年,中國經濟得到了快速發展,經濟總量的增長為我們贏得世界更多的關注及共同發展的機會。然而,體制改革滯后于經濟的迅速增長也加大了收入分配的差距,社會階層分化與個人價值的貨幣化傾向日益突出。
一方面,對金錢的追逐成為個人獲得社會認同的重要途徑被過分強調,甚至于影響到年青一代的婚戀觀,急功近利、貪圖享樂的態度消解了中國傳統文化中同甘共苦、相濡以沫情愛觀的選擇。西方后資本主義時代的消費至上思想在中國日益開放的市場大行其道,2009年中國已經超過歐美成為世界第二大奢侈品消費大國,中國成了LV箱包一年銷售300萬個的最大市場。這種盲目追逐奢侈品消費的傾向反映的是新時代個人強烈要求獲得社會認同的欲望。然而,以奢侈品消費來顯示個人身份的方式恰恰又反映了社會認同的單一化傾向,同時顯示了一種豐富而充滿質感的社會文化精神內核的日益削弱,這也是導致年輕人擇業觀趨同的一個重要因素。另一方面,個人價值貨幣化趨勢也催生了一部分年輕人開始逃避激烈的社會競爭的傾向。公務員在中國社會體系中集國家管理者與社會服務者為一體的復雜身份,其收入與福利的保障性、進入與退出體系的非流動性、考核機制的監督缺失,使得這一職業仿佛成為社會競爭中的避風港。據原人事部統計,從1996年實行公務員辭職辭退制度以來,到2003年共有19374名不合格公務員被辭退,平均每年不到2500人,辭退比例僅為0.05%,遠遠小于企業員工5%到15%的淘汰率[5]。綜合以上兩個方面,一面是對物質享受的追逐,一面是對社會責任的逃避、自主創業與個人奮斗的畏懼,這樣雙重作用的結果必然導致一個社會成員惰性的滋長、產業創新能力的退化,這是十分危險的。
公務員考試熱既是中國傳統“學而優則仕”思想的延續,也是官本位思維的延續,官僚作風的助長,對工業化的實現,經濟結構調整及社會全面健康的發展會產生負效應。我國“十二五”規劃把實現經濟轉型與調整產業結構作為今后五年經濟發展的方向,是針對我國當前經濟總量大但發展不平衡、經濟結構不合理提出來的,我國如何從加工制造業大國向自主創新生產大國轉化,關系到今后在國際競爭中所處的地位和國際關系中能夠獲得的話語權。如果我們的年輕人才大量涌入公務員體系,在日趨激烈的公務員考試中,一些熱門崗位往往不斷拔高學歷、能力條件,各專業頂尖人才的進入顯然對其他領域及產業的創新與發展會產生擠出效應。
三、小 結
當前,隨著金融危機的爆發,曾以其強大的工業深刻影響和改變了世界的老牌資本主義國家英國,從工業革命的搖籃向金融業及服務業的成功轉型,失去了其傳統工業優勢,面臨著經濟下滑、財政赤字等問題,開始反思美國學者貝爾納“后工業化社會”、托夫勒“第三次浪潮”等后工業化社會理論。事實上,這個問題在歐洲其國家同樣存在,但是德國和法國卻一直堅持強大的工業才是確保就業、出口和高品質生活的關鍵。德國更是堅信工業是國家經濟的命脈,這一源于美國的“去工業化”理論在世界各國產生巨大的影響。英國只有12%的在校大學生選擇工科專業,而美國在金融危機爆發前的十年正是其金融業空前繁榮,而科技人才日益減少和科技實力下滑的十年,哈佛、耶魯的工科生比例僅為4.5%與2.9%,連以工科專業見長的普林斯頓大學,其工科生比例也僅占17%,即使是麻省理工學院的科技天才也難抵華爾街的高薪誘惑。在中國甚至于有社會精英規劃了一條本科讀清華工科,研究生攻讀人大經濟管理專業,最終走向坦蕩仕途的陽光大道。顯然,中國改革開放三十年在實現工業現代化及市場化的轉型過程中,還存在大量問題,西方國家的前車之鑒更應該引起我們的高度重視,否則完成經濟增長方式的轉化及經濟結構的調整將會面臨根本的問題,那就是人才匱乏及大量流失。
參考文獻:
[1]吳晶,趙超.國考報名人數為何下降“理性報考”是主因[OL].中國經濟網,2010-10-28.
[2]顧偉列.中國文化通論[M].華東師范大學出版,2005.
[3]王永生.社科院:民眾心目中理想職業公務員居首[N].法制晚報,2010-12-15.
[4]打破公務員鐵飯碗不能預設加薪前提[OL].人民網,2010-06-21.
[5]劉云,劉卿新.工業化的憂思[J].企業管理,20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