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晚清以來,長江沿江區域城市帶的形成和發展在沿江城市群中起到了承先啟后的地位和作用,對民國以后乃至現代中國城市都產生了深刻影響。一方面,不平等條約使沿江一些城市被迫開放,另一方面,對外開放在客觀上又成為這些城市現代化的起點。
【關鍵詞】長江沿江通商口岸城市;城市現代化;承先啟后
1 長江“黃金水道”的意義
在中華文明演進的過程及不同的歷史時期,長江兩岸產生了許多城市。這些城市作為人口、資源、信息的集約點,分別充當了不同地域范圍內的政治、軍事重鎮或經濟、文化中心,或者兩者兼而有之,在中國現代化的進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明清以來,伴隨著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萌芽,沿江城市在從政治、軍事功能為主的角色中得到了相應得轉化,經濟上更加凸顯出其獨特的開發和發展優勢。運河作為一條以漕運為主要目的的人工水道,其航運價值自然無法與天然河道相比。“從明代到清代,全國商品流通已經從運河流通為主轉向以沿海、長江流通為主”1。清代中葉我國內河航運里程己達5萬公里以上,沿海航線1萬公里。己基本達到近代的規模2。隨著長江沿線經濟的發展,長江這條全國最長、水量最豐的天然河道,其航運價值日益被開發利用,成為貫通東西的經濟大動脈和重要的流通渠道。并因此而具有“黃金水道”之稱。這條“黃金水道”同時成為了聯系沿江城市的重要樞紐。
2 沿江城市在近代中國的地位
沿江城市是中國近代化先行地區。多是走的依托長江、背倚腹地、發揮地理優勢,由商業化而工業化而城市化的發展路徑。輪船航運業的開拓是近代沿江城市興盛的前提;開埠通商則是長江沿江城市在近代迅速發展的契機,它淡化了沿江城市“城”的功能,增強了“市”的功能。可以這樣說,長江沿江城市引導和制約著中國城市現代化的進程。中國現代化的成功經驗和失敗教訓,在沿江城市的發展中都可以找到答案。作為沿江區域內經濟、文化中心的沿江城市是首先在近代中國接受歐風美雨影響的先驅。
政治上 明清幾百年,不同政權所建立的都城(北京是原有的首都)幾乎都在長江沿江。鎮江、安慶、武漢在一定時期內作過蘇、皖、鄂的省會。長江上游的重慶自古就是川東的軍事政治中心。清初,四川總督曾一度移駐于此,稱重慶府,建重慶鎮,置總兵署,又設分巡川東道署。“直到1913年袁世凱政權改重慶府為巴縣,1921年11月后,重慶先后設商埠督辦、市政公所;商埠督辦公暑。1927年成立市政廳。1929年分巴縣城區正式設立重慶市,成立市政府。”3。明代中葉,漢水改道為漢口的興起提供了契機,而其大規模的發展則是在清代。康熙年間劉獻庭記言:“漢口不特為楚省咽喉,而云貴、四川、湖南、廣西、陜西、河南、江西之貨皆于焉轉輸”,大體反映出漢口在長江航運中所處的重要政治軍事地位。另外,僅在辛亥革命中,沿江城市互為呼應、互相支持的密切關系也凸現得非常明顯,其醞釀在上海,領導總部在上海,起事在武昌,經濟來源在上海,建都在南京,這些都充分展示了沿江城市在近代中國政治上的重要地位。
經濟上 大部分沿江城市因得長江之利,具有商業貿易的天然優勢,開埠和通商使商品流通規模擴大,沿江城市群也逐步形成經濟上唇齒相依的城市體系,初步形成了長江經濟區域的城市帶。城市擴散效應得以發揮,帶動了周邊城市或各自臨近區域的經濟發展。開埠通商后上海成為全國最大的多功能經濟中心,19世紀50年代上海外貿超過了廣州,使之外貿獨步一幟。“這個口岸辟埠通商的效果立刻顯露,并且還一年比一年顯著。上海的出口比重原占七分之一(1846年),很快就增長到三分之一(1851年),而在今后的幾年中就大大超過全國出口的半數以上”4。武漢、重慶則分別是長江中上游地區的經濟中心。晚清依據條約開辟的77個通商口岸中,長江流域占14個;近代中國設立的海關主要有46個,長江流域就占16個,其中12個設在沿江城市5。長江上游的重慶是長江東西貿易主干道的起點,又是長江上游商品集散中心。因此,在鴉片戰爭以前,重慶已是一個人口較多且向以非農業人口為主方向發展的聚集點,成了長江上游最大的,以轉口貿易為主的商業性城市6。19世紀90年代以后,重慶的正式開埠和川江輪船的開辟則為國內外資本與商品涌入四川、重慶創造了條件。自此,四川、重慶進出口商品急劇增加,扶搖直上,1891—1930年40年間增長了24.7倍,輸入物資以棉紗、棉布、棉花、五金器材等為大宗(其中國貨約占70%),輸出貨物則以生絲、桐油、豬鬃、藥材、食鹽為大宗。外貿的急劇增長,推動了四川城鄉商品經濟的發展,為重慶近代工業的產生提供了市場、資金和技術條件7。
被稱為“九省通衢” 的武漢,早在明清之際已經躋身“天下四大鎮”之列,成為長江中游最大的商業城市。開埠通商后對外貿易的發展為武漢近代交通、工業的發展提供了必要的機械和原料。“漢口自開埠后,即顯示出作為華中乃至中國西南各省農產品總匯市場的巨大優勢,… …由于土貨出口額甚巨,直到1900年前,漢口對外貿易有巨額的出超”8。甲午后,張之洞在湖北創辦軍事工業、民用工業,漢口的進口商品中又大大增加了原材料和生產工具的引進。“1895年,漢口進口原材料價值1302668關兩,占同年進口總值的6.8%。1905年該項進口值更增至20120508關兩,占進口總值的38.6%。生產工具的進口也顯著遞增,1895年進口值為584340關兩,1905年升至1854455關兩”9。
因此,總的來說,沿江城市在近代中國不論是在引進西方機器、制造機器等方面、貿易方面、工業方面、金融方面都名列全國前茅。據史料統計,直到抗日戰爭前,長江城市這三個行業的產值在關內地區占將近一半;在金融方面,沿江城市是中國金融活動最為頻繁、金融實力最強的地區。到1936年,全國有本國資本的銀行164家,其中總行設立在沿江城市的有72家,占43.9%。上海是全國金融中心,是外資在華銀行的集中地,也是本國資本銀行最集中的地方,漢口是長江中游和中南地區的區域金融中心,重慶則是長江上游和西南地區的區域金融中心,鎮江、蕪湖、九江、沙市則起著金融中轉站的作用10。
輸入西方文化方面 在輸入西方文化方面,沿江城市在全國占主導地位。鴉片戰爭前,西方的科技知識和思想文化傳入中國,遭到中國幾代人有效的抵制,但戰后的幾十年,一些西方的文明成果首先在通商口岸城市傳播,并輻射到內地城市,直接引起城市思想文化的變革。“自甲午后,有志之士咸集于上海一隅,披肝瀝膽,慷慨激昂,一有舉動,輒影響于全國,而政府亦為之震驚,故一切新事業亦莫不起點于上海,推行于內地。斯時之上海為全國之所企望,直負有新中國模型之資格”11。開埠通商后,沿江城市在某種程度上也成為了傳播西方文明的窗口,展示了西方的物質文明、精神文明和制度文明。
物質文明方面,上海租界在19世紀40年代,開始出現西式建筑和街道,50年代出現西式商店,60年代出現煤氣燈,19世紀80年代,上海租界照明就進入了電燈時代。飲水方面,1872年,上海英美租界建成了第一座小型水廠“沙漏水行”。漢口自來水使用較晚,1906年也出現了由華商創辦的“商辦漢鎮既濟水電股份有限公司”。有線電報電話也很早在上海租界使用,幾乎與西方的大城市同步。西方物質文明的體現是多方面的,這些都隨西人的足跡所至而廣泛傳播于長江的沿江城市,并成為逐步向內地城市傳播的先導。
制度文明方面,上海自1845年英租界辟設后,便有了近代城市管理制度,諸如市政規劃、道路要求、消防要求、治安管理等,這在1845年公布的《上海土地章程》中均有明確表述。早期的制度不僅只是在上海,在漢口的英租界也有《工部局市政章程警察附則》。
精神文明方面,近代西書的翻譯,絕大部分由上海承擔,漢口、重慶等地在銷售、散發方面做過很多努力。譯書從數量和質量上來看,無論是自然科學、社會科學還是應用科學,多由上海出版。晚清出版的中外文報刊1889種,其中638中由長江沿江城市出版,占33.8%。晚清時期,上海不僅是長江沿江城市翻譯西書中心,也是整個中國翻譯西書中心和最大的基地。上海之外,南京、漢口也出版過少量西書,1897年,張之洞就曾經委派陳慶年為湖北譯局總辦,翻譯了《格致學叢編》、《化學全書》等作為學校教材12。
3 沿江城市在近代中國的作用
開放性是實現城市功能的基本前提,尤其是作為一定地域內經濟、文化中心的近代城市更是如此。而開埠通商,給長江沿江城市在近代迅速發展帶來了契機。促進了近代沿江城市的發展和有機聯系,形成了在經濟、文化甚至政治上休戚相關、聯系密切的沿江城市帶。而這些城市的崛起又為推進近代中國的現代化進程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一方面,沿江城市從開埠到崛起,雖然沒有能從本質上改變舊中國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狀況,但是聚集在這些城市中的發達的商品經濟卻產生出了更多的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經濟類型,延續了資本主義萌芽的過程。直到后來的南京臨時政府和北洋政府時期,上海、武漢等城市仍然在中國城市中居于龍頭老大的地位。1912年以后,上海不僅成為中國的第一大城市,而且可以與世界工商業最發達的城市相媲美。全國的新式工業集中于上海,大規模的工廠不下250家,資本總額達3億元,產業工人達30萬人。武漢的工業發展也十分迅速,1922年成為僅次于上海的中國第二大棉紡織業中心。另外,武漢的面粉工業,歷史雖短,但在民國初年頗有發展,還有漢陽鐵廠,揚子機器公司,均為中國規模甚大的重工業企業13。上游的重慶直至今天更是對四川甚至西部地區的經濟輻射出了不可替代的作用。這些城市的開埠通商又暫時讓晚清政府處于相對和平的環境中,更為資產階級先進知識分子能在這種較易接觸到西方先進思想文化的氛圍里醞釀革命的火種、探索救國救民的道路提供了必要的物質條件。
另一方面,沿江城市的崛起促進了城市口岸的物流和人流,刺激了城市近代工業的產生與發展,帶動了周邊其它城鎮的繁榮。吸引了農村人口向城市的流動,致使城市人口增多、范圍擴大、設施改進、功能增強。沿江城市經濟功能的增強又使一些原有的城市從單一的行政功能發展成為經濟功能與行政功能相并存,且又相互聯系、相互呼應的城市,城市的類型相應得到了轉變,“這種轉變不僅影響到當時,而且對整個20世紀中國的發展也產生深遠的影響”。沿江城市在辛亥革命中的相互呼應和相互支持的關系就表現得尤為突出,領導總部在上海,起事在武昌,經濟來源在上海,建都在南京。直至今天,沿江城市在現代化發展中的地位仍然有目共睹。
4 結語
沿江城市在中國城市發展過程中的承先啟后之地位和作用,對民國以后乃至現代中國城市都產生了深刻影響。當然我們也應該看到,近代城市雖然是中國城市現代化轉型的起點,卻是一種畸形發展。這些早期中國現代化的發源地,由于其發展動力、分布格局等方面和中國內陸大多數城市不同,因而使中國城市的發展在整體上也產生了嚴重的不平衡性,對近代以來中國城市的發展,甚至對今天中國城市的發展都有著重大的影響。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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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具體參見張洪詳《近代中國通商口岸與租界》附表三、四、五,第321至329頁。
[6]參見隗灜濤《試論重慶的城市化和近代化》載《重慶城市研究》,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1989年9月,第4-7頁。
[7]凌耀倫:《重慶近代工業發展述略》載《重慶城市研究》,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1989年9月,第101-102頁。
[8]《外國列強與近代湖北社會》第37頁,轉引自張仲禮等主編《長江沿江城市與中國近代化》,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12月版,第61頁。
[9]皮明庥主編《近代武漢城市史》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3年12月版,第149頁。
[10]參見張仲禮等主編《長江沿江城市與中國近代化》,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12月版,第40、41頁。
[11]田光:《上海之今昔感》,民立報1911年2月12日。轉引自熊月之《上海城市精神:從歷史到今天》載于《城市管理》2003年第2期第13頁。
[12]參見張仲禮等主編《長江沿江城市與中國近代化》,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12月版,第670--681頁。
[13]轉引自張憲文、田玄:《辛亥革命: 中國城市現代化的新紀元和新境界》載《江海學刊》2002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