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祖增

2012年,是浙江人均GDP跨越10000美元的關鍵之年。年前召開的全省經濟工作會議提出“調結構、抓轉型,重投入、興實體,強改革、優環境,惠民生、促和諧”的工作思路,對實體經濟的重視非同一般,明確“要高度重視實體經濟發展,完善有利于實體經濟發展的政策措施,促進資源要素更多地向實體經濟領域集聚”。在今年“省兩會”上,實體經濟是《政府工作報告》的一大關鍵詞,讓經濟發展重點重新回到依托實體經濟的自主增長軌道上已形成了上下一致的共識。
浙江改革開放30多年最大的成就是加快了工業化進程,建立在制造業基礎上的實體經濟始終扮演著經濟快速增長發動機的角色;實體經濟成就了一批批“草根”人士的創業夢想,造就了以魯冠球、宗慶后、南存輝、李書福為代表的一代實業家。然而,隨著發展階段、市場結構、資源要素條件的演變,成本剛性上升和資源環境約束強化,特別是劉易斯拐點出現以后勞動力成本的持續攀升,依靠廉價勞動力和成本優勢參與國際分工與競爭的發展模式受到了巨大挑戰,低層次的實體經濟發展受到了極大的沖擊。在外部需求的萎縮和產能的普遍過剩背景下,一些行業近年明顯感受到了利潤率持續下降和虧損風險加大的嚴峻挑戰。雖然多數企業已意識到不能繼續以前的盈利和生存模式,必須跳出舊有路徑的窠臼,在技術創新與自主品牌培育上有所建樹,但是轉型和升級不僅需要能力(尤其是創新能力的積累)而且充滿不確定,結果是不少地方產業結構依然如舊,乃至出現局部地區傳統行業集體“失速”、新興產業弱小的“青黃不接”狀態。
2011年以來,中小企業的窘境折射出的正是以制造業為主體的實體經濟在日益增大的成本壓力及復雜多變的國際國內環境下受到資本冷遇的境況。近些年來,在房地產業、金融投資豐厚利潤的誘惑下,不少實體企業進入了并非是“更先進”而是“更賺錢”、“來錢快”的領域,非主營投資甚至成為不少企業收入和利潤的主要來源,出現了產業資本轉身資本運營的趨勢性變化。“去實業化”(“離制造業”)的愈演愈烈攪亂了社會氛圍和侵蝕了實業文化,加劇和惡化了實體經濟的生存環境。一些地方嚴重依賴房地產業(房地產投資比重越來越大)而本土實體部門投資不斷萎縮,同時制造業出現向外加速轉移趨勢。目前浙商省外投資規模超過3萬億元。“2006年至2010年,溫州資本在全國各地的實業投資3000億元,而同期在溫州本土的工業投資只有1300億元”(董碧水,2011);“近年浙江制造業無論在基本建設投資方面,還是在更新改造投資層面,占全社會投資總額的比重都在下降”(朱李鳴,2012),浙江實體經濟投資貢獻率持續低于江蘇、山東等沿海省份,隨之出現的是如今浙江GDP增幅滑落到在全國各省區排名靠后的尷尬。
“去實業化”實際上發出了一種危險信號:即如果不能有效減緩產業資本從實業領域流向投資投機領域,并減少對房地產發展的依賴,浙江實業尤其制造業必然遭遇空心化(資本逃離實業、企業大量外遷)的挑戰,經濟平穩較快發展必將遭遇嚴峻的考驗。當前實業不振、產業空心化已成為政府與企業界的共同擔憂。如果我們不能在整個社會層面做一個比較有力的價值引導的話,不僅難以改變個別領域一段時期來出現的非理性暴漲、輕易獲取暴利狀況,當前實體經濟部分出現的暫時困難也可能長期化,我們不僅在制造業領域的既有優勢會很快喪失,而且會錯失轉型的機會,失去持續增長動力的培養和準備,實現“穩中求進”也會缺乏堅實的基礎。中央提出“要牢牢把握實體經濟這一堅實基礎”、省委強調“要高度重視實體經濟發展”實為高瞻遠矚,切中要害。
2008年爆發的國際金融危機仍在持續和演化,全球經濟何時步入復蘇通道依然是個未知數。重視實體經濟地位,是對經濟發展路徑認識的理性回歸。經歷金融危機與債務危機重重打擊,歐美深刻領悟到實體經濟在經濟增長和創造就業中的重要作用,紛紛提出了“再工業化”、“重回制造業”等新理念、新戰略,不斷扶持本土制造業的重新崛起,調整姿態十分突出。美國繼提出目標為“出口五年翻番”的“國家出口倡議”后,于2011年正式啟動“先進制造伙伴”計劃,美國制造業正在利用巨大的創新優勢和全球資源的整合能力強勢回歸;歐盟在《全球化新戰略》中明確提出恢復工業應有地位,德國已啟動“新一輪工業化進程”計劃;日本則通過制定《制造基礎白皮書》,加大對制造業發展的指導扶持力度。
后危機時代,全球范圍內發達國家事實上已形成了一股“再工業化”浪潮,回歸實業成為全球的共識。但發達國家的“再工業化”不再是回歸傳統工業部門,而是尋找能夠支撐未來經濟增長的高端產業,力求在創新最活躍、附加值最高的產業領域尋求突破,以創新的產業支持新的增長周期,開啟了更高端層次上的工業化和結構轉型進程。這將意味著一個新型技術突破的時代來臨,而引領下一個經濟增長新時代的技術突破,很可能是新能源、新材料、生物科技、低碳技術以及航天科技等領域,進而深刻影響全球產業分工、要素流動及資源配置,一場搶占科技和產業發展戰略制高點的國際競爭已拉開帷幕。
在實體經濟變得越來越重要的今天,歐美“再工業化”以及可能引發的全球制造業新一輪轉移和技術創新浪潮將對我國工業化進程提出新的挑戰。我國傳統的工業化進程還沒有完成,新興工業化的道路仍在探索之中。有利的是,目前中國與世界主要國家在一個基本同步的、新的起點上參與科技革命和產業創新,這在近現代世界經濟發展歷程中尚屬首次,發展實體經濟面臨前所未有的戰略機遇。而能否抓住“戰略機遇期”,根本上取決于我們能否比發達經濟體下更大的決心、以更快的速度和更高的質量,促進實體經濟實現發展方式轉變和結構轉型。否則,一旦發達經濟體走出危機,中國經濟的結構升級可能會變得更加困難。
浙江已進入工業化后期,但與世界大多數國家和地區特別是發達國家相比,產業結構調整和優化升級的步伐緩慢,而短期內服務業比重要快速上升超越制造業難度很大也不現實,我們的主要任務仍然是繼續深入推動工業化進程,以工業經濟為主體的實體經濟仍然是經濟穩定增長的主要動力。“標兵在前、追兵漸近”,不進則退!做大做強做精實體經濟特別是夯實先進制造業是現階段浙江產業發展的最主要內容,是轉換增長動力、培育新的競爭優勢、重塑民營實體經濟輝煌的根本途徑。當前經濟發展面臨的國內外環境更趨復雜,戰勝各種風險更要有發達的實體經濟作支撐。這是現階段經濟發展應當牢牢把握的戰略取向,也是未來經濟政策核心。
“某種意義上,認識到夯實實體經濟這一基礎的意義不難,難的是在現實條件下如何真正做大做強實體經濟”。浙江歷來有重視發展實業的傳統,在當前國際國內經濟形勢空前復雜和不確定的背景下,整個實體經濟發展面臨著巨大壓力。著力鞏固和提升實體經濟、加快構筑新增長基礎,不僅是應對當前國內外復雜多變的經濟形勢挑戰的重要舉措,也是防止經濟增長進一步放緩、努力把浙江經濟保持在全國“第一方陣”的關鍵所在。
——堅決遏制“脫實向虛”、虛擬投機,營造健康穩定的實業經營環境。只要房地產、金融市場等暴利還存在,只要市場還有大量的投機空間,資本就很難回歸到實體經濟,實體經濟發展就很難回到正常的發展軌道。必須堅決遏制社會資本“脫實向虛”、以錢炒錢,杜絕虛擬經濟的非理性繁榮;必須堅持房地產調控不動搖,繼續促進房價合理回歸,減少對房地產業的過度依賴。實體經濟實現真正回歸還需更廣、更深層次的政策扶持。政府應致力于完善有利實體經濟發展的政策措施,實施扶優扶強政策,形成實業興省、實體興企的導向,讓實體經濟行業集聚更多的資源,企業家更樂于在本業創新、實業致富。
——努力增加有效投資,推動實體經濟轉型升級。浙江經濟的真正問題是在全球競爭格局下產業升級緩慢和創新能力不足,實體經濟、工業產品還在產業鏈的低端徘徊,迫切需要以前瞻性的技術投入和高質量的技術改造引領產業結構優化升級,加大實體經濟投資尤其是先進制造業和新興產業投資時不我待。要緊密結合“四大建設”,把加大實體經濟投資作為“重投入”的重中之重,以海洋經濟發展示范區、省級產業集聚區和科技城作為實業投資的主陣地,重點“抓事關長遠、經濟支撐力強的戰略性投資,抓科技含量高、引領未來的產業投資”。從而通過增量投入推動存量調整,推動產業技術的更新和創新,進而推動浙江實體經濟的跨越式發展和進步。
——大力支持浙商創業創新,鼓勵省外浙商更多地回歸本土興業。“浙商是浙江最寶貴的創業者資源”,浙商的根在實業。2012年,國內已開啟擴大內需、“興實體”新時代,這必將激發浙商資本重回實業熱情。要在更高層面上推動浙商“闖天下”與“強浙江”的有機統一,鼓勵省外浙商抓住“三大國家戰略”“四大建設”深入推進的新機遇,加快實業回歸、資本回鄉,把資金投向有助于經濟轉型升級的實體產業,實現“浙江經濟”和“浙江人經濟”的融合發展。
——推進地方金融改革創新,讓金融回歸服務實體經濟。2011年的“錢荒”及資本“熱錢化”從某種程度上反映了現有金融結構與實體經濟的錯位和失衡問題,金融向服務實體回歸已是大勢所趨。“堅持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的本質要求”,根本路徑是開放金融。要借創建溫州國家金融綜合改革試驗區契機,從制度規則、渠道和監管上規范發展民間融資,加快培育面向小微企業的新型金融組織,構建與企業構成相匹配、與企業需求相適應的多層次融資體系,發展企業債券、股權投資、創業投資,創新金融產品和信貸模式,著力提升金融服務能力,緩解實體企業融資難、融資貴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