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談辯證唯物主義的循環論及其應用
——從《周易》中的循環思想說起

王乾成

(新鄉學院，河南新鄉453000)

《周易》的思想內容是博大精深的。它把具體事物的發展變化亦即萬事萬物的發展變化、把人類的實踐活動概括上升為理論，從理論與實踐的結合上闡發了很多哲理。其中循環理論就是一個值得繼承和發揚的辯證思維。它是正確反映自然、社會客觀規律的真理性理論。所以它可以普遍應用于實踐。經過研究，有以下幾個要點值得提出：

一、總的說來《周易》是講事物的發展變化的，這種發展變化又都是循環式的

“生生之為易。”［1］一個生物又生出一個生物，一個事物又生出一個事物。這就是“易”的內涵之一。動物、植物、微生物是這樣生生不息，一切事物都是這樣生生不息，都是在生長、發展變化的。大至滄桑巨變如我國西陲的喜馬拉雅山這個地球頂峰，原來卻是海洋洋底，可見山海是互變的。小至微觀世界如原子、基本粒子也都是在生長、發展、衰亡、再生長這樣生生不息的。而這種生長不息都是循環式的。恩格斯講：“整個自然界，從最小的東西到最大的東西，從沙粒到太陽，從原生物到人，都處于永恒的產生和消滅中，處于不斷的流動中，處于無休止的運動和變化中。”［2］恩格斯的結論就是：“整個自然界被證明是在永恒的流動和循環中運動著。”［2］其實現代唯物辯證法所講的基本規律也都展現了循環理論。如對立統一規律就是講的客觀事物普遍存在著矛盾對立與統一，對立雙方既互相聯系又互相轉化。互相對立轉化的過程就是一個不斷循環發展的過程。又如質量互變規律，也是講任何事物都是從量變到質變再由質變轉化為量變。顯然這也是循環式的。《周易》則是通過卦形、卦名、卦辭以及象、傳說明表達了這種辯證的循環思想。在我國幾千年前就出現了這種思想理論，其作用、影響是巨大的。

二、《周易》是如何用卦爻、卦辭表達萬事萬物循環發展的

卦中一橫道是一爻。一長橫道表示一陽爻，作為一爻的兩小橫道表示一陰爻。三爻組成一卦，共八卦。八卦又由兩卦重合組成一個整卦，成為64卦。一爻一爻的變化，一卦一卦的變化表明了萬事萬物的發展變化。一爻一爻的變化，一卦一卦的變化又都是周期性的。從一爻到另一爻，從一卦到另一卦就是一個周期接著一個周期。一爻可視為一個小周期，一卦可視為一個大周期。一個小周期是一個小循環，一個大周期就是一個大循環，小循環組成大的循環。《周易》講的就是以爻卦為基礎的循環式的發展變化。易之“為道也屢遷，變動不居，周流六虛。”［1］就是說“易”講的道理規律是事物不停的發展變化，周期性的表達于六爻之上。周期性的發展變化就是循環式的發展變化，它表達了事物的發展變化是周而復始，循環往復以至無窮的。

前邊講了，《周易》64卦是一個大周期，這64卦中的每一卦即一個小的周期都轉向為下一卦也即下一個小的周期。這種轉化是有聯系有次序的。《周易》中的《序卦傳》就是講這些小的周期是如何過度的，指出過度的原因與聯系。當然這個64卦大周期轉化為另一個64卦大周期也是有聯系有原因的。一個64卦大周期從乾卦開始，到未濟卦末了，立即又轉化為下一個大周期。對此，《序卦傳》明確指出，“物不可以窮也，故受之以‘未濟’終焉”。說的是事物的發展變化是沒有窮盡的，未濟卦雖是這一64卦大周期的終了，但是事物的發展變化并沒有終結，貞下啟元，一個新的64卦大周期就又開始了。這樣循環往復，永無止境。從這里可以看到卦爻變化既是對萬事萬物發展的理性認識，也是循環理論的一定的形象化說明，值得深入研究以充實和促進辯證理論的發展。

三、卦爻循環思想的進一步具體說明

先從一卦六爻的變化說起，以乾卦為例：卦辭講的從“潛龍勿用”到“見龍在田”，到“君子終日乾乾”，再到“或躍在淵”，以至“飛龍在天”，就是講的事物的發展是由潛伏到出現起作用，再到圣人興起，即事物從低級到高級的發展。最上一爻卻成了“亢龍有悔”，告戒人們事物發展至極，動輒有悔，“盈不可久也”。即長勝是不可能的，要悔而知變。這一段含義較深，有以下幾點值得提出：

(1)乾卦爻辭如前述也充分表明了事物發展的周期性變化。對卦來說，一爻就是一個小的周期。小周期一個一個發展完了即六爻一爻一爻演變完了就完成了一個較大周期。這就是一卦的演變完了。(前述一卦對64卦大周期說是小周期，這里對爻說又是較大周期。)悔而知變就是要轉入另一個大周期也即轉入另一卦。事物就是這樣無窮無盡的循環發展。

(2)乾卦卦辭“元、亨、利、貞”表達了爻變的內容是階段性的、曲折的。它表述了事物發展的由簡單到復雜，由困難到順通、由初步到勝利。“元”是初始，“亨”是通順，“利”是合和有益，“貞”是正而固，說的是任何事物發展都是由元始到通順再到出成績成正果。它既表達了一卦六爻的周期性發展，又表述了貞下啟元即由一個元亨利貞再到另一個元亨利貞這樣周期性的循環式發展，而不是沒有階段性、周期性的直線式發展。而且爻辭對初九到上九的表述也滲透了元亨利貞的階段性、周期性的思想。爻辭與卦辭的精神是完全一致的。

(3)卦辭與爻辭都表明了事物的發展變化是周期性的、循環的，但不是簡單的重復。一個周期轉化為另一個周期，固然有重復性，然而是有不同內容、日新月異地向前發展。這就是通常說的螺旋式上升和波浪式前進。在規模上也有無限加大的性質。恩格斯講：“至于循環，即使它能夠存在，也具有無限加大的規模”。［3］在社會領域里，它不是原地踏步，因循守舊，而是進步向上，革新創新的。《乾卦》中象曰：“大明終始，六位時成。”既要懂得終始循環，往復無窮的道理，作到善終善始，又要在每卦六爻的循環變化中作好創新工作，而不是簡單地重復無發展無成果。該卦中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就是說大自然在循環運動中是健壯的，有德的君子也應是自強不息的，絕不能保守落后，要革新前進。

(4)對于這種在自然界和社會現象中的日新月異的循環式發展和變化，由于時代和科學知識的局限性，即使某些大科學家與大哲學家在發現與肯定這一循環理論的同時，還不免存在有某些形而上學的觀點。恩格斯在其《反杜林論》一書中就一方面肯定了辯證法大師黑格爾的偉大成就，說“黑格爾第一次——這是他的巨大成績——把整個自然的、歷史的和精神的世界描寫為一個過程，即把它描寫為處在不斷的運動、變化、轉變和發展中。”［3］另一方面又指出黑格爾與其他的科學家的缺陷說：“無論在十八世紀的法國人那里，還是在黑格爾那里，占統治地位的自然觀都是：自然界是一個在狹小的循環中運動的、永遠不變的整體，其中有牛頓說的永恒的天體和林耐說的不變的有機物種。”恩格斯強調，現代唯物主義即辯正唯物主義的看法是：在循環運動中的天體及在天體上的有機物也都是有生有滅的，在時間上有歷史，在規模上是無限加大的。也就是說，天體不僅在循環運動著，而且它自身也會消滅并產生新的天體，形成新舊天體的較大的循環運動;現存的物種，不僅在本種類范圍內有有生有滅的循環，而且還有舊物種消滅與不同類物種產生的生滅循環。這就克服了舊的有形而上學觀點的舊循環論的缺陷。這是概括了自然科學的最新成就而形成的辯證唯物主義的新循環論。總之，循環有小循環、較大循環、再大循環以至無窮。循環是普遍的，互相交織在一起的。循環有普遍聯系與無限發展的辯證性質。

中國偉大的哲學家，被稱為中國哲學的創始人之一的老子也有循環論的論述，同樣有形而上學的缺陷。例如他在《道德經》第二章中提出“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后相隨。”這是很好的辯證法。有與無、難與易、長與短、高與下、音與聲、前與后都是矛盾的，既對立又統一，互相聯系又互相轉化，因而是循環的發展思想。說它存在形而上學是因為：如此處講“有無相生”，在《在道德經》第十四章又講：“天下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這里他把“無”看成是萬事萬物的總根源。“無”是總根源也就是最后根源，最原始源頭，這就否定了“無”生于“有”，也即否定了“有無相生”。

老子的循環思想的另一個形而上學觀點就是它違背了日新月異的發展思想，有些主張不但不前進，甚至是倒退的。例如《道德經》第二十八章中講：“復歸于嬰兒”、“復歸于樸”、復歸于無極“，就是要人們回到無知、樸素、原始的狀態。這些“復歸”的循環理論用在某些事業上有時也是有好的作用的。例如社會亂了，讓其恢復到治;有的為政者事多擾民，要他恢復到簡約，無為而治，讓人民自由地發展其事業等等。但是從事物發展的總規律、總方向講，僅僅是照原樣復舊是不夠的。社會是進步的，人類的科學文化是前進的，照舊復歸既不可能，實質上也是倒退的有害的。

前已指出，這里再講一下卦爻表現的事物發展變化的周期性與循環性滲透于辯證法的一般規律之中。如它體現在量變與質變規律中的是：一個周期內的變化是量變，一個周期轉化為另一個周期就是質變。以乾卦為例，從一爻到另一爻，從初九到上九的發展變化是量變，六爻完了轉化為下一卦即下一個周期就是質變。又如前邊講到辯證法的對立統一規律中對立雙方的互相轉化就是循環。循環就體現為周期性的轉化。轉化有對立雙方的直接轉化，也有一方有主導作用與另一方具有非主導作用的互相轉化。還有對立雙方同歸于盡或者互相融合使整個原事物轉化為新事物，等等。

又如否定之否定規律是由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組成一個周期，其中肯定是一個小周期，否定也是一個小周期，否定之否定又是一個小周期。三個小周期組成一個大周期。小周期在循環發展，大周期也在循環發展。一種事物的小周期與大周期、再大周期與別種事物的發展小周期、大周期、再大周期都是交織進行，互相滲透的循環發展著，表現出事物的聯系與復雜性。

四、循環理論的普遍適用性及其現實意義

自然現象與社會現象非常豐富與復雜。人們可以隨時、到處看到循環運動的現實情況，因為萬事萬物都是在循環運動中發展變化的。例如我們日常生活中天天碰到天氣的寒暑變化。《系辭傳下》中講：“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來，寒暑相推而歲成焉。”說的是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循環往復，寒暑溫度循環出現，永無止境。其原因是基于地球繞太陽以及地球自轉、月亮繞地球的循環運動。這些循環運動形成了年、月、日的循環。“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日月相推則明生焉”(易系辭)。由此可見，人們由對天體的觀察與研究得到日月循環運動的結論。當代人們又在此循環理論基礎上進一步深入觀察與研究，使宇宙學、航天理論向縱深發展。人類已經能夠向太空發展，不僅登月，而且將要登上更多的星球。

循環理論在科學研究上的重大意義可以用恩格斯在《自然辯證法》中講到的一個化學研究的例子說明。他指出化學家門得列也夫依據原子量排列的元素周期表(即元素原子量及其化學性質的循環理論)預言出尚未發現的新元素，后來果然發現了它。可見循環理論的應用在科學研究上是有重大作用的。

循環理論的社會意義在《周易》中也有論述。如《周易》《易系辭》中講：“復，德之本也。”意思是說，“復”是修德的根本。復是反復，就是循環。在人倫道德上儒家就強調反復學習與應用。偉大思想家孔子提出“克己復禮。”與當時社會實際相結合，“克己復禮”的內容是否正確，可以討論研究，但其基本原理即人人都要克制自己恢復到禮，則是合乎真理、正義，合乎文明道德，是正確的。關于“復”在《周易》同一篇中又講：“復，小而辯于物。”說的是小事也要及早辨別是非善惡，以免走向事物正義的反面，由好人變成壞人。在電視、報紙的新聞評論中常常舉出一些犯罪人自認犯罪原因之一是在初干錯事的時候不明是非，慢慢越做越大，及至構成犯罪，后悔已經晚了。所以“小而辯于物”說得太好了，做事、工作要及早明辯是非，對待錯誤要早發現、早改正，不要反復重犯而不改正，以至走向大錯甚至犯罪。“復卦”爻辭中有“不遠復，”說的就是這個意思。該卦上六爻辭中有“迷復，兇”。就是說不早發現錯誤、早改正，就迷失了回復的道路，以至陷于兇惡的境地。重要的是人人都要從小養成反復作好事作善事的習慣，并且及時反省、反復檢查，永遠不離開道德。這種反復就是修德的根本。

這里應該特別指出的循環理論在經濟領域里的應用。馬克思運用了辯證法論述了經濟上的各種循環。最根本的如他分析了生產、分配、交換與消費的辯證聯系，明確了這四個環節在社會經濟中的循環狀態與重要作用。又如他分析了資本主義商品經濟中的全生產過程的循環。如資本流通的循環是貨幣——商品——貨幣(增加了剩余價值)，商品流通的循環是商品——貨幣——商品。還有簡單再生產的循環和擴大再生產的循環。在當今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經濟中，雖然有別于資本主義經濟，存在著不同的聯系和矛盾，但因為辯證的循環運動是普遍規律，所以我國從上到下已普遍注意到這種循環，中央政府已號召要建立工業經濟循環與農業經濟循環并為之立法。事實上已有不少企業、農業等領導人正在研究并運用循環經濟理論，獲得不小的成就，起到增產與改善環境的作用，值得學習和推廣其經驗。

［1］周易［M］.靳極蒼，注譯.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2004.

［2］恩格斯.自然辯證法［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1.

［3］恩格斯.反杜林論［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