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 暉
論網絡語碼轉換的順應性
□譚 暉
網絡交際中廣泛存在網絡語言與普通自然語言的轉換,網絡語碼轉換在語碼轉換研究中不可忽略。從語碼轉換順應性的普遍原理出發,對網絡語碼轉換的順應性模式進行分析,闡釋了網絡語碼轉換過程中基于順應的交際性、身份認同性、多樣性特點。
語碼轉換;網絡;順應性;模式
語碼轉換(Code-switching)是言語交際中的常見現象,廣義上其指“兩種(或多種)語言或方言成分的并置”[1]。語碼轉換中的語碼,根據Wardhaugh的觀點,指人們用于交際系統的任何符號系統,可以是一種方言、語體或語域[2]。根據于根元的觀點,網絡語言現在一般指網絡上使用的有自己特點的自然語言[3]。作為網絡特定環境下一種交際符號,它們自成系統,是一種語碼。網絡交際中其與常規自然語言的并置轉換屬于語碼轉換范疇。本文所述網絡語碼轉換即是網絡環境下網絡專用語與出現在網絡中的普通自然語言之間的轉換。比如網絡聊天中:
A:事情已經辦好了。
B:謝謝了,520。
例中,520是運用數字諧音表示“我愛你”的網絡語,其與自然語言并置,出現在交際中,形成了網絡語碼轉換。
語碼轉換作為言語交際的普遍現象,得到了廣泛的關注,帕普拉[4]、甘柏茲[5]、斯科騰[6]等諸多研究者提出了一些可能具有普遍適應性的規則;語言學研究領域也將語碼轉換研究劃分為語法路向研究、社會語言學路向研究、心理語言學路向研究和會話分析路向研究。1999年,Verschueren提出語言順應理論,認為語言使用過程是語言使用者基于語言內部和外部原因在不同意識水平上不斷進行語言選擇的過程。然而這些研究只是為語碼轉換研究提供了依據,其是否適用于網絡環境下的語碼轉換還有待證實。
基于Verschueren語言順應論的思路,網絡語碼轉換體現了人們為了滿足網絡交際的需要,相互順應的過程。因此,從語碼轉換順應性的普遍原理出發,對網絡語碼轉換的順應性進行分析,闡釋網絡語碼轉換順應性的相關原理,不僅有助于了解網絡語碼轉換的機制,拓展對網絡語言的深入了解,還能對語碼轉換普遍研究規則提供新的例證。
考慮到語碼轉換的出現可能由于說話者自身語言基礎的限制不能用同一種語言連貫地表達自己的思想,或者不想在場的其他人知道交談的內容以及為了突出某些話題,也可能是使用者的一種協商人際關系(negaotiation interpersonal relations)策略,必須指出的是研究網絡語碼轉換順應性討論的是作為協商人際關系策略即一種交際策略的語碼轉換。
根據Verschueren的觀點,語言使用和理解是語言使用者不斷進行語言選擇的過程,其中包括語言形式和語言策略的選擇。語碼轉換本身就是一種策略,語言使用者在幾種語碼符號之間轉換,其目的在于更好地實現交際意圖。在選擇的過程中,轉換的目的形式與其他的語言使用形式相比,是“一種意識水平相對較高的語言選擇形式,交際者通常可以通過語碼轉換實現特定的交際目的,而這種交際目的很可能是通過其他交際策略實現不了的,或者說,即使可以勉強實現,也不一定取得同樣的交際效果”,因此,語碼轉換是交際的促成手段,是交際過程中語言使用者選擇的結果。順應是語言使用者使用語碼轉換這種策略的原因。
從順應的具體層面而言,語碼轉換中的順應是多角度的。它是對語言現實順應:接受兩種或者兩種以上語言變體,予以運用;語碼轉換也是對社會規約的適應:基于尊重特定的社會文化、習俗、規約,使用兩種或者兩種以上語言變體;語碼轉換中體現對心理動機順應:不同的語言變體基于特定心理又為其服務。因而,順應是語碼轉換的運作機制,語碼轉換是基于商討,通過語言的變異,促成交際目實現的一種策略與途徑。
為什么語言可以實現轉換呢?這是自然語言的本質特征決定的。這些本質特性使語碼轉換成為可能。這些特性包括:變異性、商討性、和順應性,它們之間存在特定的關系,即變異性指的是人類語言可供選擇的種種可能;商討性對其進行了限定,人類所有的語言選擇都基于高度靈活的原則和策略指導;人類基于商討性包含的諸原則,在所有變異性包含的可能中選擇語言,其目的是使交際成功,而確保交際成功的基礎離不開語言的順應性。順應包含在變異和商討中,又通過變異和商討來實現,因而,從語言的本質特征角度來看語碼轉換,不難發現它是在變異和商討中體現順應。
語碼轉換所選擇的語言形式之所以能實現幫助語言使用者實現交際意圖,還有一點值得關注,即它必須基于特定的語境前提。語碼轉換是某種語境下,語言使用者的語言選擇,為該語境下特定的交際目的服務。語碼轉換的存在,必定與特定的語境前提相關。語碼轉換的出現,是對具體語境的一種順應形式。
網絡語碼轉換是在網絡特定語境中的語碼轉換,它首先遵循語碼轉換的一般性原則。因此,順應性是網絡語碼轉換和其他類型語碼轉換的共性,以上諸原則對解釋網絡語碼轉換都是適用的。而作為出現在網絡環境下的書面語中特殊語碼轉換形式,網絡語碼轉換在遵循語碼轉換的一般過程與規律的同時,也有它的特點和特性。從順應的角度而言,它遵循語碼轉換的順應模式,也必然有它特定的順應模式。
根據于國棟的觀點,語碼轉換的順應模式為圖一所示[7]:

網絡語碼轉換本質上屬于語碼轉換,也是交際者在交際過程中為了接近或者實現交際目的,通過語言選擇,對社會現實、社會規約、心理動機順應,從而用變異的語言形式,向交際目的靠近的過程,上圖可以解釋其基本模式。
上述基本模式闡述了整個語碼轉換的過程,然而對于順應體現得不夠明確,因此,要充分體現網絡語碼轉換的順應過程,可以改進。
與其他類型的語碼轉換一樣,網絡語碼轉換基于自然語言變異性、商討性、和順應性這三大特性,這是整個交際過程的基礎;同時,在網絡特殊語境下,語碼轉換順應性突出地體現在其對網絡交際的特殊語境、對社會現實、社會規約、心理動機的具體交際系統的順應,因此相對基本模式,網絡語碼轉換的順應模式可以更加具體,可以歸納為:

網絡交際者基于商討,考慮交際目的;基于網絡環境,決定選擇采用網絡語言的策略;基于社會規約、心理動機,選擇網絡語言呈現的具體形式,而變異性,使交際者使用網絡語碼與自然語碼共現的話語形式成為可能。網絡受眾對話語的反應可以使交際者對該語輪自己的交際意圖是否實現作出判斷,從而予以判斷、修正、調整,進而開啟交際過程中新的語輪。
圖中虛線表明反饋可以供交際者檢驗交際目的是否實現,再對交際過程的語言選擇策略和變異形式進行調整,從而啟動交際過程中新的順應過程。
基于上述的順應模式,網絡語碼轉換有自身的特點。
1.交際性——基于商討
根據社會語言學家司各滕的觀點,語碼代表著一組組權利和義務(sets of rights and obligations RO sets),權利和義務指的是交際者在任何會話形式中互相所持的態度和所能期望的東西。說話者根據自己的標準和準則,衡量選擇使用某(些)語碼后可能付出的社會代價和可能得到的利益,然后做出決定,在語言交際中實施自己想表達的權利義務,得到潛在的回報[8]。如:
A:上官MM,上次開會的表格什么時候交?
B:今天下午下班前交過來就可以啦~~
A是新教師,比教務秘書B年長,二人不太熟悉的情況下直呼妹妹,關系還沒那么親近;直呼美眉,又顯得不莊重,于是采用了MM這一稱呼年輕女性的網絡語碼,相比直呼某某老師沒那么生硬,表示親近,又不會顯得不得體,具有很好的交際效果。
因此,網絡交際者基于商討,考慮交際目的,是其采用語碼轉換策略的根本意圖,因而網絡語碼轉換自始至終都為交際服務,具有交際性是其作為交際策略的一大特點。
2.身份認同性——基于網絡語境
根據 Tabouret-Keller的觀點[9],語言行為是身份行為,在語言交往中身份是不斷變化的異質組合(heterogeneous set)。在語言交往中,交際者表示自己身份的同時,也在通過對方的語言判斷對方的身份。語碼形式,是確立交際雙方我們-他們親疏關系(us-them relationship)的根據和重要參考。在交際中,交際者向對方語碼靠攏表示親和;背離對方語碼選用較高社會經濟地位的語碼表明權勢關系;或者暫時背離對方語碼,不讓第三者知道特定信息內容[10]。司各滕也提出的標記模式(markedness model),認為語碼在它們所使用的社會里會產生社會和心理的聯想。語碼轉換中雙方存在無標記選擇和有標記選擇,能為社會準則預測的選擇就是無標記的,社會準則預測不到的就是有標記的。前者將語碼轉換中的語言變體所代表的兩人身份融合起來,后者意味著改變雙方的社會距離[11]。
網絡語碼轉換是交際者基于網絡環境做出的選擇,在網絡交際中,作為一種對網絡交際環境的順應,交際雙方對網絡語碼轉換的采用,是表示親和,作為無標記語碼轉換,它體現的是交際雙方對各自網民身份的認同。如:
A:您好,請問我的訂單發貨了嗎?
B:親,最近快遞爆倉,可能要推遲幾天到達,您先別急。
A:好的,T-T(表示流淚)
買家A交際中語碼的轉換,表明與對方賣家身份的融合,其對網絡語碼的使用是買賣雙方網民身份的認同,是對網絡交際環境的順應。
由于交際活動中無標記選擇決定了語碼轉換的某些量的尺度。首先,一種語言的特征在語碼轉換中得到更多的體現;其次,在同樣的社會情境下,說話人從使用一種語言轉換到使用另一種語言,而不是相反方向[12]。在網絡交際中,網絡語碼轉換的身份認同性得以體現,其結果是交際雙方在熟練的前提下,繼續或者更多地使用網絡,不斷地進行網絡語碼轉換。這本身就是交際雙方對網絡交際環境順應的結果。當一方熟練程度不夠時,雙方語碼轉換的量變化往往朝交際地位較高的一方靠近。
3.多樣性——基于社會規約、心理動機、變異性
人們交談中,不同的語域會選用不同的語碼,構成語域及影響語碼選擇的因素包括話題、說話時的場景、語言事件(speech event)的目的和功能、參與者(角色、人數、性格)、交際的渠道、類型、信息的內容和傳遞形式等[13]。在網絡交際中,在網絡的場景下,不同的話題、不同的參與者為了不同的目的發起的語言事件中,其采用的語碼是因具體條件而不同的。這個過程中,語言的變異性使網絡語碼轉換可以實現,而網絡語言的多樣性為網絡交際提供了語碼選用的多種可能,因此網絡語碼轉換其形式上也具有了多樣性的特征。比如在漢語網絡交際中,網絡語碼轉換就可以通過純粹意譯、音譯兼顧、純粹音譯、字首縮略、諧音轉寫等形式實現,網絡語碼通過符號圖形(如標點符號、符號加數字、標點符號加字母組合等)、數字會意、諧音替代、縮略簡稱、轉義易品、雙語混雜、重字贅語等方式與自然語言轉換,呈現出豐富的表現特征。如:
A:班長童鞋在嗎?
B:--P(表示吐舌頭)
A:哈哈,在潛水呢。我把表格發到群共享里了,你通知大家看看。
B:謝謝老師。BTW(by the way),學校要求表格什么時候交?
A:下周一。要大家把表格做的漂漂哈。
這是年輕的班主任老師在班級群里與班長的對話,該語言事件的實施,基于網絡語域,整個書面交流過程中,出現了自然語言與符號圖形、轉義易品、縮略簡稱、雙語混雜、重字贅語等多種形式,充分體現了網絡語碼轉換的多樣性,這些轉換符合交際者身份,是交際者在網絡環境下,出于完成交際任務的動機,采用的順應策略。
因此,網絡語碼轉換具有多樣性的特征,這是交際者通過語言形式變異,對社會規約、心理動機以及網絡語域制約的順應。
網絡語碼轉換是網絡特定環境下,語言使用者對語言現實、社會規約、心理機制等的順應,其交際性、身份認同性、多樣性既體現了語言的變異性、商討性、和順應性,也促成了交際中協商人際關系策略的實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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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059
A
1008-8091(2012)02-0108-04
2012-01-01
湖南省益陽市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項目(2011YS004)
湖南城市學院外國語學院,湖南益陽,413000
譚 暉(1976- ),女,湖南城市學院外國語學院講師,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語用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