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茱萸性味演變的本草考證

楊志欣，孟永海，王秋紅，楊炳友，匡海學

(黑龍江中醫藥大學北藥基礎與應用研究省部共建教育部重點實驗室、黑龍江省中藥及天然藥物藥效物質基礎研究重點實驗室，黑龍江哈爾濱150040)

吳茱萸為蕓香科植物吳茱萸［Evodia rutaecarpa(Juss.)Benth.］、石虎［Evodia rutaecarpa(Juss.)Benth.var.officinaLis(Dode)Huang］或疏毛吳茱萸［Evodia rutaecarpa(Juss.)Benth.var.bodinieri(Dode)Huang］的干燥近成熟果實。歷代本草幾乎都有吳茱萸的記載，可見其應用之廣。關于吳茱萸的名稱由來解釋較少，時珍曰:茱萸二字義未詳。萸有俞、由二音。今按［1］，茱萸為疊韻連綿詞，在蟲有蠾蟲臾(即社公)，言其辛辣也;在形為侏儒，言其不高也。本品較其相近種類的花椒樹功、味相似而植株矮小，故謂茱萸。加之古人認為茱萸以吳地為好，因之名為吳茱萸。吳茱萸始載于《本經》，云:味辛，溫。2010 版《中國藥典》［2］記載:吳茱萸辛、苦，熱。有小毒。可見，由古至今關于其“性味”記載并不一致，因此本論文據年代的脈絡探究其性味發展的過程。

1 吳茱萸“性”的本草學考證

吳茱萸其性在《本經》明確記載:“溫”，梁·陶弘景《別錄》記載:“大熱”;唐·甄權《藥性論》記載:“吳茱萸，大熱，有毒”?？梢姡瑲v代醫家對吳茱萸其性的認識基本是一致的，而溫、熱、大熱，只是熱的程度差別，并無本質不同。2010版《中國藥典》記載:吳茱萸“熱”，即從中醫角度講吳茱萸當屬熱性藥。

2 吳茱萸“味”發展與演變的本草學考證

2.1 吳茱萸味“辛”的本草學考證

《本經》記載:“吳茱萸味辛，溫。主溫中，下氣，止痛，咳逆，寒熱，除濕血痹，逐風邪，開腠理”。也就是說，最早古人僅提到吳茱萸為“辛”味。

《本經》作為最早的本草學專著，對后世的影響是深遠的，因此其后諸多本草對吳茱萸味的記載皆為“辛”。梁·陶弘景《本草經集注》，直接用朱字收“本經文”。唐·《新修本草》(蘇敬等20余人編寫)，同《本草經集注》。宋·《開寶本草》:味辛，溫、大熱，有小毒。

清·葉天士在《本草經解》中對辛溫的作用及其由辛溫衍生出的功效作了精辟的解釋:“吳萸氣溫。稟天春和之木氣。入足厥陰肝經。味辛有小毒。得地西方燥烈之金味。入手太陰肺經。氣味俱升。陽也。中者脾也。太陰經也。肺主氣。亦太陰也。氣溫則肺令下行。而太陰亦暖。所以溫中下氣也。寒邪客于胸腹。則真氣不通而痛矣。辛溫則流行和散。所以止痛也。辛溫暖肺。肺氣通行。則水道通調。故又除濕。辛溫為陽。則能發散。故逐風邪。肺主皮毛而司腠理。辛溫疏散。腠理自開。形寒飲冷則傷肺。肺傷則氣不下降。而火反上逆?？饶婧疅嶂Y生焉。吳萸辛溫暖肺。肺氣下降。而寒熱咳逆之癥自平也”。葉天士實際肯定了吳茱萸“溫中，下氣，止痛……”的作用與其辛溫之性味有關。

2.2 吳茱萸味“苦”的本草學考證

元·李東垣《珍珠囊補遺藥性賦》記載:吳茱萸味苦、辛，氣熱，有小毒。元·王好古《湯液本草》:吳茱萸氣熱，味辛、苦，氣味俱厚，陽中陰也。辛溫大熱，有小毒。據此可見，自元代開始對吳茱萸“味”的記載出現了變化，除了“辛”味還增加了“苦”味。

元·李東垣:“吳茱萸治寒在咽噫，噎塞胸膈不利。經言:咽膈不通，食不下，食則嘔，令人口開目瞪。寒邪所隔，氣不得上下。此病不已，令人寒中，腹滿膨脹……”，明·陳嘉謨《本草蒙筌》:止嘔逆，除霍亂。仍須折肝木之性，治吞吐酸水如神……

嘔逆吞酸，俗名醋心。亦有吐酸者，宜降火清痰，用吳茱萸作向導。吳茱萸辛熱，故性上，何以降火?

李東垣曰∶濁陰不降，厥氣上逆，咽膈不通，食則令人口開目瞪，陰寒隔塞，氣不得上下。此病不已，令人寒中，腹滿膨脹下利。宜以吳茱萸之苦熱，泄其逆氣，用之如神，諸藥不可代也。

上述記載說明元代醫家已經認識到吳茱萸其味為辛、苦兩味，并分析、總結了吳茱萸苦味所主功效。

至此，吳茱萸復合味的認識趨于一致。明·李時珍《本草綱目》:茱萸辛熱能散能溫?？酂崮茉锬軋?。明·陳嘉謨《本草蒙筌》:吳茱萸味辛、苦，氣溫，大熱。氣味俱厚，可升可降，陽中陰也。有小毒。

清·張璐《本經逢原》則更為清晰:《本經》主溫中下氣止痛，咳逆寒熱，專取辛溫散邪之力。又言除濕痹，逐風邪，開腠理者，以風寒濕痹，靡不由脾胃而入，辛溫開發表里宣通，而無拒閉之患矣。至于定吐止瀉，理關格中滿，香港腳疝瘕，制肝燥脾風，厥氣上逆，陰寒膈塞，氣不得上下，腹脹下痢，及沖脈為病，逆氣里急，并宜苦熱以泄之……其治暴注下重，嘔逆吐酸，肝脾火逆之證，必兼苦寒以降之。如左金丸治肝火痰運嘈雜最效。

綜上所述，古代大多數醫家認為吳茱萸其味辛、苦;2010版《中國藥典》收載吳茱萸亦認定其味為辛、苦。通過上述文獻還可發現:吳茱萸“溫中，下氣，止痛”的作用與其辛溫之性味有關，而“定吐止瀉，理關格中滿，香港腳疝瘕，制肝燥脾風，厥氣上逆，陰寒膈塞，氣不得上下，腹脹下痢，及沖脈為病，逆氣里急”的作用則與其苦熱之性味有關。

2.3 吳茱萸“辛、苦”味形成之探析

我國最早醫藥典籍《黃帝內經·素問·藏氣法時論》中所載“五味”實指五種真實的滋味。那么《本經》所收中藥之味是否也是真實滋味呢?西漢·淮南王劉安《淮南子》言:神農嘗百草之滋味，一日七十毒。晉朝·皇甫謐《帝王世紀》曰:黃帝使岐伯嘗味草木，定《本草經》，造醫方，以療眾疾。南宋·鄭樵《通志》云:“民有疾未知藥石，乃味草木之滋，查寒溫之性，而知君臣佐使之義，皆口嘗而身試之，一日之間而遭七十毒?；蛟粕褶r嘗百草之時，一日百死百生，其所得三百六十物，以應周天之數。后世承傳為書，謂之《神農本草》。”可見《本經》藥物確定“味”當依據真實滋味?？趪L吳茱萸，辛辣明顯，因此推測“辛”味的確定與其口嘗滋味有關。

考《本經》成書年代的文化背景［3］，認為《本經》是在漢代儒家哲學、神仙學說和陰陽五行學派思想影響下的產物，具有鮮明的漢代文化特征。因此藥物“五味”屬性的確定必然也受其影響。正如清代·葉天士《本草經解》云:“吳萸味辛有小毒。得地西方燥烈之金味”?！皷|、西、南、北、中”五方里面，西方生燥，燥生金(《黃帝內經》);五行中，金生辛，可見吳茱萸辛味的確定當有五方、五行之依據。

“五味”作為闡述藥物功用的理論框架是發展的必然，這一點早在《黃帝內經》已見端倪。《素問·藏氣法時論》:“辛散、酸收、甘緩、苦堅、咸軟”。當時對于“五味”雖然只是食物真實滋味的認識，但已將味與功用聯系在一起了。因此推測吳茱萸苦味的出現與藥物主治范圍的擴大有關。

3 展望

本文系統梳理吳茱萸性味的發展演變脈絡，發現吳茱萸最早以“辛、溫”記載于《本經》，至元代由于其治療范圍的擴大而出現苦味的記載，2010版《中國藥典》收載吳茱萸的性味為辛、苦，熱。通過文獻考證，吳茱萸辛味與鎮痛有關(寒邪客于胸腹。則真氣不通而痛矣。辛溫則流行和散。所以止痛也)，苦味所解之癥主要為“定吐止瀉、理關格中滿，苦熱以泄之”，該結果為下一步深入探討吳茱萸辛、苦味與現代藥理學關系，推動中藥性味理論研究有重要指導意義。

［1］田代華.實用中藥辭典［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1995.

［2］國家藥典委員會.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S］.北京:中國醫藥科技出版社，2010:160.

［3］王家葵.論《神農本草經》成書的文化背景［J］.中國醫藥學報，1994，9(3):7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