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長春名老中醫治療支氣管哮喘經驗

張 峰

（浙江省嘉興市中醫院，浙江 嘉興 314000）

俞長春是嘉興市名老中醫，從事臨床工作數十載，學驗俱豐，尤擅長治療呼吸系統、脾胃疾病。支氣管哮喘（以下簡稱哮喘）是常見的呼吸道疾病，病情長且病情纏綿，患者年齡各不同，筆者有幸跟隨俞老學習，現將俞老治療支氣管哮喘的經驗簡述如下。

1 善用經方

中醫認為哮病的發生，為宿痰內伏于肺，每因外感、飲食、情志、勞倦等誘因而引觸，以致痰阻氣道，肺失肅降，肺氣上逆，痰氣搏擊而發出痰鳴氣喘聲。《內經》雖無哮病之名，但有“喘鳴”、“夠貽”之類的記載，與本病的發作特點相似。《金匱要略》將本病稱為“上氣”，不僅具體描述了本病發作時的典型癥狀，提出了治療方藥，而且從病理上將其歸屬于痰飲病中的“伏飲”，堪稱后世頑痰伏肺為哮病夙根的淵藪。張仲景對于哮喘已有詳細論述，組方嚴緊，配伍精當，俞老深得其味,能夠擅用經方，靈活運用，隨證化裁，運籌自如。臨床結合哮喘病機，或溫肺化飲，或清熱瀉肺平喘，或和解少陽，或寒溫并用，消補兼施。《金匱要略·肺痿肺癰咳嗽上氣》篇載“咳而上氣，喉中水雞聲,射干麻黃湯主之”。俞老認為哮喘之夙根為宿痰內伏，痰為陰邪，深伏于內，遇寒即發，如見等癥，應予射干麻黃湯或栝萎薤白半夏湯祛寒化飲、溫肺止哮。如因熱壅于肺,肺熱熾盛,肺氣因熱而閉郁，出現“汗出而喘,無大熱者”之征象，可予麻杏石甘湯，用此方指征當見發熱，喉間哮鳴，喘急，苔黃脈數。不論有汗無汗均可應用，但以肺中熱盛為關鍵。此外，俞老還擅用仲景小青龍加石膏湯意，化飲清熱，溫清并用。俞老在哮喘的治療過程中善用麻黃，起到較好的作用。現代藥理研究發現麻黃通過以下幾個方面發揮平喘作用：（1）促進腎上腺素能神經和腎上腺髓質嗜鉻細胞釋放去甲腎上腺素和腎上腺素而間接發揮擬腎上腺素作用；（2）因其化學結構與腎上腺素相似，亦可直接與支氣管平滑肌上的β-腎上腺素受體結合，激活細胞上的腺苷酸環化酶，催化ATP形成cAMP，使支氣管平滑肌松弛；（3）阻止過敏介質的釋放；（4）促進肺部前列腺素的釋放，直接活化腺苷酸環化酶或抑制該酶的分解，使細胞內cAMP含量增加而達到松弛支氣管平滑肌的作用；（5）直接興奮α-腎上腺素受體，使末梢血管收縮，有利于支氣管黏膜腫脹的減輕，對哮喘的治療和預防有效；（6）抑制抗體的產生［1］。無論寒哮或熱哮，出現咳甚，俞老常用地龍、葶藶子為藥對，效果甚佳。地龍是臨床常用動物中藥之一，其咸寒，入肝、脾、肺經，有解熱鎮痙，通絡利尿，平喘降壓及抗組織胺等功效，常用于治療高熱狂躁、驚風抽搐、慢性支氣管炎、哮喘、關節疼痛、半身不遂、小便不利、水腫、高血壓病。廣地龍次黃嘌呤具有顯著地舒張支氣管作用，并能拮抗組織胺及毛果云香堿對支氣管的收縮作用；葶藶子，味辛、苦，性寒，入肺、膀胱經，功能：瀉肺平喘、利水消腫。主治肺壅喘急、痰飲咳嗽、水腫脹滿。葶藶子具有止咳平喘作用，芥于苷為其止咳有效成分。有研究表明葶藶子炒后芥子苷含量較生品明顯升高，且無刺激性，炒后能破壞酶解產物芥子油，而減少刺激性。二者配合使用，增強止咳平喘之功效。

在緩解期，俞老認為哮喘緩解期以肺、脾、腎等臟氣虛弱為主。肺為貯痰之器，脾為生痰之源；肺為氣之主，腎為氣之根。肺虛不能主氣，氣不化津，則痰濁內蘊，宣降失常，衛外不固，易受外邪侵襲而誘發；脾虛則運化失職，積濕生痰，上貯于肺，阻礙肺氣升降；腎不納氣，陽虛水泛，上干于肺，加重肺氣升降失常。在治療上強調肺脾腎三臟同治，俞老認為哮喘緩解期的治療應從化體內伏痰而祛除哮喘發作的病理基礎和扶助正氣，調節機體機能，抗御外邪侵襲而抑制哮喘發作兩方面著手。俞老常以玉屏風散、六君子湯、平喘固本湯等化裁，常用藥物有：人參、黃芪、黨參、白術、茯苓、生地黃、熟地黃、枸杞、當歸、防風、淫羊藿、菟絲子、補骨脂、巴戟天、麥冬、沙參、五味子等。俞老認為脾為后天之本，萬物所歸，健脾則中氣充盛，化源充足，上可輸精微以養肺金，下可滋元氣以養腎水，是以肺脾腎之氣皆充。肺為生氣之源，主氣之樞，肺氣虛則不足以息，補益肺氣則肺氣強健而氣有所主，不致宿痰留戀于肺。

2 顧護脾胃

李中梓《醫宗必讀》云“肺為貯痰之器，脾為生痰之源”。吳澄《不居集》謂“蓋痰之生也，多由于脾。脾氣虛則不能致精微于肺，以化其津液也……痰之來也，多由于肺。肺氣虛則不能水精四布，而濁瘀凝聚也”。肺與脾在生理上是主氣與生氣、宣降與運化的關系。病理上出現肺之宣降失職，上源失疏，脾失健運，水濕成飲成痰，而致痰濁阻肺，表現為氣喘、咳嗽、咯痰等癥狀。俞老在治療哮喘時十分重視中土脾胃之氣，認為脾胃強則諸臟強，脾胃弱則諸臟弱；治痰不理脾胃，非其治也。故在治療過程中，在平喘化痰止咳同時，必用顧護脾胃之藥如炙甘草、大棗、炙雞內金等，在調和諸藥及固護正氣同時更能健脾開胃。在哮喘發作時予葶藶子配合大棗便為《金匱要略》經方葶藶瀉肺大棗湯，瀉肺而不傷脾。張錫純在《醫學衷中參西錄》指出“炙雞金，雞之脾胃也……更為健脾胃之妙品，脾胃健壯，益能運化藥力以消積也”。對于年老或體弱痰多及需要用藥峻猛的哮喘發作期患者而言，使用雞內金除了顧護脾胃還能化痰飲。

3 敷貼治療

冬病夏治療法是我國傳統中醫藥療法中的特色療法，該治療理論思想早在《內經》就有所論述，如《素問·四氣調神論》中記載“夫四時陰陽者，萬物之根本也，所以圣人春夏養陽，秋冬養陰，以從其根。”根據中醫學“春夏養陽”這一理論思想，加上“擇時治病”及“不治已病治未病”等理論，選在伏天，即在陽氣最旺盛的時間，通過針灸敷藥等中醫治療手段，調節人的臟腑功能，強壯人體臟腑陽氣，可明顯增強體質，增加機體抵御疾病的能力，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哮喘起病緩慢，病程較長，目前尚無特效的治療方法。治療的目的為控制癥狀，防止病情惡化，盡可能保持肺功能正常，維持正常的活動功能，防止不可逆的氣道阻塞。哮喘經常在冬春季發作較頻繁，因此俞老主張冬病夏治，于夏季伏天暑氣，患者腠理開泄，藥物較易滲入皮膚之時給予敷貼治療。明確地將中藥穴位貼敷用于治療咳喘源于清代張璐《張氏醫通》云“冷哮……夏月三伏中，用白芥子涂法，往往獲效。方用白芥子凈末一兩，延胡索一兩，甘遂、細辛各半兩，共為細末，入麝香半錢，杵勻，姜汁調涂肺俞、膏肓、百勞等穴……十日后涂一次，如此三次，病根去矣”。實驗研究［2-3］提示敷貼療法對白細胞介素24、干擾素2γ在哮喘大鼠的肺組織具有明顯影響，并通過降低外周血嗜酸性粒細胞水平，支氣管組織嗜酸性粒細胞浸潤程度及調節大鼠體內Th1/Th2的平衡從而產生療效。俞老常囑咐敷藥前患者應洗澡或局部清洗，避免敷貼穴位局部汗液較多影響效果；敷貼期間暫勿洗澡，不要常駐低溫環境（空調溫度保持在28℃以上），防止腠理閉塞，影響敷貼效果；敷貼期間不要進食生冷、辛辣刺激、海鮮、肥甘厚膩食物，以免助濕生濁。

4 膏方治療

膏方因其由多種藥味組成 （很大一部分藥物為補虛藥），故其主要作用為扶正補虛。用于支氣管哮喘緩解期治療，其功效為調和陰陽、強健五臟、補益氣血、伏助正氣。因為支氣管哮喘宿痰伏肺為病之標，肺、脾、腎等臟虛損為病之本，外感、勞倦等為病之誘因。膏方能強健臟腑，增強體質，使肺衛固，腎氣納，血脈和，痰濁去，預防外邪侵入，從而使患者的病情得以控制，預防哮喘的發作，集中體現了《內經》“正氣存內，邪不可干”的預防思想。其次兼顧祛邪治病，故膏方能對患者起到清里熱、除冗寒、行氣血、疏經脈、調沖任等功效，體現了中醫寓攻于補，攻補兼施的治療特色。《素問·金匱要略》云“夫精者，身之本也”，強調了“精”是人體最根本的物質，陰陽的運動變化，一定是“精”的充盛為前提的。《黃帝內經》指出“冬不藏精，春必病溫”。在冬季來臨時使陽氣潛藏，陰氣盛極，此時萬物趨向休止，養精蓄銳為來年生機勃勃的春季做好準備。此時，由于冬季寒冷，人們需要更多的能量御寒，但部分中老年患者及久病患者體虛血弱；或幼年哮喘患者臟腑嬌嫩，形氣未充，冬季時他們的腎陽溫煦功能未能盡職，因此俞老常給予膏方治療。俞老常用鹿角膠壯元陽、補益精血，生曬參大補元氣，益氣健脾，補肺生津，黃芪、黨參益氣健脾，熟地黃、山茱萸肉、麥冬補腎填精，更加阿膠、龜板膠等血肉有情之品，則填精之效力更佳，黃芩、魚腥草、炙蘇子等清肺化痰，兼顧祛邪。為免膏方內滋膩之品妨礙脾胃運化，俞老多配合理氣之品如半夏、陳皮、佛手、炒枳殼等。若患者有濕重表現如舌苔厚膩、腹脹、納呆、肢體困重等或、感冒、腹瀉甚至哮喘發作時，俞老先予開路方，等患者邪祛后再服膏方。患者因由小量開始服用，再逐漸加量，早晚空腹分次服用一湯匙。總之，俞老常強調應正確服用膏方，以達到最佳療效。

［1］沈映君，陳長勛.中藥藥理學［M］.上海：上海科技出版社，2008：29-30.

［2］姚紅，童娟，王錚，等.中藥穴位敷貼療法對哮喘鼠肺組織中白細胞介素-4、γ 干擾素表達的影響［J］.針刺研究，2007,32（3）：174-178.

［3］張毅敏.穴位敷貼對哮喘豚鼠外周血及支氣管組織EOS的影響［J］.湖南中醫學院學報，2006，26（3）：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