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 萍
(國家行政學院社會和文化教研部,北京 100089)
我國科技體制和文化體制改革比較
程 萍
(國家行政學院社會和文化教研部,北京 100089)
本文在簡要回顧我國科技體制改革和文化體制改革基本歷程的基礎上,從改革背景、改革目的、改革路徑和特征、改革趨勢等方面對30余年來我國科技體制改革和文化體制改革進行了比較,為進一步促進科技成為文化發展、創新、繁榮的重要引擎和支撐力,探索二者有機結合的體制創新提供參考。
科技體制改革;文化體制改革;比較
我國科技體制和文化體制是在我國深化經濟體制改革的沖擊和帶動下走向改革的。由于我國條塊分割的行政管理體制的阻隔,我國學者分別從科技體制改革和文化體制改革兩個視角對其改革歷史、政策引導、體制機制變遷、成效與問題等方面的研究較多,而對二者的綜合和比較研究較少。本文在厘清我國科技體制和文化體制改革基本脈絡的基礎上,對二者的改革背景、改革目標、改革路徑和改革成效進行比較研究,為進一步促進科技成為文化發展、創新、繁榮的重要支撐力,探索二者有機結合的體制創新提供思考。
回顧我國科技體制和文化體制改革歷程,不難發現,雖然學者們對兩個領域體制改革的階段劃分,有著不同的時間節點,不完全重合,但科技和文化本質屬性決定了它們之間有無法截然分開的密切關聯。我國科技體制和文化體制的改革,在黨中央的統一部署和宏觀指導下,改革背景、改革路徑與特征、改革趨勢等基本一致。
比較科技體制改革和文化體制改革的背景,顯而易見:經濟體制改革是二者共同的時代背景。
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決定把全黨工作重心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必須對經濟體制進行改革。1984年,十二屆三中全會通過了《關于經濟體制改革的決定》,第一次明確指出,中國的社會主義經濟不是計劃經濟,而是有計劃的商品經濟。1992年春天,鄧小平發表了著名的南巡談話,在這一講話精神推動下,黨的“十四大”第一次把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確立為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的目標模式,將經濟體制改革引向深入。
經濟體制改革的不斷深入,使得原本建立在計劃經濟基礎上的科技體制和文化體制弊端逐步暴露出來,無論是科技領域還是文化領域,歸納其問題,具有高度相似性,突出表現為:多頭交叉,重復封閉的管理體制;政企不分,行政主導的運行機制;缺乏競爭,落后低效的管理手段;沒有活力,呆板單一的創新 (或創作)模式等,嚴重不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展的需要,制約了科技發展和文化繁榮。面對改革開放的大環境,解決科技創新、文化繁榮與經濟發展“兩張皮”問題,解決科技體制、文化體制僵化的弊端,是改革開放之初科技體制和文化體制改革面臨的共同難題。科技體制改革以1978年3月召開的全國科學技術大會為標志,文化體制改革以1979年10月召開的中國文學藝術工作者第四次代表大會為標志,先后拉開序幕。
對比科技體制改革和文化體制改革的歷史進程,也不難得出:二者雖然在改革時間推進上不完全一致,但走過了大體相同的路徑,都經歷了“恢復與探索”、“事業單位轉企改制”、“重塑國有市場主體”、“兩分開兩手抓”4個階段,表現出相同的特性。
(1)“恢復與探索”階段。無論是科技領域還是文化領域,在這一階段首先都是清理和整頓“文革”留下的不良影響,恢復新中國成立17年以來建立起來的科技體制和文化體制。1978年,鄧小平在全國科技大會上提出“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的著名論斷,為科技體制改革提供了理論支撐;1979年,鄧小平又在中國文學藝術工作者第四次代表大會上論述了文藝與政治、文藝與人民的關系,劃清了政治問題與文藝問題的界限,為文化體制改革奠定了理論基礎。
以鄧小平理論為依據,科技領域和文化領域在經濟體制改革的推動和裹挾中,先后邁出了改革的步伐。在科技領域,發揮專家作用,建立技術責任制,實行黨委領導下的所長負責制,科研人員“下海”辦企業,探索通過創業實現科技成果轉化與利用的路子等成為這個階段科技體制改革的特征。在文化領域,調整專業藝術表演院團布局,精簡院團數量,推行承包經營責任制,實行以文補文、多業助文等措施,探索解決文化單位經濟困境的新路子等成為文化體制改革的主要特征。
從20世紀70年代后期到80年代中期,科技和文化兩個領域體制改革的共同特征是:從恢復元氣到適應市場經濟發展需要,科研院所和文化單位推向市場的改革開始起步。
(2) “事業單位轉企改制”階段。經過幾年“探索”,科技領域和文化領域的改革進一步擴大范圍,深化內容。科研院所主要是通過改革撥款制度,減少科技事業費支出份額,提高科技計劃項目的支出比例,開放技術市場,擴大研究所自主權,鼓勵研究所和企業聯合,實行專業技術職務聘任制,鼓勵科技人員停薪留職,建立高新技術開發區等措施加以實施。文化單位則是通過實行“雙軌制”,除國家扶持的少數全民所有制院團外,一些原屬事業單位的院團轉為多種所有制的藝術團體,把院團推向市場。同時,通過政策導向,積極發展文化市場。
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中前期這個時段內,科研院所和文化事業單位轉企改制,促進科研成果和文化產品與市場更加緊密的結合,成為科技和文化體制改革的主要任務。與此相一致的是,科研院所和文藝院團管理市場化,科研成果和文化產品產業化的思路逐漸清晰,成為改革的主要特征,科技和文化體制改革有序推進。
(3) “重塑國有市場主體”階段。在這個階段,科技體制和文化體制改革不斷深化,在科研院所和文藝院團逐步企業化,科研成果和文化產品逐步產業化的基礎上,以國有科技和文化事業單位為依托,重塑國有市場主體,與市場經濟基本適應的國家層面的科技創新和文化創新體系開始構建。在科技領域,國家創新體系建設框架明確,一是建設以企業為主體、產學研相結合的技術開發體系;二是建設以科研機構、高等學校為主的科學研究體系;三是建設社會化的科技服務體系。進一步明確企業是技術創新的主體,支持發展多種形式的民營科技企業,完善企業制度,改進政府科技計劃管理等。在文化領域,強調改革要遵循文化發展內在規律,發揮市場機制積極作用,提出文化產業概念,組建大型文化產業集團,對國有文化企業進行現代企業制度改造,培育和發展文化市場,規范市場行為,完善運行機制,促進文化市場繁榮健康、活躍有序發展;文化管理部門加大自身改革的力度,轉變職能,提高效率,加強和改進對文化事業的宏觀管理。
從20世紀90年代中期到21世紀初,科技體制改革和文化體制改革路徑從微觀和宏觀兩個層面推進。在微觀層面,進一步推動事業單位企業化、市場化,成果產業化;在宏觀層面,開始構建與市場經濟相適應的宏觀管理體系——建設國家創新體系和組建大型文化產業集團,表現出與市場經濟逐步成熟背景基本適應、緊隨其后的特征。
(4)“全方位深化改革”階段。經過20多年的改革,中國特色的市場經濟體制逐漸成熟,經濟發展水平不斷提高,人民群眾的物質、文化需求日益增長,以市場為導向的科技體制和文化體制改革顯現出缺陷,以提高國家整體競爭力和為人民群眾提供公共服務為基本職能的科技事業和文化事業發展有所弱化,不能適應建設創新型國家的需要,不能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求。黨的“十六大”之后,科技體制和文化體制改革在各自領域內分別轉向了將“事業”和“產業”分開,分別對待,分類發展的思路:公益性科技和文化事業單位繼續深化勞動人事、收入分配和社會保障制度改革,加大國家投入,增強活力,改善服務;經營性科技和文化單位繼續創新體制,轉換機制,面向市場,壯大實力。
在科技領域,針對科技宏觀管理整體運行效率不高;社會公益領域科技創新能力薄弱;科技資源配置方式、評價制度不適應科技發展新形勢和政府職能轉變要求;企業尚未真正成為技術創新主體;激勵優秀人才、鼓勵創新創業的機制還不完善等新問題,通過整合與建設國家科技基礎平臺,對以公益性研究為主的科研院所給予扶持,加大自主創新企業扶持政策力度,促進科學共同體成長等措施,積極構建多元主體共同參與“治理”的科技宏觀管理模式。在文化領域,繼續理順政府和文化企事業單位關系和深化文化企事業單位內部改革,加強文化法制建設,發揮國有文化企事業單位作用,壯大國有文化市場主體,健全文化市場體系,完善文化市場管理機制,打破投資主體單一化的局面,支持非公有制經濟參與國有文化單位重組改造,加快文化基礎設施建設,加強文化發展戰略研究等政策措施。
自2002年以來,在加強和改進宏觀管理、搞活微觀主體的基礎上,重新開始重視科技和文化的社會效益,實行“事業”和“產業”兩分開,兩手抓,強化國有企業市場主體和主導作用,成為這一階段科技體制改革和文化體制改革的共同特征。
在科學技術日益成為人類社會發展的重要影響因素和我國改革開放30余年的大背景下,我國科技和文化體制改革必將順應國際發展大趨勢,立足基本國情,深化改革。黨的十七屆六中全會《決定》,為未來科技體制和文化體制改革明確了方向,科技創新作為文化發展的引擎,二者更加緊密地聯系在一起,其發展趨勢將不斷趨于一致。從科技和文化主體與政府、市場、社會的關系,科技和文化主體與內部員工關系等角度考察,可見一斑。
(1)科技和文化主體與政府和市場間的關系:進入“政府主導促進事業發展,市場主導促進產業發展”階段。
在計劃體制下,政府幾乎掌握全部社會資源。改革開放后,中國社會經濟基礎結構逐步發生結構性改變,政府分別推動科技主體和文化主體走向市場。隨著市場配置取代計劃調配成為社會資源的主要配置方式,政府作為科技和文化機構直接資源供給者的角色大大弱化,由直接管理轉變為間接管理。新時期,為強化政府公共服務職能和進一步完善市場體系,在科技和文化領域,都將實施“事業與產業分開”的發展思路,無論是科技領域,還是文化領域,一方面政府將更多地承擔向社會提供科技和文化公共產品的職責,另一方面,科技和文化產業都將深度融入市場。新時期,科技和文化體制改革都將進入“政府主導促進事業發展,市場主導促進產業發展”的新階段。
(2)科技和文化主體與社會之間的關系:進入松散型向緊密型演進階段。
計劃體制下的“政府-單位”結構,既是社會組織方式,又是資源配置方式。無論是在科技領域還是文化領域,作為“社會”代表的社會組織、中介組織和各種社團,要么依附于政府之下,要么被排斥在社會結構之外,科技主體和文化主體與社會之間是一種松散型關系。改革開放后,隨著政府行政權力逐步從科技和文化機構和微觀管理領域退出,其社會職能必然由社會和市場來彌補,各種科技和文化類社會組織開始活躍,逐漸發展成為科技和文化領域重要的資源供給者和服務提供者。改革轉型期,科技和文化類社會組織與社會的關系逐步發展為“由局部向全局,由表層向深入”的良性互動關系。新時期,我國進入社會管理改革的關鍵時期,科技和文化領域的改革都將朝向有利于社會發育成長的方向發展。社會越發達,科技和文化機構特別是非營利性社會組織對社會的依賴程度就越高,科學和文化領域對社會的依賴程度都將不斷提高,這將成為科技和文化體制改革的又一共同趨勢。
(3)科技和文化主體與內部人員之間的關系:進入“從契約約束向制度依賴”轉變階段。
改革開放前,科技和文化單位成員完全依賴所在組織。改革開放后,單位對員工的個人控制開始松動,維系單位與成員之間的社會性制度日益弱化,成員對單位的依附程度逐步降低,科技和文化機構作為“事業單位”的權威受到越來越嚴重的挑戰。20世紀90年代后期,科研機構和文化單位的干部人事制度、勞動分配制度改革全面鋪開,大部分科技和文化單位試行職工聘用制、干部選拔任用制、績效分配制,人員流動性大大增加,干部終身制被打破,員工的收入與崗位、工作業績、實際貢獻、單位效益掛鉤,體制內成員開始由“單位人”向“社會人”轉變,員工與單位之間的關系由組織依附向契約約束轉變。未來改革中,科技和文化領域都將遵循十七屆六中全會精神,在深化內部機制改革中,將通過完善人才培養開發、評價發現、選拔任用、流動配置、激勵保障機制,為優秀人才脫穎而出、施展才干創造有利的制度環境,科技和文化機構與員工之間的關系將從契約約束向制度依賴轉變。
通過以上比較可以發現,由于科技和文化間不可分割的密切關系,自1978年以來的科技體制改革和文化體制改革在背景、目的、原則、路徑、手段、趨勢等方面表現出相當的一致。
根據以上分析可以認為,根據黨的十七屆六種全會要求,科技體制和文化體制的改革,經過三十余年的分別和分步推進,已經到了需要同時同步、逐步靠攏、相互交叉推進的時期,兩條平行線需要縮小間距,緊密靠攏,逐步交叉融合為一條線,才能更好地促進科技和文化的融合,使科技成為文化大發展、大繁榮的引擎和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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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胡瓊靜)
The Comparison of Reform on S&T System and Cultural System in China
Cheng Ping
(Department of Social and Cultural Studies,Chinese Academy of Governance,Beijing 100089,China)
By reviewing the basic processes of S&T system reform and cultural system reform in China,the article makes comparison between S&T system reform and cultural reform in China in 30 years from reform background,objective,path and characteristics and tendency.The paper provides references for the further promotion of S&T becoming important engine and bearing of cultural development,innovate and prosperous,as well as exploration of system reform in combining them.
S&T institution reform;Cultural institution reform;Comparison
2012-06-17
程萍,國家行政學院社會和文化教研部教授、管理學博士,德國彼勒費爾德大學社會學系科技與社會研究所訪問學者,福建省科技發展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員;主要研究領域:科學技術與社會、科技文化傳播、社會管理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