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嘗游令尹，今時事客卿”——梁末入北文人的懺悔思想

劉玉葉

“昔嘗游令尹，今時事客卿”
——梁末入北文人的懺悔思想

劉玉葉

南朝梁末文人因國家變亂而大量逃入北朝入仕。面對舊國滅亡不能救，反而屈膝侍奉新主人的尷尬局面，身為貳臣的大批梁末入北文人懺悔思想強烈地反映在他們的文學之中。深入分析庾信、顏之推、沈炯等一批入北文人的懺悔情結和心路歷程，以及在其詩文中的體現有其代表性。他們把這種類似于宗教的自覺的靈魂鞭笞表現在他們的文學作品之中，完全可以稱之為中國南朝時期的懺悔文學。

南朝梁末;入北文人;懺悔;庾信

南朝梁末文人因為變亂大量入北，著名的文人有庾信、王褒、徐陵、顏之推、沈炯、蕭祗、荀仲舉、江旰、宗懔、殷不害、薛道衡、蕭放等，他們大多到北朝繼續入仕，而且官位顯赫。但是身為貳臣的懺悔和對南方故鄉的思念一直在折磨著他們的身心。遭受了更加銘心刺骨的家國之痛，懺悔之感也更加強烈，他們把這種類似于宗教自覺的靈魂鞭笞表現在他們的文學作品之中，使這些原本過著優游庸俗生活的文人，晚年作品氣貫凌霄，情動江關。

南朝貴族文人在侯景之亂以前，大都出自“平流進取，坐致公卿”①的世家大族，過著歌舞升平的生活，正如庾信在《哀江南賦》中所描繪，“于時朝野歡娛，池臺鐘鼓。……吳敞越吟，荊艷楚舞。草木之遇陽春，魚龍之逢風雨。五十年中，江表無事。”②長久的和平使這些南朝士大夫完全喪失了憂患意識，顏之推在《顏氏家訓》中沉痛地總結，士大夫們“居承平之世，不知有喪亂之禍;出廟堂之下，不知有戰陣之急”，“馬武無預于甲兵，馮唐不論于將帥。豈知山岳黯然，江湖潛沸”。而一旦大敵當前，“公卿在位及間里士大夫莫見兵甲。賊至卒迫，公私駭震。”史書記載“侯景陷建業，朝士并被拘摯”，“京師絡紳，無不附逆”，大量絲毫沒有反抗意識與反抗能力的文人被擄到了北方。

被擄到北朝的文人們，面對國破家亡、妻離子散之痛，卻大部分在北朝繼續任職，服侍新主，可謂“六朝忠臣無殉節者”。他們的這種行為深為后人所不齒，清代趙翼《陔余叢考》便評價他們“勝國之臣，即為興朝佐命，久已習為固然，其視國家禪代，一若無與于己，且轉藉為遷官受賞之資。”宋人吳曾《能改齋漫錄》直接指出:“齊、梁以來，視易君如弈棋，士鮮知節義。”對于最有懺悔精神的庾信，因為其聲名顯赫，而歷經“四朝十帝”，清人宋大樽《茗香詩論》中評為“女事二夫，男仕二姓，尚何言乎”，全祖望則直斥其為“無恥”。

確實，南朝文人對于改朝換代似乎已經司空見慣，《南齊書》史臣便評價當時的文人心態:

“主位雖改，臣任如初。自是世祿之盛，習為舊準，羽儀所隆，人懷羨慕，君臣之節，徒致虛名。貴仕素資，皆由門慶，平流進取，坐至公卿，則知殉國之感無因，保家之念宜切。市朝亟革，寵貴方來，陵闕雖殊，顧眄如一。”

出身世家的貴族們都為了自身家族利益考慮，對君臣名義非常淡漠，《晉書》史臣評論，“夫五運攸革，三微數盡，猶高秋凋候，理之自然。觀其搖落，人有為之流漣者也。”對于山河易姓，他們心中往往只有淡淡的哀傷，但更重視的是“全身保性”(《顏氏家訓·養生》)。佛教的無常思想，也讓他們對朝代更替看的淡然:“自春秋已來，家有奔亡，國有吞滅，君臣固無常分矣”(《顏氏家訓·文章》)，他們更加理性地關注自身的命運:“父兄不可常依，鄉國不可常保，一旦流離，無人庇蔭，當自求諸身耳”(《顏氏家訓·勉學》)。

雖然當時世風如此，但是不能說當時的士人都已經完全喪失了儒家道德的約束，侯景之亂對于這些“莫見兵甲”、“膚脆骨柔”的南朝文人而言，莫過于“山崩川竭，冰碎瓦裂，大盜潛移，長離永滅”，是天崩地裂一般的打擊。以至“江南之民及衍王侯妃主、世胄子弟為景軍人所掠，或自相賣鬻，漂流入國者蓋以數十萬口，加以饑饉死亡，所在涂地，江左遂為丘墟矣。”繁華的江南瞬間成為人間地獄，許多文人都深刻記錄了這一災難對自己帶來的強烈的心理震撼。血淋淋的現實喚醒了他們，正是這種巨大的震驚作為心理基礎，才能促使他們脫離以前只關注自我與家族利益的狹小視角，去進一步地思考與反省。

在這樣的戰亂中，他們也家破人亡，沈炯懺悔“余技逆而效從，遂妻誅而子害”，“稚子夭于鄭谷”，庚信《傷心賦》也說“侯景之亂，二男一女相繼亡沒。”顏之推更細致描寫了人間地獄般的戰后慘景，在《觀我生賦》中云:“野蕭條以橫骨，邑聞寂而無煙，疇百家之或在，覆五宗而剪焉。”自注云:“中原冠帶隨晉渡江者百家，故江東有《百譜》，至是在都者覆滅略盡。”他看到百姓受難，尸體遍野，十室九空，也不禁“憐嬰孺之何辜，矜老疾之無狀，奪諸懷而棄草，倍于涂而受掠。冤乘輿之殘酷，轉人神之無狀，載下車以黔喪，擯桐棺之稿葬。”沈炯則為祖國遭受如此災難而指天怨地，在《歸魂賦》中憤恨呼號:“我國家之沸騰，我天下之匡復。我何辜于上玄，我何負于鄰睦。背盟書而我欺，圖信神而我戮。”。正因為太沒有思想準備，所以他們心理上的震驚是無可比擬的。

但是庾信、顏之推等有反省意識的南朝文人并沒有僅僅停留在慘痛的回憶之中，而是自覺地反省了梁代覆滅的原因。文臣武將懈怠瀆職，皇家宗室自相殘殺，使梁代的滅亡成為理所當然。而這些文人，他們何嘗又不是那些尸位素餐、昏庸懈怠大臣中的一份子呢?庾信本傳記載，“侯景作亂，梁簡文帝命信率宮中文武千余人，營于朱雀航。及景至，信以眾先退。”作為簡文帝信任的保衛宮廷的最后一道防線，軟弱的庾信竟然大敵當前，臨陣脫逃，梁代的覆滅他們是難以逃避責任的。梁代宗室蕭詧就慚愧于自己決策失誤，沒能力挽狂瀾而“恨少生而怯弱”，在《愍時賦》中“悲晉璽之遷趙，痛漢鼎之移新。無田、范之明略，愧夷、齊之得仁”，他“恥威略不振，常懷憤簿”，后“以憂憤發背而死”。因為他們自己的種種過失，而造成國家覆亡、百姓生靈涂炭、妻子兒女死去，他們心中才會產生這樣深刻的懺悔而無計消除。

雖然被后人批判，但是庾信確實是這批南朝文人中最具有懺悔精神的一位。這場變亂使庾信的人生發生急轉，從此留在北方。這種懺悔的痛苦使庾信扭轉了早期浮靡艷麗的宮體文風，而是“不無危苦之詞，惟以悲哀為主。”(《哀江南賦》)他常常用懺悔精神來鞭笞自己，自述有“三十六水變，四十九條非”(《謹贈司寇淮南公》)，他對自己的貳臣行為是難以容忍的，認為自己的失節就如“苦李無人摘，秋瓜不值錢”(《歸田》)、“甘蕉自長，故知無節”(《擬連珠》二十八中)。自己的失足行為已經完全讓自己喪失了作為儒家士大夫的名譽和價值:“骯臟之馬，無復千金之價”(《擬連珠》二十二)。寧死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齊、“楚囚”鐘儀、痛哭秦庭的申包胥和充滿英雄氣概為國而死的荊軻都常被他用來和自己進行對比，他回憶起他們“畏南山之雨，忽踐秦庭;讓東海之濱，遂餐周粟”(《哀江南賦》)的事跡，向往“壯士不還，寒風蕭瑟”(《哀江南賦》)的悲壯場面，想起自己“況復風云不感，羈旅無歸，未能采葛，還成食薇”(《枯樹賦》)，而對自己的“遂令忘楚操，何但食周薇”(《謹贈司寇淮南公》)慚愧備至。越是這種對比，越是加重了他的恥辱感，他認為自己的行為“在死猶可忍，為辱豈不寬。古人持此性，遂有不能安。其面雖可熱，其心長自寒。”(《擬詠懷》二十)這種恥辱使他內心“不能安”，雖然表面在北朝風光做官，但是卻是虛與委蛇，內心的苦痛也只能偽裝而不能直接表現。庾信也試著勸慰自己，從痛苦的懺悔中擺脫出來而不要再顧及自己的名節，“身前一杯酒，誰論身后名”(《擬詠懷》十一)，“惟忠且惟孝，為子復為臣，一朝人事盡，身名不足親。”(《擬詠懷》其五)但這顯然對減輕庾信的懺悔感是無濟于事的。他日夜盼望能見到來自南方的故人，感嘆“榆關斷音信，漢使絕經過”，以至“枯木期填海，青山望斷河”(《擬詠懷》其七)，但是身為北朝重臣，一旦見到故人會令他更加愧疚，“故人儻相訪，知余已執珪。”(《對宴齊使》)“寄言舊相識，知余生入關”(《反命河朔始入武州》)，“故人相借問，平生如所聞”(《集周公處聯句》)。這種懺悔之下的折磨，使庾信常常自比為一棵“生意盡矣”的枯樹，一棵半死的梧桐，“是以譬之交讓，實半死而言生;如彼梧桐，雖殘生而猶死”(《擬連珠》)。

除了庾信之外，其他入北文人也存在同樣的懺悔。顏之推常沉浸在自省之中，“夫有過而自訟，始發蒙于天真”(《觀我生賦》)，自述“二十已后，大過稀焉;每常心共口敵，性與情競，夜覺曉非，今悔昨失，自憐無教，以至于斯”(《顏氏家訓·序致》)。自慚于“一生而三化”、“終荷戟以入秦”，感到“愧無所而容身”，他在《觀我生賦》中懺悔說:“向使潛于草茅之下，甘為吠畝之人，無讀書而學劍，莫抵掌以膏身，委明珠而樂賤，辭白璧以安貧。堯舜不能榮其樸素，萊封無以污其清塵，此窮何由而至，茲辱安所自臻。從今而后，不敢怨天而泣麟也。”悔不該讀書有才華，幻想如果自己沒有文才，也就可以“安貧樂賤”，人格就不會被玷污了。王褒也有同樣的悔恨，《顏氏家訓·雜藝》云:“王褒地胄清華，才學優敏，后雖入關，亦被禮遇，猶以書工，崎嶇碑喝之間，辛苦筆硯之役，嘗悔恨日:‘假使吾不知書，可不至今日邪?”’劉璠《雪賦》把自己比作已經被污染如淤泥的雪:“無復垂霎與云合，唯有變白作泥塵”。在胡人統治下的北朝，當年在南朝身為貴族的文人也不免要卑躬屈膝，沈炯《歸魂賦》中悲憤地說:“蠻蜒之與荊昊，玄狄之與羌胡。言語之所不通，嗜欲之所不同。莫不疊足斂手，低眉曲躬。豈論生平與意氣，止望首丘于南風”，回憶起當年，“受北狄之奉書，禮東夷之獻使。實不嘗至屈膝遜言，以殊方降意。”

因為懺悔之意與望鄉之情，許多南朝文人在北朝也采取了消極不合作的態度，如沈炯在魏“閉門卻掃，無所交游，時有文章，隨即毀棄，不令流布”，偶有流布也多是“陳己思歸之意”，宗懔“才辭干局，見重梁元，逮乎播越秦中，不預政事，豈亡國俘虜不與圖存者乎?”他們希望能夠歸隱，但無奈“北方政教嚴切，全無隱退”(《顏氏家訓·終制》)，他們只能用文學來排遣自己的痛苦。正是這樣，和他們有同樣遭遇的李陵，被庾信等人引為異代知音。李陵的《答蘇武書》雖很有可能為后人所作，但可謂替庾信道盡心中痛苦。對于習慣南方生活的人而言，北國環境非常惡劣，“身出禮義之鄉，而入無知之俗，違棄君親之恩，長為蠻夷之域，傷已令先君之嗣，更成戎狄之族，又自悲矣!”這種強烈的孤獨感庾信也是親身體會，辱沒名譽的懺悔感更是同病相憐。儒家正統的華夷觀念對這種胡族都相當歧視，為胡族做官效力是一件非常令人不齒的事情。李陵出身名門，這種辱沒家風的懺悔感情才如此強烈，而庾信等南朝文人大多出自文化貴族，往往對自身家世非常自豪，庾信就在《哀江南賦》中稱頌家風“家有直道，人多全節，訓子見于純深，事君彰于義烈”，祖父庚易“乃少微真人，天山逸民”，父親肩吾為“隆生世德，載延貞臣”，越是自豪于自己的家族門風，就越是對“令先君之嗣，更成戎狄之族”這種恥辱而懺悔不已，這種恥辱使他們只能隱忍茍活，而如枯樹般失去了靈魂，如徐陵《與王僧辯書》中所說那樣，已是“游魂已謝，非復全生;余息空留，非為全死。同冰魚之不絕，似蟄蟲之猶蘇。”

除了家族因素，北方的陌生環境和落后的文化也讓他們產生了強烈的心理孤獨感，成為了如韓延之《贈中尉李彪詩》所寫的失旅之鴻:“如何情愿奪，飄然獨遠從。痛哭去舊國，銜淚屆新邦。哀哉無援民，嗷然失旅鴻。彼蒼不我聞，千里告志同。”庾信等南方文人早已適應了溫暖濕潤、繁花錦簇的江南風光，北方的山水讓庾信常常回憶起少年在江南的漫游，感覺“關山則風月凄愴，隴水則肝腸斷絕”(《小園賦》)。當時南方士人也普遍鄙夷北朝文化，“號洛陽為荒土”(《洛陽伽藍記》)卷二)，顏之推稱“北朝喪亂之余，書跡鄙陋，加以專輒造字，狠拙甚于江南”(《顏氏家訓·雜藝》)。庾信更是指斥北方文壇“驢鳴犬吠，聒耳而已”。還有逸聞稱“梁常侍徐陵聘于齊，時魏收文學北朝之秀，收錄其文集遺陵，令傳之江左。陵還，濟江而沉之。從者以間，陵曰，“吾為魏公藏拙”。北朝文壇領袖魏收被徐陵鄙視至此，可見北方文壇在南朝文人心中之地位，當自己成為北方文壇的一員之后，這種難逢知音的文化的孤獨感可想而知。庾信、王褒等文人在北朝受到優厚的待遇，其本傳記載，“世宗即位，篤好文學。時褒與庚信才名最高，特加親待。帝每游宴，命褒等賦詩談論，常在左右。”滕王宇文逌為庚信的文集作《序》，稱其“才子詞人，莫不師教;王公名貴，盡為虛襟”，并稱“余與子山，風期款密，情均縞纻，契比金蘭”。但是庾信與這些北朝貴族的交往是“面熱心寒”，他們很難說得上是庾信的真正知音，王褒也是每日“崎嶇碑喝之間，辛苦筆硯之役”而已。北朝文人普遍是帶著自卑感仰視庾信等文豪的，雖爭先“學庚信體”，但都沒有了解庾信文章真正價值所在，而是仍舊崇尚庾信早年的華靡文風。滕王序中著重贊美的是庾信文章的“窮緣情之綺靡，盡體物之瀏亮”，強調的是文學“弘孝敬，敘人倫，移風俗，化天下”的教化功能，也許是身為北朝貴族而不愿承認，根本沒有提及庾信因為懺悔之情與鄉關之思而“老更成”的文學。這種環境上、身份上、文化上的孤獨感，又因為他們的懺悔情緒而加重，使南朝文人有時不知“茫茫宇宙，容身何所”。他們日夜“瞻望鄉關”，沈炯長時期被戰亂的心理陰影困擾，“思我親戚之顏貌，寄夢寐而魂求。察故鄉之安否，但望斗而觀牛。稚子夭于鄭谷，勉勵愧乎延州。聞愛妾之長叫，引寒風而入揪。何精靈以堪此，乃縱酒以陶憂”，靈魂已不堪折磨，只能縱酒忘記那些記憶，因為孤獨無人能訴，以至于向五百年前的漢武帝上表，哭訴“羈旅縲臣，能不落淚!昔承明既厭，嚴助東歸;駟馬可乘，長卿西返”，希望放嚴助東歸、司馬相如西返的漢武帝也能冥冥中幫助他返回故鄉。對于一生沒能回到故鄉的庾信來說，“烏江艤楫，知無路可歸;白雁抱書，定無家可寄”(《擬連珠》)。“故人形影滅，音書兩俱絕”(《擬詠懷》其十)，等等。最后作為北周的臣子被記載進《周書》，真正失去了自己的故鄉。

對于自己的失節行為，顏之推曾無奈地辯解說“自春秋以來，家有奔亡，國有吞滅，君臣固無常分矣;然而君子之交，絕無惡聲，一旦屈膝而事人，豈以存亡而改慮……在時君所命，不得自專，然亦文人之巨患也，當務從容消息之。”(《顏氏家訓·文章篇》)劉璠《雪賦》也說:“而乃憑集異區，遭隨所適。遇物淪形，觸途湮跡。何凈穢之可分，豈高卑之能擇。”這些文人只有生死的選擇，而沒有主宰命運的權利，他們一切依靠人主，如果沒有舍身勇氣，也只能生活在終生的懺悔之中。但是最具有懺悔意識的庾信，就把這種宗教式的懺悔帶來的靈魂劇烈的沖突和痛苦融入了文字之中，其自我反省的自覺和深度，完全可以稱之為中國南朝時期的懺悔文學。他“凌云健筆意縱橫”的文字所蘊含的令人動容的力量，也可以說是他懺悔精神賦予他痛苦之外的禮物。

注釋

①(梁)蕭子顯:《南齊書·褚淵傳》，中華書局，2000年，第324頁。

②(北周)庾信撰、(清)倪璠注《庾子山集注》，中華書局，2006年。

I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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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0751(2012)01—0178—03

2011—09—20

劉玉葉，女，中國人民大學國學院博士生(北京 100872)。

責任編輯:行 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