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曦臨 (東南大學情報科技研究所 江蘇 南京 210096)
王 駿 陳 霞(東南大學圖書館 江蘇 南京 211189)
閱讀研究是圖書館學理論研究的一個重要領域,同時也是圖書館學、教育學和認知心理學共同關心的一個領域。因為閱讀不僅是信息傳遞的重要方式,也是個體間接學習、獲取知識的重要手段。從目前研究情況看,心理學對于閱讀的研究更多著眼于閱讀過程中人的認知狀況,教育學關注的是閱讀對于學習的效用和影響,而圖書館學的研究則更專注于如何進行青少年導讀,以提升閱讀的社會效應。
目前有關網絡閱讀的研究已經不少,但大多是帶有主觀色彩的觀點探討和理論分析。故本研究擬將圖書館學與心理學、教育學結合起來,從微觀層面探討網絡環境下青少年的網絡閱讀和傳統閱讀;從認知的過程入手,就閱讀中的信息加工過程,采用實驗方法對網絡移動閱讀和傳統紙質閱讀進行對照實驗,以期獲得相對客觀且具有說服力的結果。
對于當今大學生來說,知識獲取的途徑和環境正發生有史以來最大的改變。與網絡同時成長起來的年輕一代被稱為“Google Father, IM(Instant Message)Mother”一代,他們獲取信息的方式主要包括訪問網站和博客、瀏覽在線新聞,并喜歡通過搜索引擎獲得更多的信息,使用與傳統紙質閱讀不同的方式個性化地獲取、發布甚至制造信息。而這一切都是通過移動設備(如智能手機、iPhone、iTouch、iPad等)實現的。網絡移動設備和搜索引擎成為知識獲取的重要途徑。
2010年中國出版科學研究所《第七次全國國民閱讀調查報告》顯示,我國 18~70周歲國民的紙質圖書閱讀率達到50.1% ,人均閱讀圖書近5本;閱讀率最高的是9~13歲的未成年人;接觸過數字化閱讀的國民比例達24.6%,這部分國民每天上網時間達34分鐘[1]。據此,國民閱讀步入數字化時代,網絡閱讀已成不可逆轉之勢。
如何客觀、科學地分析比較以傳統紙質閱讀為代表的信息獲取和利用方式與網絡環境下以移動閱讀為代表的信息獲取和使用方式的不同,以及由此帶來的對于閱讀認知的效果差異,是本文期待解決的問題。
美國著名圖書館學家巴特勒認為,圖書館學的研究對象就是圖書與讀書現象[2]。其理論對美國的圖書館學研究、圖書館事業乃至教育事業都有著深遠的影響,讀書與導讀在美國的圖書館傳統和教育傳統中有著重要地位。在國內的圖書館學研究中,關于閱讀的研究多集中在導讀方面。
目前國內外關于閱讀的研究大致可歸納為兩個大的方向,其一是網絡閱讀研究,主要集中在網絡閱讀與傳統閱讀的比較、網絡閱讀行為等方面;其二是閱讀史研究,20世紀80年代前后,隨著接受美學思潮的興起與發展,產生了以讀者為中心的讀者反應理論,強調閱讀接受和批評活動的主體性觀念,促成了一個新興的研究領域——閱讀史。與國外相比,國內的閱讀研究存在著比較明顯的差距。與信息資源建設、數字圖書館、網絡信息技術應用等熱點研究相比,閱讀研究處于相對邊緣的狀態,仍然停留在社會呼吁和書目推薦導讀的階段。對于文本變遷對閱讀的影響,以及如何從思想與行為方式等方面來闡述和認識網絡閱讀,進而建立和發展網絡環境下的閱讀理論等方面研究甚少,有待深入。
眾所周知,閱讀和聯想力、創造力、感受力、理解力、記憶力都有極大的關聯??梢哉f,掌握一切知識的基礎都始于閱讀。因此閱讀在知識學習中備受重視,在國外,閱讀教育是學校學習的重要內容。從2000年開始由OECD(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開展的面向32個國家的“國際學生評價項目”(Program for International Student Assessment,簡稱PISA),是在全球范圍內進行的一項大型學生學習質量比較研究項目。PISA測試主要包括3個方面,即閱讀素養、數學素養、科學素養。PISA的目標是為了測量教育系統的“積累成果”,關注的是學生在數字化的文化社會生活情境中生存并發揮作用的能力,而不是學生對各個具體課程內容的掌握。PISA的特征是分別在閱讀素養、數學素養和科學素養領域內有各自的評估,每輪PISA評估都在這3個領域中確定1個為主要領域,并用2/3左右的時間評估主要領域。2000年閱讀素養是PISA評估的主要領域,2003年數學素養是PISA評估的主要領域,2006年科學素養是PISA評估的主要領域。2009年PISA中閱讀能力較好的國家(地區)和經濟體包括中國香港(平均分533)、新加坡(平均分526)、加拿大(平均分524)、新西蘭(平均分521)、日本(平均分520)和澳大利亞(平均分515)[3]。
閱讀素養是學生必須具備的重要能力,是所有學科學習的基礎,它對于學生創造性和個人發展具有重要價值。正因如此,閱讀素養成為國際教育評價關注的熱點。PISA測驗對于閱讀能力的衡量主要從3個層面進行:(1)獲取信息:能否從所閱讀的文字資料中迅速找到自己所需要的信息。(2)理解信息:閱讀后能否從閱讀的資料中正確地解釋信息的意義。(3)思考判斷:思考和判斷能否將所讀內容與自己原有的知識、想法和經驗結合,在綜合判斷后提出自己的觀點[4]。PISA閱讀素養的測評思路明確,其詳實的評價工具及科學的評價方法對本研究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基于上述理論,本文主要從獲取信息、理解信息、思考判斷層面研究大學生閱讀的效果和能力,并籍此來判別傳統紙質閱讀和網絡移動閱讀的差異。因此本文所指的“閱讀”已經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讀寫,而是對應著認知心理學關于紙質閱讀過程的3個層次的表征:(1)表層表征(surface code),即對文章中的字、詞、短語之間的語言學關系進行編碼所形成的表征。(2)基礎表征(text base),即對文章所提供的語義及等級層次結構關系所形成的表征。(3)情境模型(situatinn model)表征,即讀者結合自己的背景知識對文章中所描述的信息進行的較深層次的表征。其中,情境模型表征是在文本基礎表征的基礎上,與讀者儲備的知識相互作用,經推理而成的,是對文本更深水平理解的表征[5]。
式中,dkj為需求點k和供給點j之間的距離,由于本研究基于綠色交通出行方式,各類交通方式的速度不同,時間有差異,因此采用時間成本代替距離;d0表示出行極限時間;Pk為搜索區內需求者的數量;Sj為j點的總供給;G(dkj,d0)為點源要素對空間要素影響的高斯方程距離衰減函數G(dkj,d0),計算方式如下:
基于這一認識理解,本研究的設計思路如下:選擇典型樣本,進行控制條件下小范圍的閱讀學習實驗測評,發現和識別大學生傳統紙質閱讀與網絡移動閱讀的異同及由此帶來的閱讀理解上的差異,包括表層理解,記憶、知識獲取和知識使用等層次的異同。
以適當的文本作為實驗材料,選擇知識背景相近的實驗參加者并對其進行隨機抽樣分組,一組為傳統紙質閱讀組,另一組為網絡移動閱讀組。隨后分組進行傳統紙質閱讀學習和網絡移動閱讀學習實驗。在完成規定時間的閱讀后,就文本基本形態、基本信息、內容結構、內容大意等進行記憶測試,以得到實驗者對于文本內容語義、語境以及與自身原有知識基礎和知識結構的建構整合的情況。通過對實驗結果的比較分析,歸納和總結網絡環境下大學生紙質閱讀和網絡移動閱讀行為、信息加工和認知上的差異。
基于上述思考,本研究設計了對照組實驗,用以了解讀者在傳統紙質閱讀和網絡移動閱讀中對于文本基本形態、基本信息、內容結構、內容大意等方面的記憶及閱讀狀態。
本研究實驗對象為東南大學圖書館讀書會、文學社及學生會圖書館管理部部分成員,均為本科生,男女比例為1:1,共計40人。實驗分為兩個批次,每批分為兩個小組,一組為傳統紙質閱讀,另一組為移動閱讀,實驗時間為30天。為了避免由于閱讀器的差別導致閱讀的效果不同,本次測試采用的移動閱讀設備均為iPad。
實驗選擇的閱讀作品是由本特利·利特(Bentley Little)所著的科幻小說《古希臘的魔咒》與由卡爾·伯恩斯坦(Carl Bernstein)和鮑伯·伍德沃德(Bob Woodward)合著的《總統班底》。選擇這兩個文本的原因在于:(1)本館有足夠的紙質館藏;(2)讀者均沒有看過,前期印象是空白;(3)體裁均為小說,有眾多矛盾沖突,情節跌宕起伏;(4)章節多、人物關系復雜。這些條件有利于測試出被調查者對于該書內容結構的把握程度。
整個實驗所要了解和探討的是3個方面的問題:(1)文本表層信息的獲??;(2)文本深層信息的理解; (3)深層信息的使用及其與原有知識結構的建構整合。因此,所有被調查者在閱讀結束后需要完成一套閱讀理解題。此套題中共包括12個問題,基本涵蓋上述3個方面的問題:
Q1 《總統班底》/《古希臘的魔咒》大致有多少頁?
Q2 《總統班底》/《古希臘的魔咒》全書架構有幾章?
Q4 《總統班底》/《古希臘的魔咒》的出版社是哪家?
Q5 請簡述《總統班底》/《古希臘的魔咒》的語言風格。
Q6 請列出《總統班底》/《古希臘的魔咒》主要人物的出場順序。
Q7 請畫出《總統班底》/《古希臘的魔咒》中的重要人物的關系圖。
Q8 請排列出《總統班底》/《古希臘的魔咒》重要情節發展的前后順序。
Q9 請列舉《總統班底》/《古希臘的魔咒》中你印象最深刻的3個情節場景,并寫出在書中的位置(列出頁碼區間即可)。
Q10 《總統班底》/《古希臘的魔咒》情節發展與你的猜測和預計基本一致嗎?
Q11 你讀完《總統班底》/《古希臘的魔咒》用了多長時間?
Q12 你在讀書時作標簽嗎?標簽的次數為多少?
其中:Q1~Q4是有關文本基本信息的問題,即文本表層信息的獲??;Q5~Q8是關于讀者對于文章內容、結構、大意把握的問題,即對文本深層信息的理解;Q9~Q10測試的是讀者對于作品與原有知識結構的建構整合情況;Q11~Q12是針對讀者讀書間斷頻率及閱讀習慣的調查。本實驗要求測試者在測試結束還回iPad時現場填寫測試問卷,并在現場配備館員就測試者的答卷進行口頭訪談。
對照組的實驗測試結果顯示:
對于Q1~Q4,紙質閱讀回答人數及正確率均明顯高于移動閱讀。對于Q1,紙質閱讀的20位測試者全部填寫讀完,基本可以給出比較明確、一致的回答;而移動閱讀的讀者僅有2人填寫讀完,對于Q1~Q4的回答差異和錯誤較明顯。可見,同樣的文本,由于閱讀的媒介不同,其信息加工的速度和興奮度出現了明顯差異。
對于Q5,移動閱讀和紙質閱讀的讀者均有作答,區別不明顯,但紙質閱讀的讀者在同等時間內獲得的信息明顯多于移動閱讀的讀者。就本實驗而言,移動閱讀的測試者在閱讀的過程中時常中斷閱讀,轉向閱讀網絡中其他內容(如游戲或新聞等),只有少數測試者真正讀完測試文本;相比較,紙質閱讀的測試者對于測試文本內容情節的了解要詳細許多。
對于Q6~Q8,移動閱讀的讀者的作答人數及正確率再一次低于紙質閱讀,移動閱讀的讀者的正確率只達到后者的50%。這充分顯示出進行移動閱讀的讀者在對小說的內容結構及大意把握上不如傳統紙質閱讀的讀者。
對于Q9~Q10,對照組的回答差異不明顯。
Q11的調查顯示,在回答本問題的過程中,移動閱讀測試者回答多樣,原因是有70%的移動閱讀的讀者表示看不下去,20%的移動閱讀的讀者表示斷了10次以上,因此閱讀時間較難估算;而紙質閱讀的讀者間斷10次以下的占到總數的80%,相應的,其對于閱讀時間的估計雖存在差異,但基本可以給出一個回答??梢婋m然進行閱讀的設備先進了,手段多樣化了,電子資源也豐富了,但是移動閱讀在很多方面依然無法與傳統紙質閱讀比擬。
Q12的調查顯示,70%的移動閱讀的讀者選擇不習慣做書簽,會忘記,這就意味著在下一次閱讀或者閱讀以前內容時將需要重新翻頁定位(iPad除外,因為iPad有自動增加書簽功能,但是如果閱讀以前的內容還是需要添加書簽),造成時間浪費;而有75%紙質閱讀的讀者選擇了經常和每次都使用書簽,大大降低了讀者由閱讀中斷轉為繼續閱讀及閱讀之前內容的時間成本,換言之增加了讀者實現閱讀的收益預期。從Q11~Q12的調查發現,使用iPad的閱讀速度較傳統圖書慢。
在問卷測試后,對參加測試者進行口頭詢問調查發現,造成移動閱讀和紙質閱讀差異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幾點:(1)由于測試文本中的人物關系復雜,很多人物關系及情節需要重新看,但是移動閱讀的翻頁功能不如紙質閱讀。(2)長時間進行移動閱讀會出現眼睛不適的癥狀,出現厭惡移動閱讀的負面情緒。(3)移動閱讀設備可以安裝很多休閑游戲,也可以播放音頻及視頻,因此本來就比較脆弱的閱讀行為更易被自己喜愛的行為所替代,讀者易于選擇回避移動閱讀,轉而進行娛樂休閑。
人們普遍認為移動閱讀存在著閱讀內容失范、閱讀過程隨意、閱讀目的迷失等問題。通過本研究的實驗證明了網絡的極端自由性、網絡移動閱讀設施的便捷和自由以及選擇權由讀者完全主導等因素,使得大學生很容易避開不感興趣的信息,而將有限的時間通過 “定制”集中在感興趣的信息里。長此以往,有可能造成他們的知識根基單一、薄弱及知識體系構成的碎片化。由此筆者認為,傳統的紙質閱讀適合深度、系統、宏觀性的學習,而移動閱讀更適用于微觀的信息查詢和零散的臨時性學習。
雅各布·尼爾森(Jakob Nielsen)是美國著名的網頁易用性專家,被譽為可用性測試鼻祖。他曾就網絡閱讀與紙質閱讀的關系提出過“意識框架”的概念。他認為,相對于線性的紙質閱讀而言,基于網絡的閱讀是跳躍的;其閱讀的節奏由讀者控制;讀者在網絡閱讀的過程中根據自己的意愿去尋找所需答案;因此其閱讀的軌跡是變化的,不受到傳統閱讀中紙質的書本的局限。這是它的優勢,但也是其不足。相比較于紙質閱讀能夠較為完整地獲知作者的意圖及其作品的涵義,網絡閱讀所獲得的閱讀印象更多是零散的片斷。換言之,傳統的紙質閱讀更有助于讀者在頭腦中建立起一個“意識框架”,而這一點在網絡閱讀中則困難得多[6]。這一觀點與教育學中的建構主義學習理論是一致的。雅各布·尼爾森對于網絡閱讀的分析無疑適用于基于網絡的移動閱讀。因為在以網絡為背景的移動閱讀中,其閱讀的主動權幾乎完全是由讀者者掌控的,讀者可以隨時根據自己的意愿、心情調整、改變閱讀的過程和方向。由于這個過程在移動閱讀設備上的實現十分便捷,因此移動閱讀的零散化的閱讀過程比較普遍,隨之而來的,無疑是閱讀質量或者說讀者對于作品的理解和領悟受到影響。本文的實驗也從一定程度上驗證了雅各布·尼爾森的結論。
隨著網絡社會的縱深發展及網絡閱讀設備(如iPad、Kindle)的不斷更新和發展,在年輕的一代中,移動閱讀正在逐漸取代傳統的紙質閱讀,那么雅各布·尼爾森提出的這種“意識框架”該從何處獲取呢?面對這一現實,作為承擔導讀職能的圖書館該如何應對呢?
目前圖書館學有關網絡閱讀的研究及在現代網絡環境下如何進行導讀教育,既缺乏理論依據和方法指導,也鮮見有成功的導讀案例。面對信息社會人們閱讀環境、閱讀載體、閱讀方式和閱讀能力發生的巨變,圖書館有必要調整傳統導讀的內容與形式,并在此過程中尋找閱讀理論和導讀方式的創新和發展。
[1]中華人民共和國新聞出版總署. 第七次全國國民閱讀調查最終成果發布[EB/OL].[2011-11-21].http://www.gapp.gov.cn/cms/html/21/374/201004/698194.html.
[2]吳慰慈,董 焱.圖書館學概論[M]. 2版.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8:6.
[3]中國教育考試網.PISA 2009年綜合報告簡要[EB/OL]. [2011-11-21].http://www.neea.edu.cn/info/info.jsp?infoid=44530.
[4]于丹丹.國際學生評價項目PISA[D].武漢:華中師范大學教育學院,2009:9-45.
[5]冷 英.文本閱讀中目標信息整合方式研究[D].廣州:華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2004:5-10,42-47.
[6]練小川.數字時代的閱讀[EB/OL]. [2011-11-22]. http://www.cbkx.com/2009-2/1239.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