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朱向前
趙月斌的評論集《迎向詩意的逆光》經過兩次調整、充實、提高,終于在今年“21世紀文學之星叢書”編委會上順利通過。我翻檢著這兩年關于趙月斌的推薦和評審意見,發現有幾點認識是大體一致的,也是大體穩定的,它反映了大家對趙月斌批評的一般看法。
其一,趙月斌曾經就讀的魯迅文學院在2009年12月25日的推薦意見中強調:“他的文學評論與文學創作相得益彰,帶有切實的親身體驗和鮮活的審美感悟。”這是一個關于趙月斌批評身份的基本定位,也是解讀趙月斌批評的一把鑰匙。即他具有雙重身份:寫家兼評家。是作家式的批評家,有創作的經驗做底子,有藝術的直覺做導引,有充沛的激情做渲染,有靈動的文字做翅膀。它可能是一種好看耐讀的感悟式批評、印象式批評,或者接近中國傳統的評點式批評,更可能是中西合璧的感悟式與學理性兼具的現代批評。總之,這是一種為我個人所偏愛的批評路子,也許是出于與我自己路數相近的一種惺惺相惜吧。中國古代鑒賞式批評歷經千年而不衰,富有其深厚魅力自不待言。而且,我看二十世紀外國(西方)重要文論,若論其經典性,出自海明威、艾略特、喬伊斯、博爾赫斯、略薩、馬爾克斯等作家手筆的恐怕還占上風。至于中國現代文學中,經得住時間淘洗的當更是魯迅、茅盾、郭沫若、老舍、郁達夫、沈從文、林語堂、錢鐘書等作家文論或創作談。當代文壇中,能弄好創作與批評的雙槍將確乎越來越少了。所以王蒙曾力倡作家的學者化并且身體力行,寫下了不少漂亮的文論與創作談。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優秀青年批評家里面能寫出一手好小說來的大概也只有李慶西等幾人,放眼當下文壇,擁有可觀的理論著作同時又能把小說做大的,恐怕也只有一個曹文軒了吧。當然,如此拉清單,并不是說趙月斌已經達到了上述諸大家名師的水準或實力,只是說他接近于這個路子,是當下評壇的一個稀缺品種,具有很好的潛力和前景,我想,這也是我本人和叢書編委會看好趙月斌的主要理由。
其二,趙月斌的第二個特點,即敢于批評,并且不懼名家、大家,而且言之鑿鑿,自成一家。正如他把賈平凹的《高興》、劉震云的《我是劉躍進》、余華的《兄弟》、閆連科的《風雅頌》等大家名作一概斥之為“偽現實主義”,并分別予以痛批。在文章的最后,趙月斌有針對性地指出:“雖然我們不必強求作家一定要裝備哲學的、社會的、政治的等思想武器,但是一個寫作者最起碼不該浮在感覺的表層,僅因一知半解,異想天開就自命不凡儼然上帝,至少,作家本人應該根植于生活,有自己的感受、省察和洞見,在你的幻想肆意馳騁時,不該放棄對現實世界的敬畏和尊重。一顆粗糙、枯干的心怎么可能顧念生命的細節、現實的豐盈,一個草率、空疏的人又怎么可能僅憑想象就輕易擷取存在的真實?”(參見《當文學遇到現實,當現實遇到主義——偽現實主義批判之二》)據我所知,這些批評意見在業內是受到了一定程度的贊賞的。我認為,這種贊賞,一是來自趙月斌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二是來自他言之成理的“鮮明的個人見解”,雖然我們不見得都能完全認同他的見解。這也是當下批評界的一種稀缺品質,因此,也是編委會認同趙月斌的又一條理由。
其三,像趙月斌這樣立足本土,以極大熱情和精力為本省文學新人新作撰寫評論推波助瀾的姿態甚為難得。應該說,對于趙月斌這樣的外省青年批評家,其角色定位相當準確。以往,面對像新疆的韓子勇、寧夏的牛學智等等,更多粘滯于本土作家研究的現象,不少人總希望他們能超越地域,立足本土,放眼全國乃至全球,以至拿牛學智開了一個玩笑:老是評論本省區的新人新作,豈不是殺雞用“牛刀”?當然,本省區的新人新作應該得到及時有力的批評,鼓勵乃至于引領,但畢竟有它地域性和可闡釋性的局限性,不利于批評家自身的施展、升華與揚名。這是一對矛盾,但又是一對不難解決或說應該得到平衡處理的矛盾。而且這對矛盾在趙月斌身上并不突出,他既有全國視野(如前所述敢于叫板名家名作),甚至世界眼光(如解讀芥川龍之介,瓦連京·拉斯普金等等),也有本土情結和新人情懷(如主持《時代文學》“魯軍新勢力”,追蹤研究曹有云、臧利敏等非著名詩人等等)。我在編選這本評論集時,面對處理那組評點文學魯軍的文章時格外慎重,經與趙月斌溝通,略作刪節而大部保留,也算是對他批評思路的一個肯定。
辛卯夏月于江右袁州聽松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