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震
(長沙民政職業技術學院,湖南長沙410004)
“生態”一詞源于古希臘,最早是指家(house)或環境。現代意義上的“生態”概念由德國生物學家E.海克爾(Ernst Haeckel)于1869年提出。他將生態首先定義為:“描述生物生存狀態,以及它們之間和它們與無機環境之間關系的概念”[1]。進入二十世紀后,隨著人們對于生態學的研究和應用深入,與生態相關的各種概念也相繼出現。如“生態系統”(ecosystem)、“生態平衡”、“生態危機”或“生態災難”、“生態價值”、“生態倫理意識”等。
隨著生態意識的傳播,在設計批評領域,將生態價值作為批評標準逐漸成為批評主體的自覺意識,生態價值也成為現代設計價值體系不可缺少的顯性價值,甚至在一些純粹生態目的的設計項目中作為首要價值得以設計實現。它是一種將“人、社會、自然”三者構成的復合生態系統的可持續的全面發展為目標的價值創造行為,是超越了狹隘的“人類中心論”和“自然中心論”的更高層次的科學發展觀。
現代設計的生態價值批評真正興起是二十世紀六十年代西方世界的嬉皮士運動(Hippie),批評主體是一些懷有理想主義、反對工業化和消費文化的青年。盡管他們運動目的并不是專門針對設計領域的,也并非以設計行為作主要表達方式,但嬉皮士運動喚起了當時社會及其設計從業者對于設計生態問題的廣泛關注與反思,為設計領域內的專業生態價值批評埋下了伏筆。
1971年維克多.帕帕奈克(Victor Papanek)首版《為真實的世界設計》(Design for the Real World)一書,他認為:“設計的最大作用并不是創造商業價值,也不是包裝和風格方面的競爭,而是一種適當的社會變革過程中的元素”[2]。他同時提出“有限資源論”,強調設計應該認真考慮有限的地球資源的使用問題,并為保護地球的環境服務。這是人類第一次在設計領域有目的、有意識地明確提出綠色設計理念,從此生態價值批評正式進入專業的設計批評者的研究視野,書中許多生態設計觀念為二十世紀生態設計批評定下了基調。
1972年,聯合國召開人類環境會議,通過了《聯合國人類環境會議宣言》,全球的生態意識開始萌芽。1973年世界石油危機(Oil Crisis)直接導致世界經濟危機的爆發,不僅結束了60年代設計的樂觀主義實驗(波普設計),同時得出了“生態危機”的結論,徹底喚醒了設計界對于設計生態危機的認識,“綠色設計”成為設計批評的時尚話語,大量的設計實踐者開始親自投入設計生態價值創造的批評研究。在歐洲國家,尤其是斯堪的納維亞國家以及荷蘭、美國、聯邦德國,生態問題引起政府的高度重視,設計家與設計理論家鼓吹仿生學和自然主義的設計。可以說,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是設計生態價值在設計批評標準體系中,由隱性價值標準轉變為顯性價值標準的過渡階段。
進入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后,設計生態問題的批評視角從在認識層面上探討“何為生態設計”的階段,即分析生態環境現狀、宣傳生態意識、理論上探討綠色設計的各種要求等,整體轉向在實踐層面踐行如何實現生態設計的階段。此時,設計管理者開始著手制定具體的生態設計協議、政策、法規,例如,1983年11月,聯合國成立了世界環境與發展委員會(WECD),1987年委員會發表《我們共同的未來》的報告,正式提出了可持續發展的模式。1989年5月,聯合國環境署第15屆理事會通過了《關于可持續發展的聲明》等。
進入20世紀80年代末期,世界各國為適應全球環保戰略,進行產業結構調整,綠色產品被明確提出。各國對綠色產品頒發綠色標志開始興起,象征著具體明晰的綠色產品標準成型并出臺。“德國于1978年開始采用藍色天使綠色標志,是世界上最早使用綠色標志的國家。從1988年開始,加拿大、日本、法國等國也相繼建立自己的綠色標志認證制度。目前,世界上已有20多個國家和地區實施或正在積極準備實施綠色標志計劃,綠色標志產品種類已達幾百種,產品近萬種”[3]。企業獲得綠色標志即表明該產品的生產、使用及處理過程均符合環境保護的要求,不危害人體健康,其垃圾無害或危害極小,有利于資源再生和回收利用。
另一方面,生產商、銷售商、物流商開始有選擇性地在生產、物流、銷售、回收等環節采用環保能源、環保材料、環保包裝、環保科技,實驗性地向市場推出部分生態創新設計,為消費者真正實踐綠色消費提供服務和產品;設計師則通過各種具體的生態設計項目和概念設計表達著個性化的生態設計創意與理念;至于專業的設計理論與批評者,則從人文社會學科與自然學科之中廣泛尋找相關理論成果與生態技術,為生態設計提供理論與技術支持。因此,走過80年代的設計生態價值批評基本實現了生態設計觀念的民眾普及化,各類批評主體都逐漸步入了生態設計的具體實踐層面,生態價值成為設計批評標準體系內必不可少的重要內容。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綠色設計成為國際設計一股潮流。首先在美國掀起了“綠色消費”浪潮,繼而席卷全球。“生態問題成為現代設計研究的重點和熱點問題,綠色設計已被當做對現有工業與消費結構的某種調整,而不只是對早期帕帕奈克或莫里遜(Mollison)激進理論反響了”[1]。根據相關調查結論顯示,八十年代后期,西方國家的工業付給環境顧問的資金數額數以億計,而且還在逐年增加。在生產領域,“1985年全球開發出的綠色產品僅占新產品總數的0.5%,到1990年上半期已上升到9.2%,增長了18倍。1991年,德國有3600多種綠色標志產品,到1993年9月綠色產品類別增至75個,產品約有4000$
另一方面,1996年3R原則(therulesof 3R)在德國《循環經濟與廢物管理法》中首次以法律形式提出,它要求對待廢物問題的優先順序為避免產生(即減量化(reducing))、反復利用(即再利用(reusing))和最終處置(即再循環(recycling))。3R原則成為此后生態設計領域被普遍認同的核心原則。設計使用綠色材料、反對有計劃廢止制度、生產過程的綠色能源利用和節約,成為設計批評關注的重要內容。
1992年“聯合國環境與發展會議”(又稱為“地球高峰會”)上,155個國家簽署了《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1997年12月,在日本京都召開的《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締約方第三次會議通過了旨在限制發達國家溫室氣體排放量以抑制全球變暖的《京都議定書》。從此之后,碳排放指標成為未來世界設計生態效益評估的重要依據。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以后的設計批評對于生態價值的認識更加深入,設計批評方式更加多樣,關注領域更加細致廣泛,甚至大量的生態設計批評實踐經過市場的前期檢驗后,得到市場認可,逐漸產生實際的生態效益與經濟效益,為生態設計的全面推廣打下基礎。但是,九十年代的設計生態價值批評在觀念上依然是八十年代已有研究成果基礎上“量”的衍生,而未有“質”的根本提升。
雖然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生態問題就被人類正式認識,但人類的工業生產方式與生活方式在短短幾十年內并未有根本的改變。此外,我們在意識中依然麻木地將短期內的生態危機看做限制發展的因素,而不是威脅生存的因素,也就是說,我們對于生態危機的認識在“時間觀念”上是缺失的;其次,目前的各種生態挽救措施和實踐仍處于相對初級的實驗和推廣階段,基本不可能形成普遍化的徹底扭轉現狀的生態效益,而生態危機的深化卻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最后,在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等責任主體之間對于承擔責任的尺度一直存在激烈的利益之爭,各種需要全球協作的生態措施難以真正實施,往往停留在會議討論和文字宣言等形式契約上。因此,我們看到進入新千年以來,全球生態危機不僅沒有得到遏制與改觀,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進一步加劇,例如全球氣候變暖加劇、極端天氣災害、海平面大幅上升、土地沙漠化擴大、水資源緊缺,以及嚴重的次生危機現象等。
那么,在設計批評領域,生態價值批評同樣面臨著諸多阻礙因素,難以在短期內扭轉設計行業現狀,表現在:一是設計價值創造主體對于設計生態價值與其他價值的優先次序選擇,“與按照規范保證設計安全的形式相仿,它要求設計師以較低的代價(費用)去實現必要的環境效益”[3];二是生態設計實現的客觀技術局限;三是部分生態設計的生產與銷售成本較高;四是政府對設計行業特性缺乏了解,對生態設計管理脫離實際,扶持措施的角度偏移、力度較小;五是設計理論研究者的批評話語權較弱,話語影響力較弱;六是消費者的綠色消費更多是隨眾行為,不具有深層生態意識等。這些充分暴露了大部分設計批評者對于生態價值的認識是缺乏個體的深層思考和體驗的,自然難以對設計實踐領域產生有效力的影響,真正的環保設計時代始終沒有到來。
生態價值被納入設計批評標準體系以來的半個世紀,見證了人類被動地萌發生態危機意識、能動地認識生態設計價值、主動地踐行生態設計理念的坎坷歷程。盡管生態價值只是設計價值體系其中之一,但在當下嚴峻的全球生態危機面前,設計批評對于設計生態價值的關注已經被提升到史無前例的地位。
[1]尹定邦.設計學概論[M].長沙:湖南科學技術出版社,2005.[2]余強.設計藝術學概論[M].重慶:重慶大學出版社,2005.
[3]鄭時齡.建筑批評學[M].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6.[4](美)阿爾文·托夫勒,蔡伸章譯.未來的沖擊[M].北京:中信出版社,2006.
[5]郭廉夫,毛延亨.中國設計理論輯要[M].南京:江蘇美術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