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室友孔志琛

何潤澤

HNC是南京大學與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合辦的教育機構(gòu)。在一棟蛋黃色的小樓里，中國學生和美國學生住在一間寢室里。去年9月，我在這里見到了我的美國室友孔志琛。他滿臉的黑胡子，身材是桶狀的。他挑了一個床，把床上的衣服疊放整齊，聽見動靜，就轉(zhuǎn)身向我靠近。我跟他握了手。我坐在自己的床上，看他收拾衣服，還跟他用英語說了幾句話。孔志琛收拾完東西，就求我?guī)コ小?月我接受了一個手術(shù)，刀口還疼。不過我還是答應了。他到了超市，就向毛巾、漱口水所在的貨架跑去。他問我：“什么是最便宜的？”我把最便宜的毛巾指給他看，他就抽了一打塞進他的籃子里。在貨架前，他不停地強調(diào)：我要最便宜的漱口水，最便宜的抽紙，最便宜的……后來，我才知道他是猶太人。

沒幾天，在圖書館五樓，美國教授和學生們見面聊天。我也跟教授說起話來。孔志琛瞪大眼睛，聽我們說話。教授回去后，他告訴我說：“我喜歡跟聰明人說話。”我問：“你是聰明人嗎？”他環(huán)視四周說：“這里的學生都是美國的精英。”他說的沒錯！證據(jù)之一就是這里的美國人都很瘦。孔志琛在這里是最胖的。他說：“這里的美國學生不正常，他們太瘦！”

孔志琛很干凈，我發(fā)現(xiàn)了他的這個特點后，經(jīng)常鼓勵他，他也就越收拾越有滋味。不過，有一次他和他媽媽打視頻電話的時候，我對他媽媽說：孔志琛是天使！他媽媽不敢相信，她說：他在我們這兒就是狗屎！孔志琛因此很難為情。

孔志琛改論文很認真，我的論文被他改得一片紅，改好后他先鼓勵我一番，再告訴我怎么改進。我對他投桃報李，他的論文被我改得一片藍。不過這種合作，每學期只有幾次。我們最主要的合作是睡覺！

有一次，我回來晚了，我桌上的燈亮著，孔志琛面壁而臥，我頓時感到過意不去。再一次，我明明記得燈關(guān)了，回來時，燈又亮了，孔志琛照舊面壁而臥。第二天，我問起這事，他才說燈是他留的，為了不讓我摸黑。從此，我也會給他留燈。但這件事他是最大的受益者，因為他一般凌晨3點方歸。中午，我回來午睡，孔志琛往往剛起來，在吃早飯。看到我要睡覺，他拉上窗簾說：你睡吧，我會像老樹一樣安靜。

時光如梭，一轉(zhuǎn)眼，孔志琛畢業(yè)了。我留在HNC讀碩士。HNC畢業(yè)時，要做紀念冊，有一個“年度之最”的提名選舉，比如生活最不規(guī)律的人、最佳情侶、老師最喜歡的學生等。一天，一個美國學生看到我，就對我說：你知道嗎，孔志琛在Google Groups上提名你是最佳室友，100分的室友，他最好的室友！我說：我不知道。

最近一天早晨，我忽然醒來。陽光透過茶色玻璃照進來。我看見孔志琛穿著花褲衩，扭曲地睡在對面床上，心里想：孔胖子要去北京了。我的最佳室友要走了！

摘自《三聯(lián)生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