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燕
(山西大同大學外國語學院,山西 大同 037009)
從《喜福會》看美國華人的身份轉變
王 燕
(山西大同大學外國語學院,山西 大同 037009)
在美國,隨著近年來“亞裔研究”、“中國研究”等學科的發展,美國華裔的文學和文化成為研究熱點。而身份問題更是族裔研究的重點。身份不僅是一個學術研究課題,也是少數族裔非常關心的現實問題。身份表示一個人的歸屬,因此身份也是美國華裔文學的重要主題之一。以美國當代華裔女作家譚恩美小說《喜福會》為例,探討美國華裔的身份變化,揭示身份中文化、族裔和社會因素的互動關系。
身份;文化;族裔;華裔;他者
美國華裔女作家譚恩美小說《喜福會》在發表之后立刻引起了強烈反響,成為當年美國四大暢銷書之一。小說講了八個女人的故事,其中四個母親,四個女兒。每個母親都有不幸的過去,被迫離開中國到美國。四個女兒每人也都有自己的艱辛。一號主角是吳精美(JuneWoo),她的母親剛去世,和她的母親打過麻將的阿姨們叫她參加喜福會一起打麻將。當年是精美的母親發起的喜福會。[1](P215)小說詳盡地展現了四位母親與她們美國出生的女兒之間的心理隔膜、感情沖撞、恩恩怨怨。然而,八位女性在經歷生活波折與文化沖突的同時,各自的身份也在不知不覺中發生著變化。對于這種身份變化的了解和把握,能夠使我們在面對美國華裔文學時,理解美國華裔是整體的,不是分裂的,更不是一半中國文化,一半美國文化的混合體。他們需要建立的是在華裔生活經歷之上的獨特的文化身份。
(一)中國母親的身份轉變
1.中國母親與中國文化
譚恩美筆下這四位移居美國的女性,是本書中第一代華人移民的代表。在移居美國前,她們都是典型的中國女兒,孝順,服從,守禮。移居美國后,作為母親,她們無私奉獻,無微不至。中國式的母愛,是世上罕見的,因為她們的母親,母親的母親,就是這么一代一代過來的。早期的華人移民從根源上并沒有脫離華人社會,比如舊金山或者紐約。小說也正是以舊金山為故事背景的。四位母親的生活圈子皆圍繞著中國城,在華人教堂互相認識,通過教堂組織的活動而有機會經常交流,又由精美的母親素云發起成立了“喜福會”而成為摯愛的朋友。生活起居都在中國城的華人,同美國主流社會自然有一段距離。因此,這四位母親在教育女兒的問題上,達成了絕對的共識。她們要讓自己的女兒成為完完全全的美國人,講一口標準的美式英語。琳達努力培養女兒Waverly Jong成為全美的國際象棋冠軍,素云也毫不示弱地傾心栽培女兒精美彈鋼琴,這都是她們竭力向主流文化靠近的體現。然而,無論她們怎樣盡力走近主流文化,卻始終無法擺脫在美國社會現實中的“他者”身份。一方面她們希望能同過去的生活徹底決裂,另一方面中國文化還是她們的精神支柱,中國悠久的歷史文化,使她們有種文化優越感。[2](P150)
2.中國母親的美國化
在小說中,隨著女兒們的一天天長大,母親和女兒之間的摩擦也越來越多。而這種摩擦所象征的正是中國文化與美國文化之間的一次次碰撞。上了年紀的中國母親漸漸向中國文化回歸。當初Waverly為了取悅自己的母親,選擇和一位華人男子結婚,生下一個女孩,然而這場婚姻最終也未能逃過失敗的命運,這令母親琳達失望不已。離婚后數年的Waverly開始重新約會。當她終于與一名白人男子里奇雙雙墜入愛河并同居時,琳達表現出相當的不滿。她先是批評這位新男友送給女兒的禮物不夠貴重,接著又數落他長了滿臉雀斑,最后居然覺得女兒以自己為恥,干脆不去參加女兒的婚禮。然而最終,琳達還是接受了女兒的這位新男友。小說同時向我們展現了母女倆一同去中餐館吃飯的場景。作為二戰期間移民美國的中國女性,琳達保留了中國人勤儉節約的習慣,認為去餐廳吃飯無疑是一種浪費,從市場購買食材自己回家燒菜做飯比在餐館吃強得多。母親還不愿意付小費給服務員。在女兒看來,母親的做法實在不能容忍,好在最終母女兩人都講出了各自的心里話,二人和解。琳達的種種表現真實反映了代表中國文化的母親在面對代表主流文化的女兒時的矛盾心理,也體現了中國母親徘徊在兩種文化之間左右為難的尷尬境遇。琳達最終走出了自己中國城的生活圈子,接受了美國主流文化,也象征著其身份的轉變,成為被美國化了的中國母親。
(二)美國女兒的身份轉變
1.作為美國人
譚恩美筆下的那些美國女兒們,是典型的ABC(America-born Chinese),雖然她們也是黑頭發黃皮膚,但她們生在美國,長在美國,講地道的美式英語,接受美國教育,有自己的社會圈子。她們是由“可口可樂和意大利薄餅喂大的”。她們不懂,或者只能講不能讀中文,也不了解中國,把“太原”錯聽成“臺灣”,她們確是地地道道的美國人了。[3]美國是她們唯一的家,她們在文化上、經濟上和感情上與中國都沒有什么聯系,所以她們在各方面都很美國化。
這些美國女兒也深愛著自己的母親,卻不能忍受她們的中國式母愛。在她們看來,中國母親表示她們的愛,往往在于對生活的關心;與她們想些什么,她們的困惑,她們的不安相比,母親更關心她們吃什么,不斷塞給孩子們春卷、八寶飯——卻很少問他們在想些什么……于是從小,她們就不得不苦苦地為自己的一丁點獨立和權力而與中國母親們抗爭著。Waverly抗議做神童而寧愿做個普通孩子,精美拒絕練習彈鋼琴,甚至連結婚或離婚這樣的大事,都不愿母親來干涉。
小說中有這樣一個情節:精美與母親生前的三位好友談起母親時說:她并不真正了解她。這令在場的三位阿姨非常憤憤不平,在她們看來,一個女兒不可能不了解,那個從她一出生就對她放心不下的母親。因為在傳統的中國母親的觀念里,最了解她們的人不該是別人而應該是自己的女兒,同樣,母親也自認為是最了解女兒的人。然而在美國女兒眼中,母親和自己是那么不同,完全是在不同文化氛圍中成長起來的兩代人,女兒不懂從中國移民來到美國的母親,正如母親不懂女兒。如果用美國文化來解釋這種現象,其實是很容易理解的。中國文化的群體或集體取向,及其邏輯產物——關系取向,和西方的個人主義,及其必然產物個人本位主義,是造成中國和西方人際關系迥然有別的淵源。
作為美國女兒,美國社會教會她們美國的生活準則,她們習慣成自然地按照美國的準則生活。這一點在原著中也有很好的體現。比如,Waverly堅持即使母親來造訪,也得打個電話預約一下。母親琳達則認為母女之間何須如此見外?關于下象棋,母親認為女兒成為象棋冠軍就是自己的驕傲,而女兒則認為她是她,母親是母親,母親不應以女兒的成就而四處炫耀。精美送給母親一套盤子不見母親使用,便認定母親一定是不喜歡,其實母親是因為太喜歡這套盤子而不舍得用。露絲碰到婚姻危機,寧可找咨詢心理醫生也不找自己母親訴說,母親則認為心理醫生只會令人越弄越糊涂,這種事天經地義應該向母親訴說……[4]諸如此類,種種生活小事,造成母女間某些障礙,如是恩恩怨怨,相愛又相斗,似乎永無休止,直到母親離開人世,女兒才發現,原來自己是那樣執著地愛著自己的母親。
2.作為華裔美國人
其實即便是生在美國,長在美國的女兒,也在不知不覺中受到中國文化的持久影響。文化上的族群特性,尤其是家族觀念和勤勞儉樸等特性使她們對美國文化既認同又疏離,而中國文化的包容性也使她們的族群意識沒有強烈的排他性;種族上的生理差異和歷史上的不同遭遇使她們在面對“美國”這個主體身份時難以完全擺脫自己的“他者”意識。[5](P303)華裔的族裔特點是她們實現文化同化和結構同化的障礙。美國女兒雖然申明自己是美國人,但她們仍被大多數美國人看成是不受歡迎的外國人,并受到主流社會的排斥。
小說中描寫了這樣一個情節:安梅的女兒露絲在伯克利讀大一時,受到在同校讀醫學預科的帥氣白人小伙子泰德的青睞,泰德大膽地向露絲表達了自己的愛慕之情,令露絲有些受寵若驚。在兩人開始約會后不久,泰德便帶露絲去金門公園參加了自己家族的野餐聚會。第一次與泰德的家人見面,泰德的母親走到她身邊,并同她攀談起來。這位來自紐約泰蘭城并在舊金山擁有幾間辦公用品公司的夫人,滿臉真誠地敘述著她是多喜歡露絲,多么地看好這對年輕的情侶。忽然話鋒一轉,開始對露絲講述在美國亞裔人士是多么不受歡迎。而自己的兒子將來又要從事醫療事業,希望露絲能從大局出發離開他。露絲因為從小生長在美國文化中,接受了關于平等、自由和個人主義的思想影響,自認為和其他美國人沒有什么不同。她毫不猶豫地申明自己是美國人,不是亞洲人,第一次見面也在這種情形下不歡而散。雖然兩人最終結成眷屬,然而在婚后,露絲漸漸地失去了自己獨特的聲音,一切都從丈夫的利益出發,認為丈夫的需求就是自己的需求,對自己昔日鐘情的美術事業也喪失了熱情。而泰德也覺得露絲不再是自己以前所愛的那個敢愛敢恨、有見地、與眾不同的女孩,覺得露絲不肯為任何事做決定正是她不愿為任何事負責的表現。兩人的婚姻也因此產生了危機。關鍵時刻,還是母親的一席話讓她徹底覺悟。原來在不知不覺中,中國文化一直影響著自己。在婚姻中,她始終覺得丈夫的需求遠遠比自己的需求重要,覺得在丈夫面前,自己是那么的卑微。多虧了母親的忠告,露絲才能危急關頭勇敢地面對自己的婚姻。
(三)尋求兩種文化之間的平衡生活在兩種不同文化中的美國華人漸漸對這兩種文化有了充分的認識和理解。在小說中,作為擁有一半白人血統的中國女性麗娜,與哈羅德從剛剛約會到婚后五年的花銷都采用AA制支付賬單,小到食物,雜物,大到生活的方方面面。這無疑是西方文化在現實生活中的具體體現。哈羅德希望以這種方式來保證雙方對愛情投入的絕對均等。盡管如此,兩人還經常對一些灰色地帶爭論不休。比如,該由誰來承擔愛貓除虱劑的費用,誰來支付麗娜訂閱的而哈羅德也隨手翻翻的美食雜志等等,這種看似公平卻又不近人情的做法漸漸讓麗娜瀕于崩潰,開始認真思考她與哈羅德這場婚姻的基礎,也開始意識到AA制并不是問題的根源所在,她與哈羅德的問題在于兩人對愛情與婚姻的觀念有著本質上的區別。事實上,麗娜所面臨的問題是如何在兩種文化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換句話說,麗娜一直擔心自己的可接受性。即被代表美國白人社會的哈羅德接受,并被代表周圍華人社會的母親接受。
綜上所述,生活在中美兩種文化之間的美國華人,一方面被美國白人主流社會同化,另一方面又不能同中國文化徹底決裂;在逐漸接近主流社會的同時,又在很多時候被排除在主流之外,被視為“他者”。在經歷自我身份變化的過程中,美國華人開始逐漸意識到建立自己獨特的、具有華人生活特點的文化身份的重要性,開始認識到建立自己獨特話語體系的必要性,以及在兩種文化之間找到平衡的重要意義。
[1]徐穎果.美國華裔文學選讀[M].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2004.
[2]徐穎果.文化研究視野中的英美文學[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8.
[3]譚恩美著,程乃珊譯.喜福會[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0.
[4]Amy Tan.The Joy Luck Club[M].New York:Penguin,2006.
[5]江寧康.美國當代文學與美利堅民族認同[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8.
〔責任編輯 郭劍卿〕
Chinese Amercians'Identity Change in The Joy Luck Club
WANG Yan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ShanxiDatong University,Datong Shanxi,037009)
In the United States,the idea of American and America is changing,aswell as the concept of Ethnic Groups.With the development of Asia Studies and China Studies,Chinese Americans'literature and culture become popular.Identity is the key of studying ethnic groups.It is not only an academic issue,also a concerned practical problem.Identity means where one belongs,hence,it is also one of the important factors in Chinese American Literature.This paper focuses on the change of Chinese Amercians'identity,an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identity,culture,ethnic groups and other social factors by exploring Amy Tan's The Joy Luck Club.
identity;culture;ethnic groups;Chinese Amercian;otherness
I106.4
A
1674-0882(2012)02-0061-03
2011-10-24
王燕(1978-),女,山西大同人,碩士,助教,研究方向:當代美國文學。
語言·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