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猥瑣漫畫”的性別話語機制

劉海舒

(中國傳媒大學，北京 100024)

論“猥瑣漫畫”的性別話語機制

劉海舒

(中國傳媒大學，北京 100024)

近年來“猥瑣動漫”的流行，構成了一個重要的文化現象。筆者認為猥瑣動漫故事的描繪與敘述體現了個體時代動漫對性別的消費;折射了現代社會的性別人格認同危機以及商業社會在消費性別傳奇的同時對傳統性別機制的維護。而這三個方面正是影響猥瑣動漫的描述決定其面貌的話語機制。

猥瑣漫畫;性別;話語機制;人格認同;傳奇敘事

2007年，在網絡上流行起一種叫作“猥瑣漫畫”的動漫創作類別，有人謂之幽默，有人斥之低俗，猥瑣文化也悄然流行，并引來了網上和網下的諸多爭議?！皩⑩嵾M行到底”，是國內某知名網站策劃的猥瑣漫畫專題的一句宣傳語，并宣揚“人不猥瑣枉少年，如今猥瑣已經成為一種時尚。猥瑣漫畫是跟隨猥瑣年代到來的一種新漫畫類型，它包含了一切猥瑣元素:YY、YD以及一切生活中爆笑粗俗的事物”。該網站搜羅了眾多的“猥瑣漫畫”:《大學里哥們那點事》、《與性同行系列》、《黑背私密日記》、《如何擺脫性騷擾》、《賤人當道》、《我的健康》等等，這些漫畫受到廣大讀者的熱捧與熱評。兩本“成人”色彩濃厚的、在網上擁有超百萬點擊率的《小老爺們那點事》《熟女養成日志》業已成功出版并被納入“猥瑣漫畫”家族。這種將丑陋或者陰暗的人物與私密、搞笑、荒誕、無厘頭甚至惡俗的情節相結合的漫畫，謂之廣義上的猥瑣漫畫。

從性別的角度來看，猥瑣漫畫及其文化的出現，究竟是一種積極的性解放，還是一種惡性的公德挑釁?不可否認，保守的性教育或者禁欲主義教育都只能帶來適得其反的后果，而“猥瑣漫畫”在某種程度上擔當了成長時期性教育和健康教育的臨時替代品，避免了說教式的講解，以健康的性開放方式拉近了與青少年的距離。這種性別書寫，對于我們審視中國現代的性別認同與現代媒介的產生及其與現代性變遷之間關系具有十分典型的意義。

在漢語詞匯里，“猥瑣”一詞總讓人聯想到一些庸俗卑劣的行為舉止，而在猥瑣漫畫里，它可以事關個人的“性”隱私，它可以事關整個社會現代人思想的群體“意淫”;它可以嘲弄小人物的平凡和庸俗，它可以抨擊大世態的不公正和不平等;它可以詼諧，它可以赤裸，它可以極盡“惡搞”、“戲謔”之能事。原本一個地地道道的貶義詞。而如今被泛化了，意指話語和行為的怪異，并帶有戲謔成分的中性意義。

“猥瑣”在新時代的文化傳播語境中，原本裹挾著的粗鄙之意已經脫落，取而代之的是，80后青年群體對傳統強勢話語體系的非常規渠道式的“抵抗”。他們的“抵抗”并非為了重建，而只是為了解構和消解。伴隨著酷賤雷三級跳“猥瑣”文化的盛行，“猥瑣漫畫”的流行成為一個近年來的重要文化現象，猥瑣題材的描繪體現了個體時代動漫對性別的消費;折射了現代社會的性別人格認同危機以及商業社會在消費性別隱私的同時對傳統性別機制的維護，而這三個方面正是影響猥瑣漫畫的敘述決定其面貌的性別話語機制。那么，猥瑣漫畫何以在此時流行?具有哪些特征?它與我們所處的時代又有什么樣的關系?筆者認為，這些問題的答案都隱含在其敘述之中。本文試圖通過“個體時代的性別消費”、“現代社會的性別人格認同”、“商業社會的性別傳奇敘事”等三個角度，解讀近年來的猥瑣動漫，在呈現其具體特征的同時，挖掘其內在的性別話語機制。

一、猥瑣的詼諧與赤裸:個體時代的性別消費

研究近幾年來的猥瑣漫畫，不容忽視的現象是2008年是其最火熱的年份，而且這一年的大多數是作為青年個體時代精神的表達而出場的。猥瑣漫畫的故事總是不可避免地指向與個體有關“性”的微觀敘事。那些直系“性”的所謂“健康教育”的猥瑣漫畫自不必說，即使如《與性同行》這些發生在當代經濟生活領域的猥瑣漫畫，宣揚的同樣是新時代的性別觀念與性理念，實際上它是一場不見硝煙的個體精神的社會反抗。近年來的猥瑣漫畫多把創作背景設置在當下的年代，而且主要描繪了當前普遍存在的社會事件，為此，很多作品都影射了當前社會的熱點事件來為作品的時代性和社會性作形象背書，比如《元英漫畫——與性同行Ⅲ》中的第二章《鴨鴨》之［鴨事］所描繪的“感動富婆2008年度人物評選”與“感謝CCTA”的情節，在這詼諧的宣泄中，自由的個體與社會的參與通過惡搞和穿越完成了縫合，觀眾在創作者對經典與權威的消解與重構中得以共鳴。與此同時，無論作品中對“性”的嘲弄如何辛辣、如何赤裸，“性別禁忌與性雷區”這一命題都不會受到影響。在有些故事里，這一命題是不證自明的，比如2007年天涯頭條的《熟女養成日志》，騰訊動漫連載的《女生的壞習慣》、《小女生的38事》，這種強硬的敘事作風懸置了任何疑問，命題被置換為真理。但也有一些作品力圖通過性別敘事論證并嘗試反抗這一命題，相比較而言，后一類作品在性別敘事上更為引人入勝。2007年火爆異常的《小老爺們那點事兒》堪稱此類圖繪性別敘事的典范，這是一個關于小男人的青春回憶，創作者涂老鴉用圖畫記錄下了男孩到男人的成長圖志。對自我的解嘲，對性的率真、質樸、幽默以及勇敢，將男人成長中過去青澀羞赧無以面對的性作以真善美表現。從某種意義上說，《小老爺們那點事兒》是以一種大方詼諧并不猥瑣的方式引導觀眾在輕松幽默中重溫了男性個體的性啟蒙歷程的經典回憶。

將這種涉性的動漫作品完全視為猥瑣的低級品，是為了迎合某些人的不良目的而創作的非主流作品，顯然也有失偏頗。在現代化的進程中，中國的動漫業越來越具有文化工業的屬性，通過一部作品實現最大的經濟效益應是工業生產的本能需求，猥瑣動漫的創作生產亦復如此，其真正的目的可能并不是、至少不僅僅是強化人們對性的娛樂消遣，對個體精神的追逐才是其背后的真正動力。在猥瑣漫畫中，從技巧到情節都頗具份量的兩部作品是涂老鴉的《小老爺們那點事兒》和元英漫畫《與性同行》系列。在筆者看來，兩部作品之間的對比，極為準確地表現了性別消費與個體精神在猥瑣動漫創作領域內的博弈。涂老鴉的《小老爺們那點事兒》可以算做寓教于樂的典型，下三路的創作題材與故事情節完全圍繞著上三路的性健康成長與價值取向這個中心設計，阿Q精神的自曝、自嘲更是直切主題。漫畫中直接涉及性與兩性的情節，蜻蜓點水般點到與幻化，只留下讓人想象的漣漪與美妙。創作者的性教育哲學是對普遍人性的詼諧關照，藝術表現手法高明，創意思路清晰，主題表達明確，不但給讀者說開了很多事情，也對很多對此類漫畫還心存不良看法的人說明了一個道理，這個東西還能表達很多事情，表達的怎么樣與創作者的素質和境界有關。在這樣高雅詼諧的語境下，《小老爺們那點事》盡力完成的無疑是集體認同下的個體性別敘事功能。繼涂老鴉和熊頓之后，黑背漫畫的又一巔峰之作《與性同行》大膽赤裸涉性，這更多是出于眼球經濟方面的考慮，情節極盡挑逗以及挑釁之能事。盡管其中的有關“性”故事一般都停留在“意淫”的水平上，但它仍然是對性的征用，而眾所周知的事實是，作為大眾文化的基本元素，性“是可以吸引公眾、用來賺錢的主要手段”。因此，與《小老爺們那點事兒》相比，《與性同行》顯然更加關注動漫在個體精神上的可塑性，而個性化的刻意標榜不過是為了迎合消費時代人們對娛樂的需要，從而獲取更高的經濟效益與更多的社會關注。

《與性同行》表現出的特征其實是猥瑣動漫的普遍共性，無厘頭的年代、無厘頭的人物、無厘頭的情節、高調的性態度、赤裸的性故事，幾乎是所有猥瑣漫畫的涉及要素。在性別的包裝之下，很多猥瑣漫畫都憑借對性的關注賺得盆滿缽滿。我們沒有必要對此橫加指責，事實上，隨著生活中發生的劇烈變遷，性經驗的交流與共享，其目的不再是重申集體認同的性別體驗，而是追加對個體差異的人性認同。這是一個集體神話消逝的時代，“猥瑣動漫”之所以受到追捧，也許就是因為它是一個上好的容器，其中即可以承載性、情愛等直達感官的內容，又可以擺出人性關照、個體精神的較高姿態。不過對它們來說，性別敘事只是包裹著的有色外衣，或者毋寧說性別也成了消費品，而個體——人的天性與權力才是其念茲在茲的所在。

二、猥瑣與惡搞:現代社會的性別人格認同

在猥瑣動漫中，《小老爺們那點事兒》堪稱扛鼎之作，講述了一個令人幸福緬懷成長、樂于分享以及共享的故事。它以性別和性的力量誘人深入，同時又將性別敘事拉升到了一種哲學的高度，以往只是隱藏在性別敘事中的性別人格認同問題成為作品真正的主題，而主人公的性別探尋與人格認同構成了作品中最耐人尋味的部分。

在現代社會，身份認同問題對于個體生存來說意義重大，它包括個體的性別認同，階級認同，集體認同，種族、文化、宗教或信仰認同等方方面面，“認同是人們意義與經驗的來源”［1］。而認同的危機其實就是意義的危機，是原有生活機制的崩潰。個體總是在性的模糊、遮蔽與抹殺中來確立自身的性別歸屬，猥瑣動漫所涉及的主要是性別的人格認同問題?！白晕摇钡娜媸㈤_必須正面承認自己身上的“性”因素，在中國文化對“人”的設計中，在心理方面是盡量抹殺這個階段的，從來無法理解“性”可以是一個到了全面盛開階段的“個人”的人格內容。對于中國人的“自我”來說，性別人格的確立尤為重要，也尤為艱難。他們的“性”表現，一方面處于半窒息狀態，另一方面則故作明朗表現，因而呈現出更加擴散、更加泛濫的形態。在猥瑣動漫中，個體為了找到自己的性別人格歸屬，往往把性打造成赤裸、詼諧的樣子，來對壓抑、擴散以及泛濫的性作以平衡，更難得的是提升至人性關照的高度?！缎±蠣攤兡屈c事兒》中成功的“性”寫照，成功的標志就是它能夠從男性個體的生理、心理、人性等多視角關注性事件和性別本身。像女廁所“流氓”事件，涂老鴉從中揭示了男人所遭遇的性別壓迫與不公、性心理的釋放與進化，“從小，女廁所對我來說是個相當特殊的地方……嚴格禁止進入，一旦進入被發現那可是要終生身敗名裂、前程全毀……而且即便是你無意中誤進，也不會有人相信……真TM恐怖!……那時候女人是強勢，男人才是弱勢。只須高喊一聲，就能毀你一輩子!”，“跟心理疾病一樣，一旦得到了釋放，這個心結也就沒了，從此不再對女廁神秘?！叵氚承r候和女生掰手腕還‘授受不親’……到現在在公車上看到小鴛鴦忘情……世界變化還真叫快!以前那種恐怖籠罩下的‘純潔’不要也罷?！睆闹锌梢钥闯觯瑥纳砗闷娴缴鐣で俚叫晕拿鞯臍v史觀照，《小老爺們那點事兒》體現出的“性”是一個過程、一種組織，它已經具有超越身體部位的強烈“自我”意識與人格意識。

事實上，幾乎所有成人動漫都涉及“性”與“人性”的交織，從某種意義上說，都是為了建構或強化關于“性別人格”的有效認同，它既涉及對“性”與“性別”的敘事，也涉及對“人格平等發展”的指認。

(一)傳統社會的性別集體認同:非性化與性泛濫［2］中“自我”的喪失

中國人的非性化與性泛濫矛盾交織在一起。對任何民族來說，都會有家族、社群、集體或國家這類的東西，它們也不免是個人或多或少地安放自己身體與情感的地方。不過，如果“個體”發達的話，盡管可以與這些事物認同，卻總不至于把它們當作是“自我”的代用品。［3］然而，我們總會覺得能對自己加以肯定的力量來自“身”外——別人、眾人、集體、國家、民族等。幾千年來的傳統性別遵循的亦是一種集體主義方式的認同，人格方面的“性愛”特征被公然扼殺，人沒有在“性”方面全面盛開，從而造成對成人“性”的無知無欲。男女性別曖昧化的“非性化”傾向，正是由于“自我”結構的弱化。幫助人格健康成長的性教育完全被荒廢，便于泄欲的色情場所與媒體——書籍、圖片、視頻等卻泛濫成災。這種性泛濫的官能滿足，是“個體”缺乏全面盛開的外在征候。對性由來已久的無視、模糊與壓制，一方面它作為一種民族集體潛意識，作為一種普遍存在的原始心像與觀念原型，代代相傳，成為個體人格結構形成的基礎，這種非性化以超我的道德管制取代了自我在現實中的緩沖與調節，將本我的性沖動導向了性泛濫的無度;另一方面它反映了傳統性教育輿情中的“鴕鳥心態”，這種以官能滿足來消解本我性需求的迂回、回避和敷衍策略，猶如把頭埋在沙中的鴕鳥，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無法取代個體人格發展中的“自我”成長歷程。

(二)現代社會的性別人格認同:性化與性透明中“自我”的確立

二十一世紀的猥瑣動漫改變了其傳統的性別模糊的敘事邏輯，在筆者看來，這種明確和鮮明實際上是將普遍演繹為特殊的一種手段，它最終使普泛化的性別大眾成為特殊的“自我”?？梢钥闯?，就認同性建構而言，無論是性啟蒙教育的猥瑣漫畫，還是性惡搞或者性戲謔的猥瑣漫畫，強化的就是個體“自我”意識的完全盛開與性教育的健康人格。很少有猥瑣漫畫像《小老爺們那點事兒》那樣將性置于嚴肅人格導向的客觀現實呈現中，不會有任何健康人格身份上的猶疑。作品人物對性的表現有人性原則也有人格堅持，這種塑造在一定程度上引發了觀眾對“性”的人格認同與集體共鳴。就整體而言，近年來的猥瑣動漫是在“性別”與“人格”所構成的張力場中展開的，一直在參與營造一個性別個體多元、性別人性多維的世界。而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猥瑣動漫的流行或許是現代國家和現代人陷入認同危機的一種癥候，在一個全球化和網絡化的時代，集體的權力正在受到挑戰，而“高度現代性世界……是充滿著風險和危險的世界。‘危機’一詞……同樣也侵入到自我認同和個人情感的核心中去”［4］。在這個意義上，猥瑣動漫的生產與消費也許只是國家和個人緩解認同焦慮的一種策略。

三、猥瑣的偏向:商業社會的性別傳奇敘事

伴隨著消費時代的到來，藝術創作確已達到一個高度共識:沒有一部電影或者電視劇或者動漫作品可以無關男人女人，可以無關情愛和性，猥瑣動漫更不例外。男人和女人相對獨立的性別張力場，正是猥瑣動漫展開的重要空間，其中，一方面它遵循著商業社會的消費邏輯編織男人/女人的性或欲望，并在同時營造個體性別或酷或賤或雷的“性別傳奇”;另一方面它因循并非守舊地遵循著父權社會的性別機制，重復實踐著父權制的意識形態。

作為一種類型的作品，猥瑣動漫主要是以個體精神為主要內容的故事。無論男人還是女人在作品中都是直接以“性別傳奇”抑或“自我外傳”的形式出現的。作為人格對象被展示出來的性與自我是“性別傳奇”的主導動機，他們的性被編織成強烈的自我意識與物化色彩，從而能夠把他們說成具有人格魅力的內涵。這樣呈現出來的男人/女人，在精神分析學的層面上，既表征著人的共同欲望，又表征著人的個體焦慮。尼采曾尖銳地指出“認為一件事是壞的就是使它成為壞的?！绻覀冋J為某種激情是邪惡的和有害的，它們事實上就會變成邪惡的和有害的”?！澳切┗乇芘植患昂鸵匀怏w之苦為樂者實際上肉欲最為強烈?！蹦岵墒①澚藧凵?、美神與性愛，并把它視為人類世界中罕見的仁慈的事物，而基督教卻把這稀有的快樂變成人的痛苦，把愛神和美神變成魔鬼，把人的自然沖動變成罪惡、變成人應當為此感到羞慚的東西。在中國人的意識中，首當其沖要做的就是要把性從人們心目中的壞事重新轉變為好事，一旦性愛在我們的觀念中從壞事轉變成好事，我們就永遠擺脫了個體內心的矛盾、痛苦、掙扎與折磨。而性觀念在現代社會中的一個重要變化，就是從道德領域(注重美德與邪惡)轉向肉體或精神健康的領域 (注重健康與變態、成熟與不成熟、正常與反常之間的對比)。強烈沖擊傳統道德的性意識與性觀念能充分吸引異性群體的目光，并在同時吸引觀眾的注意。

涂老鴉創作的“小老爺們”一直掙扎在對“性”的好奇、探索、恐懼與彷徨里，也一直掙扎在自己的矛盾內心里，他一點點地在自己身上消除著“性”的神秘與自我的焦慮。在這個男性傳奇漫畫故事中，自身的“性”往往是被精心設置的重要符號，創作者充分征用了象形、會意、想象、臆想等因素構造了一個有關“性”的美好精神世界。再如《與性同行》是一種性別報復的反視角，作品所呈現出的辛辣、赤裸、凌弱的男性角色形象大大增加了其性別傳奇指數與效果，而創作者個人漫畫形象的介入與穿越則變相體現了個體的焦灼與矛盾狀態。作為傳奇的性別正是商業社會無所不在的符號，與其說他們是主體精神的放射與游弋，不如說他們是換取經濟利益的籌碼、編織視覺的新牢籠，猥瑣動漫中的性別傳奇正是這一符號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

近年來的猥瑣動漫所展現的不僅僅是對性與性別形象的消費，其更復雜的性別機制在于通過男人/女人、主體/客體、道德/人性、集體/自我等二元對立、多元交織的敘事邏輯，對父權制意識形態的重復實踐。《小老爺們那點事》中“小老爺們”的形象本身就在呼喚著性的真、善、美，對他來說，性不僅是欲望的投射，是人性的體現，更是人格的象征，正是在他的身上，性顯得如此美好。性的真、善、美不僅令傳統男性被壓抑的那部分人性得以正常渠道的宣泄與釋放，而且使男性的尊嚴、獨立與自由得以進一步擴展，這是一種男性權力的提升。而《熟女養成日記》、《熟女單身日記》和《小女生的38事》這些故事顯然都是對同一敘事邏輯的同類實踐，她們幾乎全部指涉泛濫的愛情與婚姻。就這點而言，這三個故事雷同，未能脫離俗套。其中，《熟女養成日記》是最具傳奇效果的女性性別形象，她的性別秩序也是最具挑戰性的，表面上對性的豁達使人物獲得了新生，這似乎是對傳統性別邏輯的顛覆，然而實際上，她并未被納入到社會人格的敘事框架中，只是象征性地反證了人格與自我的男性屬性。

可以肯定地說，二十一世紀的猥瑣漫畫從一個側面展示了性別政治的時代發展。這種展示是隱秘的、不易覺察的，它就包裹在那些詼諧、惡搞的漫畫中緩緩地滲透進我們的內心，塑造著我們對當代現實生活中男人與女人的看法。如今，不管是在作品里，還是在現實中，性別的形象似乎越來越多樣化、越來越具有人格感染力，商業社會有能力讓赤裸的性無處不在，但商業社會的敘事邏輯卻明確表示，只有男人才是性別權力的上帝，只有男人才是人格力量的主宰，也只有男人才能改變這個世界。

進入2011年之后，“猥瑣動漫”的熱度確乎不如從前了，但是我們不必擔心，因為消費品具有很強的可替代性，只要假以時日，那些聰明的漫畫家和藝術創作者一定能為我們找到更合適的消費領域，來容納我們的幻想，排解我們的焦慮，引導我們的思想在健康的軌道上前行;我們也不必擔心視覺的欲望無法滿足，因為這些作品中也肯定有著同樣強烈的性別與性。我們唯一需要擔心的只是，在一個速朽的時代，如果所有物品都成了消費品，那么，我們自身距離物化還能有多遠?個體的“自我”又該如何承載與安放?

［1］［美］曼紐爾·卡斯特:《認同的力量》，曹榮湘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6年版，第5頁。

［2］［美］孫隆基:《中國文化的深層結構》，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年5月版，第109、132頁。

［3］［英］安東尼·吉登斯:《現代性與自我認同:現代晚期的自我與社會》，趙旭東、方文譯，三聯書店1998年版，第13頁。

［4］［英］安東尼·吉登斯:《現代性與自我認同:現代晚期的自我與社會》，趙旭東、方文譯，三聯書店1998年版，第13頁。

J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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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4145［2012］專輯－0038－04?

2012－04－21

劉海舒(1978—)，女，中國傳媒大學新聞傳播學博士后，研究方向:性別傳播、動漫學、社會學、文化學。

本文為中國傳媒大學“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重大項目”《女性的媒介呈現與中國國家形象建構》(項目批準號:10JJD860005)的階段性成果。

(責任編輯:宋緒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