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巖陽
(山西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山西太原 030006)
發端于20世紀上半葉的政治心理學,是心理學、政治學、社會學等多門學科交叉融合的產物。由于涉及學科眾多,研究議題豐富,加之時代背景各異,因而有多種理論途徑皆可通達政治心理學的研究領域。有國外學者就曾將政治心理學數十年的發展歷程劃分為三個階段,每一階段的研究主題、理論資源與研究方法乃至研究者的學科背景區別甚大。[1]政治心理學的這一特性在德裔美籍學者埃里希·弗洛姆的身上體現得尤為明顯。他最初是一名優秀的精神分析學者,由于對馬克思與弗洛伊德學說進行了卓有成效的整合,被學界視為法蘭克福學派的代表人物,他與拉斯維爾等人又同為政治心理學的創始人,在學科發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弗洛姆首創大規模調查問卷法與卷面分析法進行學術研究;兼顧宏觀與微觀兩個理論視野,研究體現出鮮明的整體性色彩;他對發達工業社會進行深刻分析并以此提煉出政治人格理論。這些嘗試不僅對政治心理學的發展產生積極影響,而且對研究當今社會問題也頗具理論價值,因而受到很多學者的重視。[2]
弗洛姆的學術成就得益于其獨特的理論路徑,而該理論路徑的形成卻是在他系統整合馬克思與弗洛伊德學說的基礎上完成的。本文擬從弗洛姆對兩種學說的反思與繼承、整合的合理性論證以及整合后的理論成果三個方面予以討論,意在完整勾勒其理論路徑,分析一位精神分析學者怎樣成功轉型為政治心理學家,從而能更為準確地把握政治心理學這一新興交叉學科的學科特征與發展脈絡。
在弗洛姆看來,異化理論是馬克思的一大貢獻,而且是其思想連貫性的關鍵例證。同黑格爾、費爾巴哈一樣,馬克思也是在人的意義上理解異化,但他的分析視角與黑格爾、費爾巴哈的哲學、宗教視角并不相同。馬克思是以勞動為切入點擴展異化的理論內涵,其觀點為:人通過勞動與自然界發生聯系,勞動不僅改造了自然,也創造了人。唯有通過勞動,才能充分展現人的力量并實現人的潛能,才能滿足人的真正需求。鑒于勞動的異化,人距離這些目標也就越來越遠。在馬克思看來,資本主義社會的異化已經體現在勞動的各個環節。“異化不僅表現在結果上,而且表現在生產行為中,表現在生產活動本身中”[3]270。勞動外在于工人,勞動令其痛苦而非幸福,因此工人對這種勞動充滿厭惡。“這種勞動不是滿足一種需要,而只是滿足勞動以外的那些需要的一種手段”[3]270。對工人而言,勞動是強制性的,“這種勞動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別人的,勞動不屬于他;他在勞動中也不屬于他自己,而是屬于別人”[3]271。在馬克思看來,異化勞動導致了物的異化以及自我異化,也使作為類存在物的人異化。“人的類本質——無論是自然界,還是人的精神的類能力——變成對人來說是異己的本質,變成維持他個人生存的手段”,最終,“當人同自身相對立時,他也同他人相對立”[3]274。
在馬克思看來,歷史是一部人的異化史。到了資本主義社會,人與自然、他人、自我的關系全面異化,異化程度因而是最嚴重的。在社會各階層中,工人階級達到了異化的頂點,此時已經與機器無異,甚至淪為機器的附屬品。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的批判,并非著眼于社會財富的分配不公,而是強調資本主義社會貶低了人的尊嚴,惡劣地戕害人性。改善工作環境、提高工資待遇并不足以解決嚴重的異化,而且這種思路本身就是異化的產物。另外,資本主義社會的異化并不局限于工人階級,資本家及其他階層同樣被異化,這是工人階級異化的必然后果。因此,若工人階級能從異化勞動中解放出來,就意味著全人類的解放。當異化最嚴重的工人階級不堪忍受其悲慘處境時,異化就有了徹底解決的可能。
弗洛姆指出,馬克思對19世紀西方資本主義社會的批判在20世紀得到了驗證,但工人階級的異化最為嚴重這一論點卻被證明不夠準確。“馬克思沒有看出異化將成為大多數人的命運的范圍,尤其是對于越來越多的人將操縱符號,而不是操縱機器這一點,他毫無預感”[4]。在弗洛姆看來,非工人階級的白領、管理人員的異化程度要比工人階級更為嚴重。20世紀的西方工業社會,與19世紀相比已有了顯著變化,在新的社會環境中,異化必然又呈現出新的特點,這正是弗洛姆關注的重點。在馬克思的基礎上結合自身學科優勢,弗洛姆以新的異化理論繼續對20世紀西方發達工業社會展開批判。
通過對德國工人階級的研究,弗洛姆發現馬克思對工人階級的分析與現實狀況有差別。在弗洛姆看來,馬克思對人的研究集中在人的本質、異化及解放等方面,對個體的心理世界關注點,從而低估了人的復雜性。“由于缺乏令人滿意的心理學洞察力,馬克思沒有充分認識到人的性格,也沒有意識到一個事實:既然人是由社會和經濟組織形式決定的,人反過來也鑄造了社會和經濟組織形式”[5]225。對人的理解不夠深入是馬克思學說的不足,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說可有效彌補這一點。杰伊曾指出:“傳統馬克思主義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之間的鴻溝必須填平,這方面未能聯結是因為缺少心理學”[6]。在弗洛姆看來,“馬克思主義需要這樣一種精神分析學理論,而精神分析學需要同真正的馬克思主義理論相結合,這樣一種結合將豐富這兩個領域”[7]。
由弗洛伊德開創的精神分析學說,原屬精神醫學,后成為心理學的重要分支。精神分析學的研究方法與思維模式因其明顯的主觀色彩、無法通過量化獲得研究數據及缺乏科學證實等飽受詬病,甚至被斥為偽科學。弗洛姆認為這些批評體現出一種非常原始的科學思維與狹隘的研究視野,極易忽視對真問題的探究。他指出,精神分析學研究難以量化非理性現象,但仍然屬于經驗研究的范疇。弗洛伊德以釋夢、自由聯想等方法獲得的材料是有價值的。更難得的是,弗洛伊德既把人視為一個整體,又注意將其置于系統之中予以觀察;在保持整體性研究視野的同時,對細節也保持了足夠關注。在弗洛姆看來,這正是精神分析研究方法的突出優點。
弗洛姆認為,對人格的開創性研究是弗洛伊德的杰出貢獻。“弗洛伊德對性格動力觀念的研究,的確提供了一把理解個人與社會行為動機的鑰匙。在某種程度上,還是一把對其進行預測的鑰匙。”[8]73然而由于精神分析理論的內在缺陷,也影響了弗洛伊德對人格的理解。因此,弗洛姆在對弗洛伊德的學說進行修正時,他的人格理論亦在其列。
弗洛伊德認為力比多對人格的塑造具有關鍵作用,弗洛姆對此并不滿意。在他看來,強調人格的生物學根源,將大大削弱人格的理論價值。弗洛姆認為,欲望有不同的來源,有來自生物本能的情欲,也有受社會和歷史條件制約的情欲,前者維持個體與種族的生存,后者維系社會并推動歷史。實際上,人類行為多是后者作用的結果,而且“受歷史條件制約的情欲是如此的強烈,它們甚至比生存、饑渴及勝過這些的受生物條件制約的情欲還有過之而無不及”[8]69因此,弗洛姆的人格理論強調欲望的社會因素而非其生物根源。
弗洛伊德還認為,人格在個體與外部環境的互動過程中逐漸形成,這一過程的早期對人格的塑造尤為重要。關于外部環境,弗洛伊德意指典型的資產階級家庭,卻忽視了這一類型的家庭與其他社會形態的家庭有明顯的區別,更沒有看到家庭本身就是社會的縮影。弗洛姆指出,家庭是由社會和階級決定的。“它只是一個‘社會代理處’,其職能是將社會性格傳送給嬰兒——即使是在嬰兒與社會沒有直接接觸之前”[8]70。此外,外部環境也并非僅限于家庭,個體所處的環境比弗洛伊德理解的要廣闊得多。通過兩種聯系途徑,人與環境發生互動:其一,人從自然中獲得所需之物并同化自然;其二,個體與他人(包括自己)建立聯系。前者是一個同化的過程,后者則是社會化過程。個體若要生存,這兩種聯系須臾不能離,在建立聯系的過程中,個體的人格得以塑造、展現。因此,弗洛姆以個體與環境的關系作為人格的理論核心并將人格定義為“把人之能量引向同化與社會化過程的(相對固定的)形式。”[9]
此外,弗洛姆對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說的哲學基礎也多有批評。在他看來,弗洛伊德的哲學基礎屬于典型的資產階級唯物主義。弗洛伊德過于強調精神現象的生物學根源,認為“所有強大的物理力量的特殊生理根源都能被揭示”,要么夸大了其理論的適用范圍,要么低估了自己提出的理論的價值。例如弗洛伊德認為狄俄尼索斯情結是人類社會的普遍現象,但在弗洛姆看來,狄俄尼索斯情結在父權社會之前的母權社會并不適用。對力比多的過分強調讓弗洛伊德把潛意識局限于自我對性欲的壓抑,其他豐富的內容被忽視,因而低估了潛意識的重要性。有鑒于此,弗洛姆的主張是:“通過對弗洛伊德哲學基礎的批判性解釋,來發展其思想中的精髓,以歷史唯物主義來取代資產階級唯物主義”[8]27。
在20世紀30年代,研究馬克思學說的學者普遍認為,精神分析學說只是一種資產階級理論教條,而且反對激進的社會變革,這與馬克思的理論風格完全不同。[10]弗洛姆卻認為,馬克思與弗洛伊德的理論體系各有長短。馬克思缺少對人心理的研究,這卻是弗洛伊德的優勢所在;弗洛伊德學說哲學基礎的缺陷以及對社會因素的忽視,這恰是馬克思學說特別突出的優點。因此,看似完全不同的兩個理論體系卻有著極強的互補性,理論整合不僅可能,而且潛力巨大。
在整合中,弗洛姆十分注意辨明這兩種學說的差異與共性,尤其注意概括其共性。他認為,不同的理論或思想大多只是由一種基本觀念演變出的不同事實。若不懂得把握共性,世界將變得繁復難解;若不能把差異辨清,理論整合就無從談起。差異不是絕對的,因為世界本為一體;共性往往隱微不彰,所以更需獨到的眼力。弗洛姆指出,文明與文明、宗教與宗教、學說與學說之間,大同多于小異。在進行其投入最多、整合最系統、影響也最大的嘗試——整合馬克思與弗洛伊德的學說時,弗洛姆秉持的正是這一立場。在他看來,馬克思與弗洛伊德的學說有共同的理論基礎并將其概括為三句古語:“1.我們必須懷疑一切;2.人所具有的我都具有;3.真理會使你自由。”[11]12
根據弗洛姆的解釋,第一句話體現了批判精神的可貴。馬克思與弗洛伊德質疑思想觀念的真實性。兩人通過各自的研究發現,思想觀念不僅不可靠,而且還掩蓋了真實,人實際上是生活在幻想之中。馬克思認為,作為上層建筑的一部分,思想觀念受到經濟基礎的制約,由于經濟與社會利益的遮蔽,思想觀念的真實性值得懷疑。弗洛伊德在臨床醫學實踐中發現,意識只是心理結構的表層,表層之下另有神秘費解的潛意識。源自于意識的思想觀念往往與人的真實傾向相矛盾,而隱藏在潛意識中的真實內容卻難以察覺。弗洛姆指出,幻想的作用在于它使人能夠承受生活的痛苦,不過代價也是高昂的——意志及理性將被弱化。因此,馬克思與弗洛伊德的學說都是對現實的有力批判。
第二句話展示出人道主義精神。弗洛姆將人道主義解釋為:“所謂人道主義,它的意思是指每一個人均體現了全部的人性,因此,人所具有,每個人都有。”[11]16弗洛姆認為,西方的人道主義傳統,最早可追溯到猶太基督教和古希臘古羅馬,馬克思與弗洛伊德是這一傳統的現代繼承人。馬克思注意到異化勞動對人的摧殘以及資本主義社會對人性的空前扼殺,認為只有擺脫了經濟的束縛,人才能實現自由全面的發展。研究潛意識讓弗洛伊德意識到,如果潛意識中的真實欲望得不到升華,必將危害個體的健康,因此,理性必須控制欲望,欲望必須升華,否則個體可能會產生嚴重的精神疾病,個人與社會之間的沖突也會加劇。這些學說體現出兩位思想家對人的關切。
第三句話強調了真理的價值。認清思想觀念的虛假,這是追求真理的第一步。馬克思和弗洛伊德認為,只有掌握真理,理性得到恢復,人才能從經濟的束縛或虛幻的意識中擺脫出來。真理被馬克思和弗洛伊德賦予了解放的意義。所不同的是,馬克思用真理實現社會的變革,弗洛伊德則以真理實現個人的變革。在擺脫幻想的過程中,精英應起到關鍵的作用。馬克思的精英是指政治領導人,這位政治領導人還必須是社會科學家,因為掌握真理就需要他科學地研究社會與歷史問題;弗洛伊德心目中的精英是精神分析師,他也應是一位科學家,只有通過挖掘患者的潛意識才能發現真理。掌握真理的精英,通過宣傳、說服的方法讓人們認識到自身思想觀念的虛假,暴力和強迫無助于問題的解決。
在辨清馬克思與弗洛伊德學說的共性后,其差異就有了更為明顯的展現。共同的理論基礎確保了整合的可能性,而不同的理論視角和分析方法則為整合提供了具體的內容。
社會性格或社會人格理論是弗洛姆的一大理論貢獻,這正是弗洛姆對馬克思與弗洛伊德學說進行理論整合后的產物。根據弗洛姆的概括,社會人格的定義是“在一個群體共同的基本經歷和生活方式作用的結果下,發展起來的該群體大多數成員性格結構的基本核心”[12]187。社會性格并非社會中絕大多數人性格特征的簡單總和,而是指各民族、階級、社會成員體現出的共同人格特征。對比社會性格與個體性格,兩者側重點各有不同:個體性格關注個體間的差異性與獨特性;社會性格則著眼于同一社會中大多數個體的共性。它是對馬克思相關學說的一種完善。弗洛姆斷言,個體人格大多由社會性格變異而來,強調共性的社會性格要比強調差異的個體人格更富理論價值。
弗洛姆指出,抽象的社會并不存在,任何社會都需要有具體的社會結構才能正常運轉。社會成員是在相對穩定的社會結構中進行活動的,他必然受社會的影響和制約,不然社會就無法按照自身的方式進行運轉。正是社會性格承擔了這一功能:“在一個確定的社會中塑造和引導人們的能量,使這個社會能繼續正常運轉”[5]68。通過社會性格,社會把自身的要求轉變為社會成員的內在動力,而且社會成員從中可以獲得滿足。人類之所以能在不同類型的社會中體現出極強的適應性,根本原因即在于此。如若社會結構發生改變,社會性格就由原來的穩定作用轉變為滯后作用,固有的社會性格與變動的社會結構產生沖突,從而導致社會變遷。因此,社會性格的穩定性不是絕對的。
社會性格確保了社會成員的適應性,但這同樣不是絕對的。在承認社會對人產生巨大影響的同時,弗洛姆明確否認人完全受社會的塑造,適應性只是保持在一定的范圍內。弗洛姆指出,人有諸多生而俱來的需求,例如追求快樂、和諧、愛與自由等,這些需求是推動歷史進程的重要動力。若社會不能滿足人的這些需求,人會進行反抗(尤其是精神反抗)或謀求變革。若社會長久壓抑其成員的天性,它必將失去生命力,最終導致自身的腐朽和崩潰。有鑒于此,弗洛姆指出:“社會變革和經濟變革之間的關系不僅是馬克思所強調過的,也即是處于變化了的社會和政治狀況中的新的階級所感興趣的”,而且“社會變革同時也是由人的基本需要所決定的,即是由人為,利用有利的條件,達到自身的要求這一目的所決定的。”[11]87
社會性格確保社會的正常運轉,這是它的穩定功能。此外,社會性格還有中介的功能,即“作為社會經濟結構和普遍盛行的思想之間相互轉化的紐帶”。馬克思關于社會的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的觀點,弗洛姆大致是認同的,但他也談到馬克思并沒有詳細闡明經濟基礎是怎樣決定上層建筑的。于是,弗洛姆提出社會性格、社會無意識等理論以進一步完善馬克思的論點。在弗洛姆看來,社會尤其是社會的經濟基礎在社會性格塑造中具有關鍵作用,而社會性格則是思想、感覺、意識形態產生的基礎。“思想能成為強大的力量,但只有在它們滿足了某一既定社會性格最突出的人某些特殊需求時,才能變為現實。”[12]190因此,經濟基礎正是通過社會性格這一紐帶,才能影響上層建筑。如此論述,并不意味著思想等上層建筑缺乏自主性,相反,由于某些思想植根于人的本質之中,所以它們不因經濟基礎和社會性格的改變而消失,甚至它們能影響社會性格,進而波及經濟基礎。由于社會性格、上層建筑都具有一定的獨立性,因而經濟基礎、社會性格、上層建筑(思想和理想)三者構成了一種復雜的互動。
分析了社會性格的兩大功能后,弗洛姆進一步闡發了個人,尤其是童年與社會接觸較少的個體是如何獲得社會性格的。弗洛姆重視童年的意義,認為家庭在塑造人格中起到關鍵作用。但他賦予這一觀點以新的內涵,而且重新解釋了家庭。他指出,家庭不僅是個體的成長空間,還是社會的代理機構。正是通過家庭,社會將價值觀念、社會規范等灌輸給幼兒,因為父母親的性格中已然有了這些內容,在撫養兒童的過程中以潛移默化的方式塑造幼兒,這是培養兒童社會性格的主要途徑;另外,父母的個性以及育兒方式也不可避免地帶有社會色彩,同樣有助于幼兒社會性格的培養。
至此,可以對弗洛姆政治心理學的理論路徑予以簡單地概括:馬克思與弗洛伊德的學說是其理論基礎,精神醫學則是該理論路徑的起點。繼承弗洛伊德的人格理論,進而對個體心理學展開研究。通過整合馬克思與弗洛伊德的學說,又使其轉向了社會心理學與集體心理學。20世紀30年代,歐洲局勢急劇惡化,弗洛姆感到研究現實政治問題的緊迫性,他選擇納粹主義與發達工業社會的心理機制作為研究對象,以社會人格為具體的切入點,對權威、民眾的集體政治人格以及政治精英的人格進行了系統研究,標志著他已進入政治心理學的研究領域當中,而權威主義人格與異化人格兩種重要的政治人格理論正是其最早的理論成果。審視弗洛姆政治心理學的理論路徑,不難發現這一路徑兼顧歷史、經濟、社會、政治以及心理等多個分析維度,融合宏觀與微觀兩個理論視野,不僅堅持了研究的整體性,又體現出鮮明的心理學色彩。這無疑是一種較為可取、獨具特色的理論研究路徑。
弗洛姆開創這一理論路徑本身就基于對現實問題的深切關注。他以權威主義人格解釋納粹主義形成的心理根源,對解釋這一重大歷史現象頗有幫助。而弗洛姆關注發達工業社會對現代人的人格產生了怎樣的影響,更富現實意義。當下世界各國暴露出諸多政治社會問題,如新納粹主義的出現、種族主義與恐怖主義猖獗,現代社會對人產生的消極影響無疑是其重要成因。至于對現代人孤獨處境的這一判斷,則關乎每一個現代人的生活。弗洛姆不僅對此有深刻的分析,也對擺脫現代社會對人的消極影響,塑造健康完善的人格,有一系列的設想和建議,給人以深刻的啟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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