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蘭斯特勒默:一只飛越死亡的巨大鐵鳥

人物名片

托馬斯#8226;特蘭斯特勒默，瑞典詩人。1931年生于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畢業于斯德哥爾摩大學心理學專業。他13歲開始詩歌創作，23歲出版了第一本詩集《17首詩》。后陸續發表《路上的秘密》《完成一半的天堂》以及《悲傷貢多拉》等詩集，逐漸在同代抒情詩人中奠定了領先地位。上世紀60年代，特蘭斯特勒默的作品被引入美國，隨后在國際文壇獲得越來越多的關注，迄今已被譯成數十種文字出版。

2011年10月6日，瑞典文學院宣布將2011年諾貝爾文學獎授予托馬斯#8226;特蘭斯特勒默。稱特蘭斯特勒默的作品“簡練、細膩，充滿深刻的隱喻”，“以凝練而清晰透徹的文字意象給我們提供了洞悉現實的新途徑。”

1.極端強調文字精準

特蘭斯特勒默詩寫得很慢，也出版得很慢，很像是中國唐代的詩人李賀，兩句三年得。據說，有時為完成一首小詩，他可以花7年時間；為一首稍長一點的詩，他曾耗時整整10年。有一次，中國詩人伊沙去特蘭斯特勒默的寓所拜訪時，問他一年寫多少首詩歌，他豎起三個指頭，意思是三首詩。伊沙說，特蘭斯特勒默的詩歌簡約而精致，經常一句話不斷修改，語不驚人死不休，很有點“苦吟派”的做法。

正是對文字精準的極端強調，特蘭斯特勒默四到五年出一本詩集，每本詩集一般不超過二十首詩，平均一年寫兩到三首詩。因而，與那些著作等身的作家不同，他至今僅出版過15本詩集，一共才發表163首詩。“但就是這區區163首詩，足以使特蘭斯特勒默躋身當代歐洲超一流大詩人的行列。”浙江大學世界文學與比較文學研究所所長吳笛說。評論者稱他是個“純詩的追求者，是為藝術而藝術，為詩歌而詩歌”。

◇編輯提點：在長達百余年的諾貝爾文學獎的頒獎歷史中，還沒有哪一個獲獎者以如此之少的文字量，獲得如此厚重的獎項。應該說，這個奇跡的誕生，源于詩人對“精品”的極端追求，在于人們對于“精品”的高度認可。我們中學生在寫作時，也應以詩人為榜樣，不貪多，不求快，而要多下些慢功夫、苦功夫，把“精品意識”放在首位，仔細打磨，認真推敲，才有可能寫出耐人品味的好文章。

◇適用話題：簡約而不簡單、精益求精、質與量、錘煉出精品、成功需要慢功夫……

2.堅持寫作不斷創新

特蘭斯特勒默的得獎被認為是無可爭議的。西方評論界一直認為特蘭斯特勒默是“當代歐洲詩壇最杰出的象征主義和超現實主義大師”。他的詩是凝練藝術的范例，語言簡單、準確，擅長把激烈的情感寄予平靜的文字里，讓作品在瞬間激發出巨大的能量，常有佳句讓人感覺詩歌才有的快感和欣喜。只要認真讀一讀他的詩行，很明顯地可以感受到和中國古詩一樣的親近，有很強的畫面感，勾畫日常生活和自然時凝練而通透，意味深遠，耐人咀嚼。詩評家唐曉渡認為，特蘭斯特勒默的詩歌“真正達到了‘少就是多’的效果” 。

然而，想從他薄薄的幾冊詩集中，輕易找到可以總括特蘭斯特勒默詩歌創作規律性的東西，肯定是徒勞的。詩人自己曾說：“那些很快形成的風格，最終使人抱殘守缺。詩人每次寫詩都應該是新的，只有放棄舊的東西，創作才有新的可能。”

如今已經80多歲的特蘭斯特勒默，晚年深受健康影響。1990年，他因中風導致右半身癱瘓，語言能力全失，記憶力嚴重受損，經常無法和人交談。當時人們以為他會一蹶不振，但令人震驚的是，他還是堅持寫作。特蘭斯特勒默曾經寫過這樣一行詩句：“一只飛越死亡的巨大鐵鳥”，這或許可以看做是對他頑強精神的最生動的寫照。

◇編輯提點：特蘭斯特勒默之所以被世人所倚重并獲獎，在于他內心的純凈以及對藝術的執著追求。特蘭斯特勒默詩歌的最大魅力是新。他最厭憎的就是重復自己，認為“詩人的創作應是不斷擺脫自己的過去”。因此，讀他的詩作，我們仿佛在一條蘊藏豐富的礦脈上行走，總會不期而遇一道清冽的泉水，或是一兩顆靜置于地表的寶石，這不能不說是我們作為讀者的幸運。

◇適用話題：少就是多、創新、執著追求、堅持就是勝利、頑強精神……

佳作欣賞

寫于1996年解凍

淙淙流水；喧騰；古老的催眠。

河淹沒了汽車公墓，閃爍

在那些面具后面。

我抓緊橋欄桿。

橋：一只飛越死亡的巨大鐵鳥。

(北島譯)

【賞析】

這首短詩只有五行，卻寫得驚心動魄。開篇時相當寧靜:“淙淙流水；喧騰；古老的催眠”，用流水聲勾勒出冰雪消融的景象，聲音成為動力推動著詩繼續向前:“河淹沒了汽車公墓，閃爍/在那些面具后面”。如果說第一行是聲音的話，那么第二三行是畫面，在這畫畫中出現了不祥之兆——汽車公墓和面具，汽車公墓即廢車場，面具即報廢的汽車。自然意象和工業文明的意象在這里交匯，且在一種相當負面的陰影中。接下去，“我抓緊橋欄桿”，敘述者終于現身——在橋上。動作的突然性構成了緊張，暴露了敘述者的內心恐懼——“橋:一只飛越死亡的巨大鐵鳥”。這是個多么強烈的意象，首先在于其準確生動，再者充滿動感而更緊迫更具威脅性。橋，這工業文明的象征竟意味著死亡。全詩從淙淙流水到橋，從緩到急，從和平到死亡，從古老到現代，戛然而止。（北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