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未來的自己

去年的六月份，我校第一屆AP課程班（即美國大學先修課程，學生不參加中國高考，直接申請美國高校）的學生畢業了。

我問一位畢業生：“你接受了中國的教育，也接受了美式的教育，你認為他們之間最大的不同在哪里？”

這位學生想了想告訴我：“我們的學生選擇大學和專業只需要三天；而在美國教育中，高中三年都在做人生規劃，他們有學生發展指導，讓學生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以及什么是適合自己的。”

我明白了，為什么有的學生被美國排名十幾的大學和排名三十幾的大學同時錄取，他可能會選擇去排三十幾名的學校，因為他知道自己需要什么，知道哪所學校的文化和專業更適合自己。

“你知道什么是沮喪嗎？”美國作家約瑟夫·坎貝爾說，“那就是當你花了一生的時間爬梯子并最終達到頂端的時候，卻發現梯子架的并不是你想上的那堵墻。”

在人生中，或許看清自己想上的墻比爬梯子更重要。面對學生，我們是不是在教學生如何“爬墻”的時候，還要指引他們選擇適合自己的“墻”？是不是在催促他們趕路的時候，還要提醒他們看看遠方？

一、群體性心理需要：“缺席”的生涯心理指導

學校心理輔導主要包括四個方面：學習心理輔導、生活心理輔導、人格心理輔導和生涯心理輔導。然而，在基礎教育階段，學生生涯心理輔導基本處于“缺席”狀態。

通過對上海、江蘇、山東等一些省市幾萬名高中生的調查發現：在學生發展指導三個領域（學業發展指導、生活發展指導、生涯發展指導）的現狀評估中，得分最低的是“生涯發展”，普遍只有2.5分左右（滿分5分），學生“感到教師幾乎沒有對他們進行生涯發展方面的幫助和指導”，他們對于這方面的指導需求也最為強烈，如“升學定向和升學準備”、“職業定向和就業準備”、“學會生涯規劃”等。

生涯心理指導被冷落“產生了一個亟待解決的現實困境：高中畢業生盲目選擇的問題不是個案，而是一個普遍存在的現象”①。華東師范大學一項對大學生的調查顯示：多數學生對所學專業感到“后悔”，有63.8%的學生填報大學志愿時沒有考慮過將來可能從事的職業；42.1%的學生對所學專業不滿意，65.5%的學生表示“希望重新選擇專業”；50%的學生的職業理想是在大學期間才形成的。

生涯的發展是一生當中連續不斷的過程，生涯也概括了一個人一生中所擁有的各種職位、角色，因而對生涯的探索是基于一個人終生發展過程的。對于大學專業以及未來職業的選擇只是生涯發展中的一部分，如何經營自己有意義的人生才是生涯心理指導所關注的更重要的問題。

在高中生的心理咨詢中發現，學生對于“人生”、“未來”等方面的困惑及思考所占的比重越來越大。

“我竭力讓自己將精力放在學習上，學習成了我唯一的追求，但我覺得活著好累。”

“我現在很是迷惘，對生活總有一種虛無感……我對生活產生了厭倦，對生命也沒有了追求，覺得活著索然無味，怎么辦？”

……

高中生普遍存在的生涯心理問題主要體現在：人生意義的迷茫與追尋（找不到安身立命的目標，升學成了人生的唯一追求），自身了解的模糊或偏差（不知道自己的價值取向、能力特點等，不能客觀評價自己，也不知道如何了解自己），選擇與決策的盲目（習慣于聽從家長的安排，缺乏主見，不會決策，特別體現在文理選科、高考志愿填報等方面），缺乏生涯規劃與管理的意識和能力（生涯發展意識總體薄弱，缺乏對職業和未來的思考與了解）。

高中是學生發展的重要階段，學生的自我認知進一步發展并逐漸成熟，對于社會的關注也走向深入，同時他們的學習任務也更重了，還面臨著諸多的選擇，如選科、升學、就業等，他們來到了一個人生的十字路口，他們有太多的問題和困惑，他們渴望有人幫助他們走出迷惘，走出困惑。

二、觀察與思考：生涯指導是對生命的關照

目前，世界上許多國家如美國、加拿大、英國、澳大利亞和日本等都有較完備的生涯教育體系，并把這種教育和指導納入學校課程當中，其中加拿大的課程指南明確指出，《職業生涯教育與指導》在中學課程中處于“核心地位”。

如果說教育是為了學生的發展，那么顯然我們對學生生涯發展的指導缺位了！

（一）障礙：來自諸多方面的困難

集體生涯意識。臺灣師范大學的金樹人教授認為，“中國人將科舉視為人生最重要之生涯抉擇，甚至引為人生最終之目標，青年人也把高考或考研視為最終的生涯目標”；“在中國人的傳統觀念里，個人事業的成功，是為了顯示出家族或祖上的余德”②，年輕人的生涯方向往往受到家長的左右。

生涯認識偏差。習慣于將生涯等同于職業，認為高中生的主要任務就是升學，應將精力專注于高考成績的提升，至于學生未來的發展，則相信“船到橋頭自然直”；而學生則是“走一步算一步”，普遍缺乏對自身的了解和認識，不清楚自己的優勢和缺點，到頭來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想要做什么。

信息和資源缺乏。在我國除了部分發達地區外，中小學普遍缺乏生涯教育的軟硬件條件，如各類測試量表缺乏，沒有較為完善的“工作世界地圖”，師資力量較為薄弱。

（二）視野：從“職業訴求”到“生命關照”

國外有學者在1994年提出“無邊界職業生涯”的概念，即“超越單個就業環境邊界的一系列的就業機會”③。無邊界職業生涯預示著個體不再是在一個組織中度過終生職業生涯，個體的職業勝任力在此顯得極為重要。這種變化對人職匹配的理論以及相關的實踐提出了挑戰，生涯輔導從注重“職業規劃能力”走向注重“職業勝任力”，從注重“職業訴求”轉為注重“生命關照”。

縱觀西方生涯輔導的漫長發展過程，經歷了“關注職業的適切性——個人潛力的呈現與提升——對個體全方位生活方式的關懷——關注個人生命意義的實現”④的過程。在這一發展過程中，生涯輔導的價值追求也在發生著變化，從“成功追求”發展到“幸福導向”，從看重“外在評價標準”轉變為看重“個人內在感受標準”，更重視工作與生活的雙重滿意感。

（三）機遇：學生發展指導的重要組成部分

《教育部普通高中課程方案（實驗）》也明確規定高中教育的培養目標之一是：使學生“初步具有獨立生活的能力、職業意識、創業精神和人生規劃能力”。《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中提出要“加快普及高中階段教育”，“全面提高普通高中學生綜合素質”，“推動普通高中多樣化發展”。全面提高普通高中學生的綜合素質，需要“建立學生發展指導制度，加強對學生的理想、心理、學業等多方面指導”。

學生發展指導是從學生的個性特點、興趣、特長出發，針對和圍繞著學生的問題、需要展開的。它是學校和老師通過各種形式指導和幫助學生在健全人格、發展學業、發展特長、適應社會生活等方面成長進步的系統工作，主要包括三方面的內容：生涯發展指導，學業發展指導，生活技能發展指導。其中高中學生的生涯發展指導一直是我們最為薄弱和欠缺的環節，迫切需要相關的理論研究和實踐探索的不斷推進。

三、必要的行動：讓每個人能享受成功及美滿的人生

如果說教育是為了學生一生的發展考慮，那么每一個教育工作者都應該成為學生生涯發展的指導者。

（一）生涯心理指導的內容

生涯心理指導是指教師在了解學生個人潛質、興趣和特長的基礎上，以個體的心理發展規律為依據，以個體的生涯發展為著眼點，以學生需要為出發點，引導學生了解自我、明確生涯發展方向，培養他們生涯發展所需要的能力的一種活動。對學生進行生涯心理指導的最終目的是“讓每一個人能享受成功及美滿的人生，過上適合自身特點的美滿的生活”。

從國際經驗來看，生涯教育主要集中于自我認識、人際關系、職業發展、人生規劃四個方面的知識能力的獲得以及態度、價值觀的形成。一般說來，生涯心理指導的內容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自我發展：認識個人的能力、興趣、需要、價值觀和態度，明晰自己的人生意義及生涯方向，喚醒學生對自己生涯發展的責任感。

生涯覺醒：引導學生認識生命的意義與角色，在不斷體驗自我潛能開發的過程中領悟生涯發展的積極意義。

生涯探索：了解不同類型的職業和職業需要的知識和技能，感知不同職業的不同生活方式。

生涯決策：根據自己的特點和社會需要進行選擇。

生涯管理：確定目標，考察自己的進步情況，管理自己的情緒及時間等。

（二）生涯心理指導的階段重點、途徑

指導是一種服務，其出發點是學生的需要。高中學生的生涯心理需要在整個高中階段有所差異，指導的重點也會有所不同。高一生涯心理指導的重點在于幫助學生全面了解自己的個性特質和能力傾向，學會選科，初步進行人生規劃。高二生涯心理指導的重點在于了解職業以及職業定向修正，幫助和指導學生學會生涯管理。高三指導學生了解高校和專業特點，為未來填報志愿做準備。

“指導”也是一種引領，從關注學生現實性走向開發可能性；“指導”應基于每天的生活，基于學校的實際情況，基于學生的“最近發展區”。對學生進行生涯心理指導的途徑有很多，比如教學滲透、班會活動、團體輔導、個別咨詢以及社團活動，等等。可分為以下幾個系列：

主題活動系列。（1）學校活動：如組織名人課堂，讓他們講述自己的生涯故事，給學生一個前行的方向和學習的榜樣；組織各類社會實踐活動，讓學生走進企業、單位，了解各行各業的工作特點和方式。（2）班級活動：如主題班會著眼學生高中三年的生涯發展關鍵階段，系統規劃設計。

課程教學系列。（1）學科教學：結合學科特點，融入學生生涯心理指導方面的內容。（2）選修課程：生涯心理校本選修課程，系統教學。（3）研究性學習：通過項目學習的方式，就生涯發展中的問題進行小組研究。

文化氛圍系列。（1）學生社團：如學生公司，讓學生體驗公司經營。（2）墻體雜志：在宿舍區、公告區、教學區的宣傳展板安排生涯指導的相關內容。

咨詢指導系列。（1）團體咨詢指導：定期推出咨詢專題，以工作坊的形式接納有類似困惑的學生參加。（2）個別咨詢指導：學生個別生涯心理的問題咨詢指導。

（三）生涯心理指導的方式及技術

心理學家埃里克森認為，青少年正處于自我認同和角色混亂期。“要建立自我認同，就要求個體努力評估自己擁有什么、欠缺什么，努力學習如何利用這些條件去形成更為清晰的概念，明白人應該是什么樣、應該變成什么樣的。通過自由的角色嘗試可能會在社會中找到一個適合的位置。”⑤結合學生的心理特點和需要，生涯心理指導可采用的技術大致有以下幾種：

家庭職業樹。繪制出家族三代成員的職業，以樹狀排列，學生本人的職業選擇填在樹梢處，將家族中各人的職業分別填在樹干上，再將家族人員職業的共同特點填于樹根處，然后與學生共同討論這棵“職業家族樹”，以澄清家庭成員的職業選擇與生涯發展對學生本人職業選擇的期待和影響。

生涯訪談。在初選定職業方向之后，讓學生找幾位正在這個職業上發展的社會人士（家長或親友），對其進行采訪，了解這個職業的實際工作情況，以及該職業對其生涯發展的影響。

生涯幻想。學生在充分放松的情況下，對未來的職業生涯進行暢想，最后就幻想里出現的信息進行討論，以澄清學生的職業興趣與職業選擇。

澄清技術。一個人進行生涯選擇時，其價值觀是很重要的決定因素，價值澄清很有必要。價值澄清的方法有很多，如澄清反應、價值表決、價值排隊、公開提問、生活餡餅、魔術箱法、展示自我法，等等。

決策技術。運用“生涯平衡單”可以幫助學生具體地分析每一個可能的選擇方案，權衡各種方案實施后的利弊得失（自我物質方面的得失，他人物質方面的得失，自我精神方面的得失，他人精神方面的得失），最后根據不同的權重進行量化比較。

注釋：

①趙榮生.美英日三國青少年生涯輔導經驗及啟示［J］.中國青年研究，2011（4）：109.

②金樹人.生涯咨詢與輔導［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2：8.

③呂杰，徐延慶.無邊界職業生涯研究演進探析與未來展望［J］.外國經濟與管理，2010（9）：37.

④趙榮生.美英日三國青少年生涯輔導經驗及啟示［J］.中國青年研究，2011（4）：107.

⑤張紀元.中學生職業生涯規劃教學設計［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2.

（作者單位：江蘇省天一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