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新型天才”喬布斯的辭世之所以讓全世界惋惜,人們不是惋惜一個能創造天文數字財富的能人,而是惋惜一個“創新型天才”的隕落。喬布斯于我們的企業家只可仰視。在當今完全市場化的美國只能靠技術創新、智慧壟斷,可這是天下最難的事,也沒幾個人能做得到。
與喬布斯相比,我們創造財富的土壤就肥沃得多,讓資本升值最快的就是獨占資源,壟斷市場,資本與權力結合就誕生富翁。掙錢的事情最不用別人操心,每個人都是知道腥味在哪里的一只貓。
在美國不行,資源不能獨占,市場不能壟斷,但大腦中的智慧可受到“壟斷性的保護”,這就逼迫那些想讓資本暴發的人只有進行技術革命才行,誕生喬布斯的土壤就是這樣被體制滋養的。土壤是誕生天才的前提,就像椰樹在海南島才可結果,移栽到廣州就只長葉子不結果了。
中國不會誕生喬布斯,因為我們通往羅馬的大道太多,當有錢能使鬼推磨的時候,你就不用自己當驢。
我們在仰慕、惋惜喬布斯是個天才的同時,千萬不要忘了天才是需要搖籃的。資本的貪婪誰也改變不了,但制度上保證創新就能賺錢,這是美國土壤適應性的要求。誰做到了讓技術創新就能暴發、就能“壟斷”,誰就適應了誕生喬布斯的土壤。喬布斯的蘋果“改變世界”,連資本的骯臟也能被智慧漂洗了。
與喬布斯相比,托馬斯就是個神話了。因為科技的發展需要前人的技術做鏈條,詩歌的靈感則無須對接他人的激情。沒有哥倫布,美洲也不會荒蕪;沒有伽利略,也會有人發現太陽黑子;我們沒有“蘋果”還能有嫁接的蘋果梨,但若沒了莎士比亞就不會有“哈姆雷特”這個形象,曹雪芹雖然偉大,但不能置換莎士比亞。
托馬斯一共才發表了163首詩,全世界的詩歌都無法替代這些詩歌。所以,區區163首詩就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這絕不是我們國內評論家說的那樣,是因為他寫得少、寫得慢,平均一年只寫兩三首。我們的作家不能成為杰出的天才,是因為寫得快、寫得多。好像只要不急功近利地寫,不匆匆忙忙地寫就能寫出好詩好作品了。
不能把圓的東西都當雞蛋。托馬斯寫慢了是天才詩人,可換成別人寫得慢比寫得快、寫得多更悲慘。如果寫得都不好,寫多了還能混個臉熟,寫少了、寫慢了,連個臉熟的效應都撈不著。
為什么中國出不了一個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絕不是缺乏像托馬斯那樣能沉下心來搞創作的作家,像托馬斯那樣一年寫兩三首詩的作家我們多的是。十年就寫一首詩的人我也認識幾個,可就是寫不出好詩。文學創作上的天才就是一個生命的神話,除了需要自由表達的環境之外,還需要那純粹個體生命怒放出的靈感。白居易、杜甫、李白寫詩的速度也都極快,一生寫下的詩歌都不少,一樣能成為偉大的詩人,這與一個作家一年寫幾千字、幾首詩無關。
托馬斯說,他的詩歌“放棄雄辯”。可我們的詩人也用這個原理還是寫不出好詩。詩歌創作不是鹵水點豆腐,懂得一個原理就會一樣手藝。文藝理論與創作經驗永遠不能指導文學創作。一個人寫出驚世之作的詩歌那一定是一個神話,他的詩歌是神話,他本人也是神話。托馬斯的神話比喬布斯的土壤更難擁有,我們如今不僅欠缺喬布斯的土壤,更不具備托馬斯的神話。我們只能享受著喬布斯的蘋果,聆聽著托馬斯的神話。
有了肥沃的自由土壤才會生長出智慧的碩果;有了靈動的神思才會譜寫出藝術的神話。遵循潛規則的市場難以聚集不昧良心的財富,自由體制的孵化方能孕育新生的力量。浮華的沙漠難以流淌出甘冽的清泉,生命書寫的華章方能打破萬馬齊喑的可哀。
從制度主義的角度來看,喬布斯的成功源于美國成熟的市場經濟體制;從文學創作來看,托馬斯的成就則有恃于甘于寂寞、惜字如金的藝術追求。對比國內權貴資本盛行的半市場經濟與浮躁功利的偽文藝創作,我們不僅需要進行外在的制度建設,使之更趨平等自由;更需要高揚生命與靈性的旗幟,努力營造心靈棲居的家園與自由精神的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