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深秋時節,他獨自一人穿過落葉,走到了墳前跪下。那是他父親的墳。寒風中枯葉堆滿了墳頭,在空氣中凍得瑟瑟發抖。凝望墳墓,他淚眼蒙蒙,冥冥中父親向他走來。
他在想什么?他不是昨天才安葬父親的嗎?好像有誰在發問。父親是昨天下葬的,他也是昨天才趕回來的。彌留之際,父親把緊緊抓在手里的一沓錢交給了他。這些錢是他給父親的,一張沒動。他接過錢,什么也沒有說,只是哭,一直在哭,直到夜里十一點,他停止了,他覺得自己還有一件事沒有辦。
他是一家公司的高層職員,這也是一個月前才當上的。現在他終于可以做那件事了。一直以來他都想報答父親,向他說一聲“我愛你”。幾年來工作積攢的錢足夠把千里之外的父親的房屋改新一番,現在他終于可以風風光光地對父親說那句話了。然而他沒有。現在他跪在父親墳前做著一件十分無用的事,就是后悔:他后悔沒有在當上高層職員那天寫信告訴父親;他后悔倒頭就睡前沒有拿起筆;他后悔每天發出的是文件而不是給父親的信;他后悔工作之余沒有回家看一眼,呆一天……
“不,這還是晚了,我早該在學校里的時候就告訴父親。”他思緒驟然涌動。我不該因成績不好而不敢告訴你,我怕別人嘲笑我是“鄉巴佬”而畏怯不敢去說,我不該像他們一樣把父親當作“老迂腐”恥于去提及……“天呢,我這是干了些什么!爸,我錯了,我這么糊涂啊!您打我吧,爸啊!”
他雙手捂著臉哭了,世界好像在下雨,寒風吹亂了他的頭發。父親的墳頭又堆積了好多黃葉。“對不起,爸,”他抽泣著,“我是徹徹底底的晚了。你還記得嗎?你賣掉了家里的老黃牛和一頭小牛犢為我換來學費的那天晚上,當你把錢放在我手上,我的眼睛濕潤了。我跑回了房間,忍著沒有哭。看著錢,我落淚了,望著湛藍的天,我舉起拳頭,向天空發誓一定要報答你。夜晚,我來到你門前,我多想敲開你的門對你說我愛你,我多么應該一時沖動啊!”
寒風更緊了,刮得樹葉沙沙作響。他直立了身子,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來——一封遲來的信,那是他昨夜寫的,寫給他父親。展開信,他讀了起來。
“爸,生命總是如此匆匆,像空中飛翔的鳥兒,平日縱有千百次機會看見它,然而它或許在某個清晨飛走便再也不回來了。
一次次機會飛過我都沒有抓住,留下的是我心里永遠的懺悔。縱有金錢送你而我心不在,千千萬萬又怎能回報你艱辛的養育之恩。已過去的再也追不回,只能獻上遲來的話語:“爸,我愛你……”
【點評】
文章虛構了一幕兒子苦心向亡父懺悔的情景。借由文中兒子的悔恨,我們感受到,生命固要追逐夢想,但更要適時停下腳步,呵護親情。全文構思精妙,語言凝練表現力很強,蘊含著濃烈深沉的情感。
(指導教師 張 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