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3月份,我搬出了學校,在外面租房子住。我住的地方叫做五道口,這里有一個別名,叫做“宇宙的中心”。很多門戶網站都在這里,例如搜狐、網易之類的。
每天早晚,我上課放學,都與這些網站的年輕員工們同進同出。我看他們每天早上擠上地鐵,晚上再重新擠回擁擠的地鐵,腳步匆忙,面色疲憊。他們幾人合租一間屋子,個人空間只有一間臥室、一張床和一臺電腦而已。
每次看到他們,我總會產生很大的恐懼,我在想:是不是就是這樣了?生活就是這樣?未來就是這樣?理想,也就是這樣了?
我出生在湖北的一座小城市,家人都是鐵路系統的。這個系統非常封閉,幾乎買斷了一個人的生老病死。我的很多小學同學,現在已經像他們的父母一樣,進入了鐵路系統工作,成為了一名優秀的鐵路職工,一生大概都不會離開那座小城市。
放假回家和他們聊天,他們會表達對自己生活的憤懣與不滿,說自己原來的理想是能夠去一線城市當白領。他們羨慕我能夠離開這座雞犬相聞的小城,覺得能夠來到北京的我,前途是無可限量的。想到每日所見的白領生活,我不知該說些什么。
15歲的時候,我去湖北最好的高中上學,周圍有很多同學是“富二代”,家庭提供的物質保障讓他們可以去享受漫長的青春與輕狂,整個世界都像是他們的。今年再次和他們偶然在網上遇見,卻發現其中的絕大部分已經出國了,有的是去讀書,有的干脆已經移民。他們也勸我出國,說:“中國什么都不好,出去了你就不再想回來了。”
聽說這個世紀,就會是中國的世紀了。如果世界是個環形大跑道,那么中國已經跑在了前面。
中國內部,則更像一個大跑道。所有人朝著同一個目標狂飆猛進,同心同力,身不由己。終點是什么呢?是幸福嗎?是成功嗎?是北京三環內的一所房子嗎?大家都一直跑,一直跑。漸漸地,所有人都忘了這個目標是什么,甚至也不敢去過問。
我的小學同學們,那些一輩子也許都生活在故鄉的年輕人,認為自己起步慢、起點低,永遠不可能趕超,因此放棄了,把自己視為社會的底層而在后面慢慢踱步。
我的高中同學們,看不起這場游戲,所以干脆離開運動場,不陪你們玩兒了。
而其他所有人,都沒有足夠的勇氣離開這個跑道,去反抗這個規則,因為所有人都在跑啊。勤勞勇敢的中國人,不斷創造出大量的財富。金錢在中國流動著,資本調配著每個人的生活。錢流向一線城市,便殺進北上廣。錢流向體制內,便沖進體制內。
要清醒地成長,必須有脫離這個軌道的勇氣。即使軌道之外,并不許諾成功。今年,我陸陸續續接觸了一些年輕人,一些與眾不同的年輕人。有的高中生放棄了名校,去就讀企圖建造烏托邦的南方科技大學;有的大學生,刷海報、拉選票,去參選人大代表;有的師兄師姐畢業了,也放棄名校、外企這樣的選擇,去做一些他們認為能夠改造社會的事情。
沒有什么“形勢永遠比人強”,因為所有的墻壁,其實都是門。
如果一千個人中,有一百個人,有自己與大環境格格不入的內心世界;一百個人中,有十個人有離開這個跑道,忠于內心的勇氣;十個人中,只有一個人獲得了成功——那么未來的社會,也許會大不一樣吧。
[編輯提點]
人生宛如一場競技賽事。有幸的人可以選擇賽區,但終究逃避不掉比賽;又或有人索性退出、充當看客,而他們的人生因此沒有名次;更多的人則選擇了在名利的賽場上隨波逐流,因為規則雖不如人意卻還簡單,賽道雖有內外之別卻還分明,爭名逐利遂為大眾運動。然而比賽之中,一切變得失控:潛規則漸成顯規則,運動員演為角斗士……整場比賽異化為遵循叢林規則的荒野求生幸存者真人秀。在這條遙遙無期的征途上“我們都在不斷趕路,忘記了出路”。
《頭文字D》中說:“人最重要的是找到屬于自己的世界,只有找到屬于自己的世界,人生才會有意義。”而當追夢人踏上征程,整個世界亦必將為之風云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