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閃電

空戰王牌，是英雄中的英雄。二戰中曾涌現出難以計數的空戰王牌，如德國的哈特曼，美國的邦格，蘇聯的闊日杜布，日本的巖本徹三……相對于這些王牌飛行員的聲名顯赫，本文的主人公略顯默默無聞，但是他的勵志精神感動著從二戰至今的人們。他就是二戰法國第一黑人王牌飛行員羅杰·索維吉。

從一部電影說起

1995年，美國曾上映一部影片《黑色轟炸機》，反映的是美國二戰期間一群黑人飛行員如何克服種族歧視，最終飛上藍天建功立業的故事。

長期以來，美國一直在標榜鼓吹自己的人權保障，但《黑色轟炸機》卻真實展現了二戰期間美國黑人幾乎沒有任何人權保障的歷史。在影片中，那些已通過嚴格的飛行員考試、正前往訓練基地的黑人飛行員們，不得不中途下車，原因很簡單，被俘的德國戰俘也要乘坐這列火車，而當時黑人和白人是不能共乘一列車廂的！準備走上戰場、用生命捍衛世界和平的黑人飛行員，卻要為戰爭的始作俑者德國白人戰俘讓火車，這何談人權呢？

雖然電影的主人公漢尼拔·李想對此提出抗議，但最終卻只能作罷，否則他將不能到阿拉巴馬州的塔斯克基學院學習飛行，進而也就沒有機會報效自己的祖國，而祖國卻是這樣對待自己的公民的！不過，這其實只是黑人飛行員遭受歧視的開端而已。

在塔斯克基學院，白人教員不停地刁難他們，甚至懷疑他們的成績有假，讓他們再考一次試……幾個優秀的黑人飛行員因為種族歧視先后犧牲了。訓練完成后，這批黑人飛行員本可以前往非洲前線一展報國之志，但卻始終得不到任務。原來，一些軍方高層官員和國會議員認為黑人根本不適合從事飛行任務，因為黑人在飛行時血液粘度升高，很容易沖動進而造成飛行事故。最終在羅斯福夫人的干預下，他們獲得了許可，前往非洲參與戰爭。

相比那些白人飛行員，雖然黑人飛行員的戰績很少，但事實上他們的成績更好，因為他們護航的轟炸機到戰爭結束，沒有一架被擊落，創造了美國空戰史上的奇跡。所以影片中穿插著這樣的鏡頭——在黑人飛行員參與護航任務之前，美國的轟炸機飛行員總是抱怨，因為他們總是缺乏護航，那些護航的白人戰斗機飛行員只要看到德國戰機，立馬就閃人，為的是創造屬于自己的成績。面對具有速度優勢的戰斗機，美國轟炸機損失極為慘重。美國黑人飛行員參與戰斗后，形勢立刻改觀，這些黑人飛行員用戰績證明自己是最可靠的護航隊員。所以當轟炸機部隊將要被調到歐洲戰場執行轟炸德國的任務時，這些白人轟炸機飛行員點名要第99飛行中隊（全部由在塔斯克基學院培訓的黑人飛行員組成）護航……

塔斯克基學院于1940年～1946年共培養了992名黑人飛行員，其中戰死或者失事殉職計153人，擊落德國戰機109架，對地攻擊共擊毀火車機頭110個、車廂2000多節、450個炮兵陣地以及1艘驅逐艦（《黑色轟炸機》中就有這經典的一幕），但是卻沒有一個獲得公認的王牌飛行員。李·阿徹上尉就是電影中漢尼拔·李的原型，曾于1944年10月成功擊落第5架德國戰機，已經成為王牌飛行員，但不久美國陸軍部就將他的第一次空戰成果修正為共同擊落，于是成了4.5架。

本文要講述的羅杰·索維吉，是一個成績遠在阿徹之上的王牌飛行員，因為其成績是16架！

來自馬提尼克的法國人

索維吉1917年3月26日出生于法國巴黎，不過從嚴格意義上講，他應該算法國海外省加勒比海西印度群島的馬提尼克島人。馬提尼克島不但產生了索維吉這樣的法國王牌飛行員，還有法國皇帝拿破侖的第一位皇后約瑟芬。

索維吉的父親是一位地道的馬提尼克人，曾作為法國軍官參與了第一次世界大戰，戰死沙場。確切地說，索維吉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或許是由于出身的影響，或許是由于法國相對開放的種族政策，索維吉一直健康成長，第一次世界大戰中的法國王牌飛行員是他心目中的英雄。

索維吉16歲時，就讀于著名的以法國文豪伏爾泰名字命名的國立伏爾泰中學。由于政治環境的寬松，他參加了該校的飛行俱樂部，所以有機會定期造訪法國的奧利機場。正是在那里，索維吉對飛行的興趣更加濃厚，也學習到了更加豐富的飛行知識。

從偵察機飛行員做起

在奧利機場，索維吉不但學習到了豐富的航空知識，而且通過飛行俱樂部的訓練，沒多久就實現了自己的夢想——他可以駕機飛翔了，飛的是1架法國偵察機。正是在這段時間，索維吉堅定了自己兒時的夢想——加入法國空軍，做一名戰斗機飛行員。但是，要實現這一目標并不容易。在一戰后，由于對戰爭殘酷性的認識，歐洲各國，主要是戰勝的英法等國，出現了很強烈的反戰以及和平主義思潮。受此影響，法國只保留了規模很小的空軍。

對于規模有限的法國空軍，要想成為其中一員，自然難度不小。正在求學的索維吉努力學習數學與工程學，同時繼續充實自己的航空知識。四年之后，即1937年，20歲的索維吉終于加入法國空軍，進入斯特拉斯堡偵察機聯隊。雖然經過多年努力，索維吉終于成為了一名法國空軍士兵，但顯然戰斗機飛行員才是他的夢想。于是，索維吉當偵察機飛行員沒多久，就申請調到戰斗機中隊。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培訓后，1939年索維吉終于成為一名合格的戰斗機飛行員，駕駛的第一架戰斗機，就是大名鼎鼎的“波泰”631雙引擎戰斗機。

被自己人擊落

在德法的戰斗中，曾有幾百架“波泰”631雙發戰斗機參與戰斗。該機最大特點是雙發，為的是擁有超遠的航程——最遠航程1300公里，大名鼎鼎的“噴火”也就700公里。該機研發于1934年，主要針對一戰中戰斗機普遍“腿短”，無法為己方轟炸機提供全程護航而研發。除了護航，由于其航程遠，可深入敵境與敵方戰斗機爭奪制空權，還可攜帶一定數量的炸彈執行輕型轟炸機的任務。值得一提的是，該戰斗機的火力配備異常強大，裝有2門西班牙-瑞士公司生產的20毫米機炮以及6挺7.5毫米機槍，機尾還有2挺7.5毫米自衛機槍。該戰斗機基本都是3座的型號，因為可以發揮戰斗指揮機的功能，即一架“波泰”631戰斗機指揮多架單座單發戰斗機參與戰斗！所以，該機配得上“萬能戰斗機”的稱號。在德國入侵西歐各國時，德軍如此配置的戰機并不多，基本是2門西班牙-瑞士火炮、2挺機槍和1挺自衛機槍。

在德軍的戰斗序列中，有一款和“波泰”631非常類似的戰斗機，即Bf110。該機也是雙發戰斗機，外觀、性能和“波泰”631幾乎沒什么區別，所以對雙方的部隊都造成了困惑。一次索維吉駕駛“波泰”631戰機在戰場巡邏時，發現了3架英國空軍的“颶風”戰斗機。大概是為同盟軍戰友打招呼，索維吉貼了上去，但其中1架英國戰機卻一個急轉直撲索維吉，并隨即用8挺7.6毫米機槍同時開火，索維吉的戰機立刻著火墜落。索維吉費了好大力氣，才從座艙中掙扎而出跳傘，跳出不遠的索維吉被氣浪震暈以至于著地時沒有做任何保護動作，導致頭部遭受重撞，居然有四天時間失去記憶！而當索維吉醒來后才明白，英國飛行員肯定是把自己的座機當成欲對其進行偷襲的德國“梅賽德斯”Bf110了。索維吉并不是惟一遭受這一命運的法國飛行員，駕駛同一型號座機的飛行員要么遭遇過盟友的打擊，要么差點被己方的高炮擊落……

短命的法國戰役

索維吉很快恢復過來，并再次升空作戰。在法國戰役爆發第8天，即1950年5月17日，索維吉終于取得了第一個戰果——1架德國“亨克爾”He111雙發轟炸機。大概是興奮過度，索維吉居然違背章程，將座機降落到被擊落的He111雙發轟炸機附近，親手俘虜了那兩個倒霉的德國轟炸機飛行員，直到法國地面部隊人員將兩名俘虜帶走！

一個月后的6月16日，索維吉又在圖爾附近擊落一架德國的“道尼爾”Do17型轟炸機。由于強大的火力，“波泰”631幾乎把Do17撕成碎片。雖然索維吉和戰友們在不斷取得成績，但法德開戰一個多月后法軍就潰敗了。1940年6月17日，新任法國總理貝當宣布停戰宣言，并與德國簽署停戰協定。對于索維吉而言，要么投降，要么逃跑，怎么辦？

和許多法國飛行員一樣，索維吉先逃到了法國南部地區，那里成立了以貝當為首的維希政府，是當時被英美蘇等國際社會承認的政府。隨后，索維吉等法國飛行員以及他們的座機被派遣到了北非，索維吉被派到了摩洛哥的卡薩布蘭卡。

維希政府遷移戰機的政策是對的，因為在法國本土剩余的法國空軍幾乎都被德國繳械。1942年11月，隨著摩洛哥被盟軍收復，自由法國的勢力逐步控制了摩洛哥以及原法國的許多殖民地，而索維吉這一段時間幾乎沒有什么作為，直到1943年9月30日。

加入諾曼底團

1943年9月30日，索維吉接到上級命令，他可以做出如下選擇：一是加入英國皇家空軍，如法國王牌飛行員克魯斯特曼那樣，加入在那里有獨立編制的法國空軍部隊；二是加入1943年初在蘇聯建立起的由法國人組成的諾曼底團。索維吉選擇了條件更加艱苦的諾曼底團。

諾曼底團到達蘇聯初期，戰斗非常殘酷，6個月內85%的飛行員或死或傷，戰損比例非常高。1944年1月6日～5月25日，索維吉主要是進行適應蘇聯天氣的訓練，畢竟對于法國人來說，這里實在太寒冷了。索維吉訓練的這一段時間，正是以阿爾貝特為代表的法國飛行員在東線大顯身手的時候，阿爾貝特的戰績，基本都是在這一時期取得的。1944年5月25日，索維吉開始參與戰斗，此時距離歐戰結束，只有大約一年的時間了，這是克魯斯特曼以及阿爾貝特都同樣面臨的問題，即由于參戰時間少，他們擊落的戰機數量實在有限。一流的王牌飛行員除了出色的技術、優秀的個人素質、優異的戰機、后勤的保障等因素，還有一項絕對不能忽略的要素，那便是參戰時間。戰績排名世界前幾名的王牌飛行員，無不具有參戰時間很長的條件。而索維吉的戰績，主要就是在這不到一年的時間里完成的。

東線成長起來的黑人王牌飛行員

事實上，由于此時蘇聯已經取得戰場的主動地位，戰線向前推進了幾百公里。蘇聯空軍，包括于1944年6月改名為諾曼底-尼曼團的自由法國空軍跨過尼曼河，延伸到了東普魯士。所以，已經適應戰場環境的索維吉于1944年10月14日創造了他在東線的第一個戰績——擊落1架Fw190（該機是二戰期間德國戰斗機的另一大主力，性能超過了Bf109），其擊落地點位于東普魯士。

半年沒開張的索維吉似乎因東線的第一架戰績重新找到了靈感，畢竟這一次距離他上一次的成績已經過去四年多了。而這段時間，如果一直在作戰，索維吉又會取得怎樣的成績呢？僅僅兩天后，同樣是在東普魯士，索維吉擊落了2架“斯圖卡”Ju87俯沖轟炸機，這種“坦克殺手”曾在二戰中給法國、蘇聯等國的坦克造成過毀滅性打擊。17日，駕駛雅克-9戰斗機的索維吉，再次擊落1架Fw190。如果僅從編號上，許多人也許覺得雅克-9要比雅克-3先進得多，其實恰恰相反。雖然都是從雅克-1改進來的蘇聯優秀機型，且雅克-9和雅克-3幾乎同時推出，但雅克-3的評價卻遠好于雅克-9。在東線，諾曼底-尼曼團駕駛雅克系列戰機取得了擊落273架德機的成績。

1945年1月16日，索維吉擊落2架Fw190，17日又擊落1架，而19日更是一舉擊落3架。2月9日，索維吉又擊落了1架Bf109。雖然這時的Bf109相對于戰爭初期已算不上太先進，但擊落Bf109仍是對索維吉空中生涯的最好紀念，畢竟沒有幾個西方的盟軍王牌飛行員沒有擊落過Bf109。1945年2月19日，時隔十天之后，索維吉擊又落1架Fw190，3月27日，擊落1架Bf109，28日擊落1架Fw190。1947年10月27日，的索維吉再次擊落1架Fw190，從此以后，索維吉再也沒有擊落過一架敵機。如果按照如上計算，索維吉的戰績是17架，但其中1架有爭議。其他相關資料表明，索維吉的成績可能是21架，這大約是將可能擊落都計算在內了。

在法文和英文的資料中，都曾提及索維吉在1945年初期剛晉升少尉時，擊落過一個德國的王牌飛行員漢斯·彼林布勞克少尉（戰績是146次勝利）。由于當時德國在東線已經處于劣勢，所以投入了更多的王牌飛行員去彌補其戰績質量方面逐漸顯現的劣勢。索維吉在戰斗中發現單獨作戰的彼林布勞克后，與其單獨纏斗約15分鐘，兩個人都想抓住機會獲取勝利，最終索維吉迫使彼林布勞克艱難地急轉，就在剎那間，索維吉緊急開火，通過雅克-9的2挺12.7機槍和1門20毫米機炮，將彼林布勞克打了下去。

無論索維吉的戰績是17架還是21架，他都是有史以來擊落敵機最多的黑人王牌飛行員，這是對那些堅持種族歧視政策，堅持白人至上政策的種族歧視主義者最大的打擊。

歸國，平靜的晚年

1945年6月15日，索維吉和隊友們一起，連同斯大林贈送諾曼底-尼曼團的號稱最靈活的雅克-3戰斗機，一路經布拉格、波茲坦、斯圖加特等地，于20日回到巴黎，在法國空軍一直服役到1947年4月。退役后，索維吉于1950年4月～1968年1月擔任空客公司的機長，長達18年，并于1956年參加了法國的立法選舉，這位奮斗不止的黑色王牌于1977年9月去世。索維吉獲得的多數榮譽都源于東線，曾經獲過法國榮譽勛位勛章、軍事獎章，以及多達12枚的戰爭十字勛章。這位來自馬提尼克島的黑人王牌飛行員，是世界上所有有色人種的楷模，因為他用輝煌戰績證明了黑人真的不比白人差。